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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来得子

文禄二年八月,当丰臣秀吉获知儿子出生的消息时,大明国使节恰好刚刚离开名护屋,回国向皇帝禀明议和之事。而加藤清正和黑田长政等人则已攻陷晋州城,杀守城主将徐礼元,李如松则撤兵返回了大明。如此一来,朝鲜四道就等于完全落入秀吉之手。倘若把这些土地分封给有功将士,推行胜过朝鲜李王的善政,此次文禄之役也算有所斩获。一想到这些,秀吉就无比兴奋。

“生了?”听石田三成告知这一喜讯后,秀吉居然掐指算了起来,“八月初三……对,对,是该生了,该生了。”说完表情才舒展开——显然,连他也对茶茶怀孕有所怀疑。“好,好!此前我的烦心事真是太多了。这下好了,战事刚一结束,孩子就出生了,倒像是约好了似的。真是祥瑞啊,不可思议。啊呀,总算松了口气。”

石田三成在一旁仔细地察言观色,冷静地发现了秀吉的变化。秀吉这些举动所反映出的,不是别的,是他的无奈。那个曾经放言要“直捣大明京城”的雄杰,气概到哪里去了?所幸的是,上至朝廷,下至将士,都在期盼这场战事早日结束,否则,若再有强硬的主战派跳出来,还不知怎样应付呢!

“幼主的诞生当然值得庆贺,但议和之事也不可掉以轻心。”

“有理。这次倒真是让小西行长和宗义智给搅乱了。那些朝鲜人可真是难缠啊。”

“不止如此,大人大概还未听说,京城那边也出了些麻烦。”

“麻烦?”

“是。在筑伏见城的节骨眼上,居然发生这样令人担忧的事……”

“治部,你拐弯抹角个屁!既然出事,为何不立刻告诉我?你认为我是因区区小事就乱了方寸之人?”

“不,不,在下当然不敢这么想,只是觉得,战事眼看要结束,此时若让大人听到烦心事,恐会……”

“快说快说!莫要绕来绕去了!京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秀吉一催,三成愈发畏缩起来,“我看在回京之前,您还是不知这事为好。”

“你到底听到些什么?有屁快放!混账东西!”

“其实……便是关于关白。”

“关白?他们怎说关白?”

“传言说,关白如何如何不好,有人还给他起了个‘杀生关白’的绰号。”三成一副忧心忡忡之态,眉头紧锁。

“杀生关白?什么狗屁名字!”秀吉压低了声音,有些坐不住了。其实,对于秀次的粗暴行径,他早就有所耳闻,因此,在将关白之位让给秀次时,就曾再三告诫,甚至还让其写了誓书。

“这个绰号可不妙。若他做出有辱朝廷脸面的事,恐招致后人唾弃……他到底干了些什么,竟然得了这样一个绰号。想必你也知道,快说!”

“其实是……”三成声音愈加低了,表情也凝重起来,“今年正月初五,七十七岁的太上皇驾崩之事,大人想必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们还到宫里去吊唁过。”

“可是听说,就在太上皇驾崩后不到一月,丧期未过,关白大人就已外出狩猎。”

“嗯?”

“京城尚禁止歌舞,天下人都在哀悼时,关白大人却……”

秀吉不禁咬牙,火蓦地蹿起,“这个混账,真是无法无天!他只是出去狩猎了?”

“若关白只是狩猎,怎会得这种绰号。”

“你是何意?”

“他是去猎鹿,领着大队人马,个个全副武装,还带着火枪。”

“猎鹿?火枪?”秀吉一听,勃然大怒,“绝不可能!天底下怎会有这等蠢货!再蠢的人也不会在国丧期间放枪猎鹿啊。”

“在下也害怕有人诬陷,特意派人查过。”

“这么说此事当真?他竟做出这种事来?”

“是,而且,狩猎的地方也不妥。”

“他到底在哪里作的孽?”

“佛家圣地——比睿山。”

一听此话,秀吉便懵了,他张目结舌,难以置信。此若是真,秀次定是发疯了……或者,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他?

