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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惊世魔计

段眉忽然轻叹一声,道:“范大哥嘱咐我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若他败了,我需替他寻找一个人!”

阿雪道:“娘找到了这个人吗?”

段眉脸上闪过复仇之色,她沉默了良久,方道:“找到了……”

阿雪道:“这个人是谁?”

段眉忽然闪烁其辞地道:“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不知道答应范大哥去寻找此人,究竟是对是错,但当时我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说到这儿,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阿雪,将此人尸体藏好,以免被风宫中人过早发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阿雪匆匆隐埋了袁道的尸体,就领着段眉向东而去,她们母女二人早已有惊人的默契,段眉在阿雪的帮助下,竟能毫无阻碍地全力奔走!

距离她们一里左右的地方,有数人影伏于一个略略凸起的山坡后,向她们这边遥望。

一人竭力压低声音道:“为何只有两个人影?”

“看真切了吗?”另一人同样低声道。

“的确如此!自离开山脚下后,一直只有两个人影,向东而去!却不知袁道在不在其中?”

“绝对不可能在,若是发生变故,袁道一定会将剩下的那人带回来,惟一的解释就是袁道已遭到了不测!快鸣号传警!”

“这……”

“你敢抗命?”

凄厉的号角声立时划破寂静的夜空,在荒野中显得格外苍凉!

很快,北、西、南三个方向相继有火光亮起,星星点点,达数十处之多!

北向火光率先向东侧疾速射去,急促的马蹄声将黑夜的宁静踏个粉碎!

紧接着南、西两方的火光亦向东向包抄过来,马蹄声更为密集!

数十个火把分作三拨,从三个方向射出,如同三条火龙在荒野中疾飞!

很快,三条火龙汇作一处,又迅速呈扇形散开,向段眉、阿雪那边席卷过去!

马蹄翻飞,虽是在茫茫黑夜中,但马上骑士却是稳如磐石,显然可见他们皆是一流骑士!

他们绝不会放走段眉、阿雪!

这是牧野静风的死令:一旦计划被段眉识破,就立即将她们重新捉拿回风宫!

或者——格杀!

牧野静风下达此令,本以为并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转瞬间,众骑已奔出二里开外,前面出现了一条宽而浅的河湾。

深不过一尺,却有四五丈宽!

数十匹快马如旋风般卷至河边!

蓦地,跑在最前面的战马突然莫名受惊,一声长嘶,猛地人立而起!

马上骑士骑术极为精湛,夹腿沉身,一勒一松,受惊的马已被压住!

但此时其他数十匹战马像是受到传染一般,齐声长啸,人立而起,先后止步不前!

愤怒之时,众骑士蓦然发现河对岸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人!

相距四丈,众人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但可以依稀辨出这是一个年轻人。

虽然只有一人立于对岸,但风宫属众却隐隐感觉到来自对岸的威势与压力!

难道,这竟是由一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难道,让数十匹久经沙场的战马止足不前的,就是这个年轻人的气势?

也许,不应说只有一人,因为他手中还有一柄剑。

剑在鞘中,剑鞘横握左手。

众骑士被对方的凌然气势激怒了,他们是风宫中人,风宫经历了太多的胜利与一往无前,他们已习惯了看他人的惊惧之色,又怎能忍受一个年轻的剑客独自面对数十风宫铁骑时,还如此从容不迫?

为首一名骑士大声喝道:“小子,可曾发现一老一小两个女人?”

当然,他们真正的用意并不在于打探段眉母女的去向,他们相信段眉被捉拿回来只是迟早的事!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激怒对面的年轻人。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他们问了我同样的问题,结果他们死了!”

他手中的剑,斜斜指向地面。

众人这才发现年轻人的脚下赫然有四具尸体!

不用说,这定是风宫派出的一直紧紧尾随段眉三人的四个人,他们极擅追踪术,即使在这样一望无垠的荒野中,他们也能奇迹般地接近目标!

但如今他们却无声无息地躺在河对岸!

那年轻人又道:“奉劝诸位莫再追赶,就此折返,还能保全一命!其实,就算追上了她们母女二人,你们也留不住她们,因为她们的修为连你们也对付不了!”

一声暴喝:“敢包庇风宫要追拿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死”字甫出,一匹战骑已疾驰而出,马蹄踏得河水飞溅,转瞬间,已如旋风般刮至对岸,一杆长枪蓦然破空而出,挟凌厉劲风,向年轻人疾刺而去!

“当”的一声响,随即便见一杆长枪倏然飞起,直入高空,然后长射而下!

