“那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顾云曳沉默良久，漠然地回问。
容楠又咳嗽了两声：“你答应了，才能调遣暗卫……韩华知道你的身份，此刻应该也知道你进了宫，他会使尽手段杀了你。”
“听说他那里多了位神农谷的人，如止清必然不会跟他有牵扯，那定是判出神农谷的人……云曳，我想你不会向如止清求助，那你该如何躲过……咳咳，你坐上这位置，以女帝身份召天下名医，以备不患……这有什么可拒绝的？”
容楠面色苍白，牵着嘴角勉强一笑：“案桌上有圣旨。”
顾云曳低垂着眼帘，烛火照映得她半边脸陷于昏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我时日无多了……”容楠目光微移，落在明黄的承尘上，倒也没多少不甘怨愤，“我大概也知道是韩华下的手……他因为二姐已经疯魔了。”
顾云曳抬起眼睑，声音不大不小：“折留。”
宫殿的门被打开，面容普通得毫无存在感的男子走进来，顺手关上门。
“有办法吗？”顾云曳问他。
折留看了看容楠，没有把脉便已经了然，他向顾云曳摇了摇头：“病入膏肓。”
容楠面色不变，像是安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没有对顾云曳随意喊人进来产生不满。
又或是除了让顾云曳接受她这个位子，她已经没有什么在乎的了。
顿了一会儿，他有些犹疑地说道：“这种毒，只有神农谷的一种花能提炼。”
顾云曳沉思半晌，问道：
“神农谷有多少判出的弟子？”
“尚在人世的还有一个，”折留皱了皱眉，“乐秋。”
顾云曳有些诧异，她还记得乐秋，当时在神农谷的蚀骨窟将她推下矮坡，之后乐秋如何她不清楚。
原来是被判出神农谷了。
乐秋是宜安郡王容郁和临祁侯世子女韩晴，哦，之前听说韩晴已经是临祁侯了，他们的亲生女儿。
乐秋应该是去找了韩晴。
容楠突然咳出了一口血，紫黑色的血落在明黄的绸布上，在烛火映照下显得尤为刺目。
“所以，云曳，答应我吧。”容楠没有去管自己的身体，一双疲倦的眼睛定定看着顾云曳，似是藏着期盼。
“只要铲除韩家外戚，保住大梁的平稳，若那时你倦了，也可从宗室找出一个继承人，顶了你的位置。”
容楠从夜镜川口中知道顾云曳才学异禀，又知道她曾在书院月考中获得第一，无论如何，都比容欣容沂好太多。
实在不行，也有镜川作辅，大瑞已乱，锦署国新帝不过六岁稚童，大梁唯一需要忧心的不过是狼子野心的韩家。
顾云曳看着那双满是恳切的眼睛，沉默了许久，终是微微颔首。
像是心愿已了，容楠疲倦地闭上眼睛。
皇宫的丧钟连响四十五下，闻声而来的嫔妃宫人聚集在皇帝寝宫外，哭的不能自已。
只有最前方一身华袍的男人面上不悲不喜，保养得极好的脸在看到顾云曳拿着圣旨出来时霎时阴沉无比。
先帝生前最得宠的女官宣读了圣旨。
一时之间，所有真的假的悲痛的嫔妃俱是惊讶无比，探究的目光看向淡然站在殿前的顾云曳。
容楠圣旨中并未强行给顾云曳改姓，在她看来大梁只要还是容家的血脉，那就行。
慢了一步赶来的文武大臣也知道了先帝遗旨，有人直接提出质疑。
“先帝尚有三皇女四皇女，何须外人继位！”
“大梁江山姓容，这顾从何而来！”
“遗旨不知真假……”
……
承南王夜岐走上前去，朝顾云曳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先帝可曾给您一玉符？”
顾云曳伸出手，明黄色的玉符静静地躺在她手心。
这玉符与圣旨放在一起，从夜镜川口中她也知道了这是调遣暗卫的凭证。
夜岐看了一眼站在顾云曳身后的夜镜川，心下有了思量，当即跪下：“吾皇万岁。”
殿下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皆是一惊，有些知道什么的目露了然，譬如翰林院承旨薛跃，跪了下来。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人跪下。
纵然有许多人仍想说几句，也不会在这种情景下。
一时之间，众人皆跪，只有韩华目光定定地盯着那圣旨，动也不动。
韩国公韩苇瞪向韩华，低声道：“贵君，切莫伤心太过。”
就连临祁侯韩晴也道：“表弟，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韩晴算是韩家上一代分出去的二房嫡女，韩国公家才是大房。
韩苇膝下一子一女，分别是韩华和韩语，不过韩语在当初生产时大出血去了，如今韩家只有韩语的儿子，韩徐一个子嗣。
说来，韩徐当初与顾云曳那庶妹莫灵静也不知是被谁陷害，在书院行了那事，无奈之下成了婚。
莫灵静还被封了个卫阳伯。
顾云曳目光淡淡地扫过终究是跪下的韩华以及韩苇韩晴，道了句：“免礼。”
有夜岐薛跃等人带头接受圣旨，新帝的登基所需以最快的速度准备着。
同时容楠的遗体依据遗旨所说没有那么铺张，却也没有太朴素地入了皇陵。
正月十六，新帝登基，改号承乾。
也是那日，夜岐让夜镜川继承爵位，夜祁薰手中那支暗卫也被要了回来。
终究是皇室暗卫，即便被夜祁薰管理了那么些年，大多数人还是忠于的皇室。
至于少数人，夜镜川没费多大劲便将之找出来处理了。
刚坐上皇位，因先前容楠重病积压了不少事情，顾云曳要处理的有很多，十分忙碌。
夜镜川同样，韩华那边的杀手不要钱似的派过来。
除了韩华，还有容沂。
容沂在人前都是聪慧仁善的，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样地培养了那些死士。
“韩华那边的人兵器上都带着剧毒。”夜镜川轻蹙着眉，眸色略有些深沉。
顾云曳按了按眉心，也有些犯难：“折留说这是二十多种毒混合起来的剧毒，他在想办法，但短时间内解药出不来。”
折留也算是神农谷中颇有天赋的一个，至少比乐秋医术高得多。
而今却破不了乐秋下的毒，这事有些蹊跷。
照这么下去，暗卫可经不起消耗。
那毒十分霸道，沾到一点，就算是在皮肤上，很快也会丧失行动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