三成似乎看透了秀吉的心思,接着道:“此事诚然匪夷所思,却让关白大人做出来了,连京城一帮地痞都惊呆了,便给他起了个‘杀生关白’的名号。连商家都说关白疯了……这还罢了,到后来,他竟变本加厉,做出更加惊世骇俗的事来。在下也听到过一些流言,简直……”

石田三成的一番话,让秀吉再也坐不住了。秀次于国丧期间,居然在比睿山打猎,还兴师动众,在禁止杀生的灵山乱放枪炮。若他不是发疯,必是另有隐情,否则绝不会导致满城风雨。

“治部!快告诉我,哪怕只是流言,我也想听听。人们怎么说,你便怎么讲,我不怪罪于你。”

“但这些流言,至今也未能辨明真伪。”

“真伪自有我来判断。你照直说就是。”

“那就恕在下直言了。据说,此事还和刚出生的公子有关。”

“和他有关?”

“是。从大人失去鹤松公子后的悲痛也不难推测,一旦第二位公子诞生,秀次大人便不得不从关白之位退下来。这大概是其自暴自弃的原因之一。”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是,而且……”

“还不快说!”

“是。”三成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垂首道,“说到底,关白如此自暴自弃,和此次战事亦不无关系啊。”

“战事?”

“对此次战事的估计,恐怕有些差池……拥有千军万马的大明国,怎会轻易屈服?”

“那又怎样?”

“商家说,将士横渡大海,异地作战,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灭。”

“商家竟然炮制这样的流言?”

“若完全是捕风捉影,倒也无妨……但流言还说,不久以后,关白定会被委任为征讨大元帅。这样一来,大人兵不血刃就悄悄把关白处理了,然后再让刚刚降生的公子继关白之位……关白必是误以为大人有这样的心思,方才自暴自弃。”

听三成如此说,秀吉心里不禁一沉,虽说这些话只是凭空想象,可先前他确对秀次说过要其代己渡海出征一事,没想到秀次居然误解了。

秀吉当时只是当着众将士的面说说而已,并未当真。“杀生关白”这个诨号实在令人讨厌,一旦流传开来,秀次怎不会被人认定为涂炭生灵的恶魔?

“看来,此事非管不可了。”

“话虽如此,可有些话毕竟只是商家的凭空捏造……”

“可这太可恨。秀次这混账东西,到底给我脸上抹了黑!好个杀生关白!”秀吉愤怒而焦虑。三成不露声色察看,似在揣摩。

“治部,此事我绝不能袖手旁观,就看你的了。”

“大人的意思是……”

“我令你对关白暗中调查。”

“这……在下恐难以担此重任。”

“嗯?”

“他是大人的继承人——关白大人啊。”

“他是关白,就可听之任之吗?你大错特错!”

“可是,这……”

“万一他真如流言所说那般胡作非为,我想知他究竟想干什么!”

“关白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大人一向对其谆谆教导,他又写了誓书,怎会如此行事?我等身为家臣,也绝不想向大人报告这种事。”

“胡说!这种事怎能不告诉我?”

“就怕大人误以为关白藐视您……”

“哦,你真这么想?”秀吉打断三成,沉思起来。其实,三成的话不无道理。若秀次连秀吉都不放在眼里,任由手下胡作非为,家风自将大乱。可又该怎样收拾这种局面呢?秀吉曾经下令,若茶茶生男,就取名为“拾”,这其实也是为秀次着想,可秀次却毫不领情。

“治部,我问你。你若是我,会怎样处理此事?”

“这可是天大的难题,我等鼠辈怎有大人睿智。”

“哼!你脸上明明写着应对之策。”

“大人误会了。大人这么说,仿佛是卑职居心不良,存心陷害关白大人。”

“胡说!即使你们存心陷害,丰臣秀吉也绝非听信谗言之人。我问你话,你照实回答,不许有丝毫隐瞒!”

三成脸上稍显紧张之色,他心底不由生起一阵寒意:莫非主公察觉到自己与淀夫人有瓜葛?

“你为何不回话?”

“请恕在下冒昧。关于此事,卑职有个问题想先请教大人。”对三成来说,目前最关键的,便是弄清秀吉真正的想法。

“问题?”

“是,若不问,卑职也束手无策。”三成巧妙地试探起来。秀吉不禁苦笑。他原本想打听三成等人对初生爱子的看法,却不料对方来了个漂亮的回马枪。“你考虑事情倒挺周全。好,你且先问。”

“多谢成全……是大人先让位,公子后诞生,此话可对?”

“别挖苦了,换个话题。”

“不,在下想问的就是这个。若不知如何安置公子,我等就无法应对啊。”

“我尚未考虑及此,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大人曾经说过,这只是淀夫人一人之子,对吗?”

“不错。我当然希望孩子顺产,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空欢喜一场……我不想让自己沮丧。”

“在下还有一个问题,大人为何禁止众人尊称公子?”

“这是为人父母的心情啊。人们不是常说,孩子越娇贵,身子就越弱吗?”

“仅因此,就下那样一道命令,大人不觉有些轻率吗?”

“轻率?”

“淀夫人因此怀疑大人厌恶公子,而关白大人也因此自欺欺人,小心翼翼打着算盘。如此一来,好端端的丰臣家就埋下了分裂的隐患。这便是在下愚见,让大人见笑了。”

“哦?”秀吉不禁一怔,急道,“你看你看,我说你早有对策了吧?”

“请明示我等,大人对刚出生的公子究竟如何安排?”

“又提这个!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目前尚未考虑吗?”

“在大人未作决定之前,淀夫人的疑虑不会消除,关白的担心也会愈甚。到时卑职恐不敢进言了。”

秀吉咂咂嘴,沉默无语。治部说得一丝不差,他向来处事谨慎,在主公作决定之前,决不敢胡言乱语。秀吉遂道:“治部,我跟你说实话。这孩子若能平安长大,我就与关白商量,把孩子过继给他。怎么说,这也是我秀吉的亲生儿子啊。”

“在下已有答案了。若将公子立为关白的继承人,丰臣氏就平安无事了。”

“正是。不管怎说,既然已让位于秀次,即使他不检点,也不能轻易惩处,但若让我秀吉的孩子给秀次的儿子效劳,也未免有些不堪。”

这便是秀吉真实的心境。三成点点头——不难理解秀吉这种心情,他当然不想让亲生儿子服侍关白秀次,而且就年龄来看,让新生的公子做秀次继承人也十分妥当。

“淀夫人获知这一想法后,自会安下心来,治部也就有了应对之策。”三成深施一礼道,“卑职有个主意,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关白大人现有一千金,若和关白约定,将她许给阿拾公子……”

“别说了,治部。言之过早,我连孩子的面还没见着呢。”秀吉打断三成的话,“还有,若这些话让秀次听到,还以为我在有意纵容。”

“请恕在下冒昧,事情正是如此。”

“是啊。最近我看他确添了不少毛病,妄自尊大,口无遮拦。”

“假如关白大人只是为了试探大人的心思,才故意如此,大人怎么应对?”

“试探我的心思?”

“在下只是说假如。大人想,您的亲生儿子已经降生,他以为您会存心找碴,然后令他隐退。这种想法也不无可能啊。”

“唔,你想得还挺多,治部。”

“这可是关乎天下太平的大事啊。”

“你的意思是说,若让关白之女和阿拾婚配,秀次就放心了,也就不会再行不检点之事?”

“目前还不敢贸然下结论,可是我想,关白之为或许就是因不安而起,抑或是因其性情,这些都是可以明断的。”

秀吉故意讽刺地笑道,“治部,你这样说可不厚道啊。”

“这也是因为时刻不敢忘大人的恩德,才犯颜说这些话,在下惶恐得很。”

“不要怕,我只是跟你说笑。你的话的确有理。可是,千万莫让外边再起流言,不要说这主意是出自你口,否则后患无穷。一切都必须是我一人的决定。”

“请大人尽管放心。卑职只会告诉淀夫人,大人对公子视若珍宝。”

“好。望孩子平安长大的心思,天下父母都一样啊。”秀吉点点头,凝眸沉思。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秀次的愤怒,已转为对尚未谋面的爱子的幻想,微笑爬上了嘴角。在大海彼岸燃起的战火终于暂时熄灭,新生儿又取代了令人魂牵梦萦的鹤松,呱呱降临人世,给他安慰。今后,我的人生又将增添一道风景——秀吉不禁浑身热血沸腾,他立命侍童摆酒。

兴奋之时,人人都想找个人,将胸中块垒一吐为快,秀吉当然也不例外。他就像个孩子似的,满脸喜色,似是久违的童心又复苏了。

侍童端来酒菜,秀吉和三成对酌,话也自然多了起来。“我有些知心话想说给你听,只有你我二人可知。”

“是,卑职洗耳恭听。”

“假如把关白之女许给阿拾,再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让关白隐退……”

“大人的意思是……”

“然后在阿拾身边安插人手辅佐政务,那就最好不过了,你说呢?当然,这只是我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怎想就怎说吧。”

“这……卑职恐不敢妄言。”

“呵呵,你怕什么?又无人偷听,只当是你我二人的知心话。”

“话虽如此,可这事……”

“呵呵,秀吉只有石田治部少辅三成一人足矣……你真有话想对我说?”

“不不。”

“还是让我说中了,看把你急的。”

“大人!”三成小心翼翼向大厅外扫了一眼,外边已是暮色沉沉。“卑职以为,此战过后,大人需要大刀阔斧整顿人心。”

“哦?”

“当今众位大名,虽说在战场上个个骁勇善战,可猛将未必擅长治人。一旦抓不住民心,内心自然十分抑郁,到时各领之间恐产生纷争。”

“呵呵,这你不用担心,我轻易便可应付这些小事。”

“不,小小纷争一旦演变为派阀之争,就不易平息了。因此,想抓住民心,须明白上行下效之理。”

“言之有理。这么说来,与其在阿拾身边安排一些只知鲁莽行事的大名,还不如多安插通晓文治之人。”

“大人明察。”

“好,就依你。那么,众多大名,到底谁可担此重任?”

“这就不好说了。”

“前田利家如何?”

“忠厚诚实,刚正不阿。”

“毛利呢?此次战事,他可谓殚精竭虑、尽职尽责。”

“但在尽忠这一点上,似还有所欠缺。”

“家康如何?论人品,他可是万里挑一啊。”

一听这话,三成突然神情紧张,十分机警地扫视了一下周围。

“你的意思是,为了阿拾,千万不可麻痹大意,对么?”秀吉似猜测到三成的意思,笑道。

三成见秀吉笑得古怪,又紧张起来。

对秀吉而言,这只是普通的闲聊,但对于三成,却是难得一遇的进谏良机。三成觉得,近年来秀吉愈来愈不合他心意。小田原之战以前,他还认为秀吉尚堪称无可挑剔、令人畏惧的大将,可当他看到秀吉连宗义智和小西行长的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强行决定出兵朝鲜,就觉得秀吉正在一步步离他而去了。

三成不明白,在筑起聚乐第、建造大佛殿、颁布刀狩令及丈量天下土地的伟业之后,秀吉为何还要把命运赌在这样的战争上?建筑、绘画、陶艺、茶道……秀吉已缔造了一个旷古未闻的伟大时代,可他为何还要发动战争?既然信长公以来统一天下的夙愿已经实现,就该致力于内治外交,以给后世留下美名。秀吉本非一名普通武将,可他却故意再生事端,倒行逆施,给后人留下话柄:他终究只是一介武夫!即使现在,秀吉还依旧照老传统,把占领的朝鲜领土赐给武将,以为奖赏。

自从渡海作战以来,三成耳闻目睹的这一切,都令他深感不安。

在海内,秀吉令人闻风丧胆,但在海外,难道他也同样令人畏惧?尽管大明使节带着秀吉提出的条件回国去了,但议和果真能如愿?种种不安不停啃噬着三成的心,也悄悄给予了他两个使命:阿拾的前程和茶茶的嘱托。三成认为,这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人不疼爱亲生儿子,更何况是老来得子?为了儿子的前程,秀吉肯定大伤脑筋。这个孩子既是秀吉的心头肉,便要在他身上做足文章,让秀吉的注意力尽可能转移到孩子身上,早些结束外战……出于这些考虑,三成才来谈辅佐阿拾的人选,而今日正是良机。

“既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那就恕卑职直言。对于德川大人,大人绝不能掉以轻心。”三成一本正经地回答。秀吉听后却笑了,“这话可不像出自治部之口啊。大纳言是想通过此次战事,为自己树立威信,而绝非委曲求全。家康胸怀宽广,放眼天下,想要让那些粗暴野蛮的大名们心服口服。治部,你连这些都看不到,可见器量还不够啊。”

眼看秀吉就要把话题岔开,三成扬眉,往前挪了挪,“因此……因此,卑职才提醒大人,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想让秀吉的注意力重新转向国内,就只好以幼子的出生为由,硬生生地制造出两三个假想敌。若无此假想敌分心,等大明国对议和条件作出回应之后,恐怕秀吉只会再倾全国之力,来一次冒险,发动战事。因此,这绝非毫无意义的小计,而是事关丰臣氏前程与整个日本命运的大计。三成、淀夫人、秀吉和家康身份地位各不相同,想法自然错综复杂,有的极有见地,有的则会变成败亡的根源。

秀吉明显露出不快,责备起三成来:“大纳言的事,不得信口胡说,治部。其实不用你说,外面已经到处是流言蜚语了。”

“都说些什么?”

“人们说,就连那些骁勇善战的侍卫都对家康心服口服,唯独你治部对他心怀不满。”

“难道大人连这些浑话都信?”

“我若是信,今日还能在这里和你推心置腹?真是糊涂!”

“既这样,在下有事禀上。对于德川大人与大将们频繁接触,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侍卫都心怀不满。”

“嗯,此话当真?”

“是。他们不仅对德川大人与诸位大名接触非常不满,对关白和诸位大名亲近也叫苦连天啊。”

秀吉瞪大眼盯着三成,本是在闲聊些关于爱子的话题,现在竟论到不可置之不理的大事,他的吃惊可想而知。“你,是不是故意想搅乱我的心神?”

“不,卑职不敢。问题不仅仅在于海外……卑职只是想提醒大人,多留心国内局势。”

“唔,不过听来实不像话。”

“假如关白疑心愈来愈重,大人却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海外,而对国内之事毫不关心,将会出现什么后果?这无异于故意煽动那些小人的狼子野心啊。”说着说着,三成逐渐激切起来,甚至顾不上考虑自己的话究竟会对秀吉产生多大影响。

秀吉只是瞪着他,许久沉默无语。其实三成说得一点没错,阿拾的意外降生极大地影响了秀次的心境。值此关键时刻,若有人比秀吉更会笼络天下大名,局势就危险了。而且,眼下秀吉又想立亲生儿子为秀次的继承人……

见三成定定盯着自己,秀吉默默和他碰了碰杯,“你今日的话太令人不快了。”

“请大人见谅。”三成端起酒杯,视线却依然没有离开秀吉的眼睛——如此一来,他的注意力怎能不转回国内?三成不免有些得意,“卑职早已准备好被训斥。请原谅。”

“治部,你大概还有话要说吧。这种事最好立刻解决,直说罢。”

“在下已经说得够多了。阿拾公子终究要取代关白……所以有些话,卑职不能不说。”

“你是不是让我赶紧收拾回京?”

“大人明察。据卑职估计,不久大明国的使臣便到,正好伏见城也已完工,在那里悠然等待明使到来,岂不美哉?”

“你想说,不要继续深入大明腹地,大忧尚在国内?”

“一切都让大人看透了。卑职实在冒昧。”

“你还想对我说,海内外的战事都已结束,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力安抚众将,励精图治。”

“在下实在不敢,治部怎敢指使大人。”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治部,这话只能在此时此地讲,决不许在别的地方提起。”

“这……”

“秀次叛乱之心未显,至于家康有无野心,你无须多虑。今后休要再提此事。”

“是……是。”

“你要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则,他必然会对你敬而远之,进而产生敌意。”秀吉嘴上虽然严厉训斥着三成,内心却不知不觉担心起家康来。近来,秀吉一点也没感到家康对自己有所抵触。无论是接待明使,还是联络前方的将士,抑或是与国内诸将接触,家康无不对秀吉之意心领神会,有时远比三成和长盛等人周到。当然,秀吉也的确给足了家康面子,回想起来,其中确实蕴藏着危机。“连太阁都那般信任、尊重德川大人,只有他才接得下太阁的权柄……”这种想法早已深入人心,因此,种种怀疑不无道理。三成已经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一点,再三提醒秀吉不可掉以轻心,无论对于秀次,还是刚刚降生的阿拾,家康的行止都令人担忧。

想到这里,秀吉忽然心中豁然:天下并非我丰臣秀吉一人独有,也非只有我丰臣一氏,若有人比我更英明,就让他取而代之好了。

“大人的意思……卑职怎么愈加不明了。”三成大吃一惊,忙问道。

“人生可真是奇妙啊。上天先是无情地把鹤松从我手里夺走,却又赐给我另一个儿子……一想到这个,我心底就会生起卑小的欲望。”秀吉毫不在意地道。三成也微笑起来,“卑小的欲望?大人是说……”

“不必问,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可是,大人身份如此尊贵……所谓的卑小欲望是什么?卑职想斗胆一问。”

“哈哈。治部,你凡事寻根究底的毛病又犯了。好吧,对你说说也无妨。”秀吉眯起眼睛,凝望着远方,“鹤松死时,我只想随他去,受不了那般痛苦折磨。以致我后来几成行尸走肉,不再是从前的丰臣秀吉了。”

“在下完全理解大人的心情。”

“我万万没想到,鹤松竟然又回来了……他的死改变了一切,他不能做丰臣氏的嗣子,实在可怜,我心里便萌生了一个卑小的愿望。”

“少主去世以来,的确发生了许多变故。”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天下交给亲生儿子。天下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谁都会这么想,对吗?”

“此乃人之常情,入情入理。”

“可事情实在难做。”

“这……倒也不难。”

“是啊。可若如此,我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看一看平清盛,由于小松公死在他前头,平家就败亡了。再看看赖朝。无论是赖家还是实朝,得到天下那一刻起,不幸便开始了。这些事姑且不论,右府大人去后发生的种种变故,也是例子。信忠不幸与右府大人双双死于叛乱,这实属无奈,而信雄和信孝又无能耐,天下怎能托付给如此不成器的鼠辈?”

三成抬眼看了看秀吉,没有说话。

“因此我常对人讲:天下为天下人的天下,唯有德者取之。可是,今日我却忽然想把天下交给儿子……连我竟然也变得这般自私。身为太阁,居然也有如此卑微的私念。哈哈……”

“大人的训诫,在下时刻铭记在心。”

“你也要觊觎天下吗?”

“卑职哪有这个心思?卑职承蒙大人的抬爱,方才出人头地,自甘为丰臣氏鞠躬尽瘁。”

“哈哈,不必当真,看你脸色都变了,我不过说笑而已。总之,不管阿拾将来有无才德,你都要好生辅佐他。”说完,秀吉忽然又陷入沉思。虽嘴上说是卑微的欲望,可如今,这种欲望已在他心底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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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走过的改革开放30年如同一场谁都无法预知答案的世纪“大考”,把浙江称之为这场“大考”中成绩优异的“中国模范生”应该是恰如其分的。其模范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它在这片土地上贡献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经济增长数据,更在于其每时每刻所展现出的与旧思维迥异的改革新世界。很多情况下,活泼泼的改革新世界生发于浙江,进而绽放于中国。正是循着这样的视角,我们清晰地发现了改革开放30年浙江样本的中国价值……本书以客观的记叙和充满理性的思考,使我们再次感受并分享了这一弥足珍贵的宏大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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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入狱,母亲离家,凌薇再也没有了昔日光环。她逃了三年,再度归来,等待她的却是意想不到的磨难。流言?绯闻?猜忌?每一个看似亲近的人却各怀鬼胎。待到身心俱疲时,她才发现,那个身份复杂的人,才是她的救赎。。。情节虚构,切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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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少年误入佛祖洞穴,得其法宝,纵横天下。身为佛祖转世的他,在大荒与神农为友,打败蚩尤。在空桑平复水火之争。为了复活佛祖,又不惜以性命为赌注,最终统一宇宙。本书高潮迭起,精彩纷纷,讲述不一样的神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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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武大陆,实力为尊,万族林立,等级森严。一个从属国走出的少年,誓要耀眼在苍穹之下,演绎一个令万万人向往的传奇,追求那无上的巅峰之路,怎奈被大门派赶出,连带家族被贬寒门,背负万世骂名。试问武极之巅,谁主沉浮?大千世界,我欲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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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越星际的回家路变成了穿越,转世重生再回南宋,原本只打算安静地做个小衙内捎带为家人谋点福利,可谁曾想靠着完整的记忆也只能勉强在科举场上混个排名二百五,却不仅要免费给别人当盾牌,还招惹了一大群可怕的敌人,其中甚至包括了位高权重的同类。没办法过安生日子,也就只能……当穿越者不再孤独,这个世界会很混乱!当见识得到拓展,这个世界会很忙碌!当治下民众皆如龙,这个世界无法阻止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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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矢志不渝吗?在亚米萨兰废墟里徘徊的鬼魂王妃,在黑海岸长桥码头痛哭的暗夜精灵。记得至死方休吗?在灵魂高地里痛苦等待的女亡灵,瑟伯切尔那个残破凄凉的墓碑。记得爱与家庭吗?瘟疫之地那个终生和马相伴的孤独老人。记得斯塔文传说吗?那个因得不到所爱而血染密斯特曼托庄园的男人。记得第一次骑着角鹰兽腾空而起,飞越迷雾之海的感觉吗?记得西部荒野海边的落日和银松森林的月光吗?如果你无法忘怀这一切,请到这个故事里面来走一遍,在艾泽拉斯那个一去不复返的纯真年代里怀念我们的曾经。
  • 上清佩符文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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