“噗”的一声,长枪深没土中!

也就在此时,马上骑士的身躯已如朽木般仆倒于马背上,马匹受惊,飞驰而去,连同骑士尸体一起消失于夜色中!

众人心中惧意一闪即逝,毕竟他们仍有数十人之多!

数十人眼见对方剑法超卓,当下心念一致,齐齐催力,向对岸杀去!

一弯河水,刹那间已是支离破碎,浪花四溅,煞是壮观!

未至对岸,弓弦声响起,数十支箭矢漫天而出,密如骤雨,向对岸倾洒过去,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如啸!

风宫神风营之人久经拼杀,配合默契,几致心念如一!

年轻人轻声冷笑,剑未出鞘,已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圈一送,拨送之间,数十支箭已不可思议地反射而回,其速更疾!

姿势手法之优美,难以言喻!

箭快如惊电,而双方距离本就在飞速接近,箭矢反射而回时,众骑士大惊之下,已根本无法闪避!

闷哼声中,已有七八人滚下马去!

而这时双方已正面相对,近在咫尺!

几杆长枪几乎不分先后地向年轻人当胸扎去!

年轻人身形倏闪,姿势极为优雅地向前跨进两步,竟闪过了如网长枪,迅速贴近对手!

血箭飙射,血雾弥漫,长剑过处,已有几只断腕连同手中长枪,一同坠地!

但他们并未感觉到断腕之痛,因为寒芒几乎是在断腕的同时,已倏然划过,在他们的颈上留下一片凉意!

所有的知觉在那一瞬间,倏然消失!

他们的身躯还没有倒下,白色人影已飘然掠起!

几把厚重的大刀在他身下组成了一片光网,只等他身形一落,立即将之绞杀成肉泥!

人未落,剑先至!

剑入光网!

竟无金铁交鸣之声,仿佛这只是一柄有形无质的剑——抑或只是对手的错觉!

握刀的手突然奇痛彻骨,几把大刀同时把持不住。

却未能落地,因为失手之时,立即被剑气旋带而起,团旋如飞,几把大刀组成了一个飞速急旋的光环,疾撞而出,向另外几人撞去!

风宫众人惊骇之下,立即奋力封挡!

“当当……”数声暴响,由刀组成的光环蓦然散开,疾射而出,猝不及防之下,已有几人受伤!

而年轻人的剑已乘势而进,进退之间,又有三人仰身跌下马去!

一声长笑,年轻人已翩然落于其中一匹马背上,白衣飘飘,洒脱至极。

而他的对手心中却是惊骇欲绝,一个照面之下,他们已折损了二十几人。

但“神风营”的人素以凶悍不畏死著称,这是平日近乎苛刻的约束培养出来的作风!

齐声呐喊,剩下的二十几人有一半人跃下马背,贴地向年轻人的坐骑滚去,寒芒贴身,如同融入躯体之中!

他们要斩去对手的马蹄!

尚未接近,那匹马却已自动倒下!

几把钢刀收势不及,已深深地没入马的躯体当中!

钢刀未及拔出,剑芒迸现于夜空,如同突然绽放的银白花瓣!

血箭飙射,又有四人身亡!

年轻人卓然而立,仿若对身陷包围浑不在意。

他的对手们终于明白合他们之力,根本无法与此人抗衡!但风宫神风营的人绝非等闲属众,他们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清醒的头脑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一道绚丽的烟火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开,极为壮观!

这是神风营向总部传警的信号,是强敌来犯的警示!

立时,十数里外有号角声此起彼伏!

这儿方圆数十里皆是风宫势力范围,纵使神风营的人困不住年轻人,年轻人亦不能轻易离去,在更大的范围内,已有一张更大的网向他当头撒下!

散布于风宫无天行宫四周的各部人马得到警讯,自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传警之后,神风营剩下之人亦改变策略,不再主动进攻,而是将年轻人团团围住,试图拖延时间!他们守而不攻,通过阵形方位的不断变化,避免与对方正面接触,彼进而己退,彼退我扰,以求成缠斗之局。

年轻人一声长笑!

长笑声中,身如淡烟,长驱直入,他的步法从容不迫,恍如闲庭信步,而他的剑在身前,却隐隐有穿天破地之气势!

神风营的前面几人顿觉压力大增,狂吼声中,他们已将自己的修为全力发挥,兵器狂舞飞旋,形成一道兵刃气墙,试图抗拒年轻人!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几人悍然扑至!

剑划光弧,以极为飘逸的方式从容切入兵刃气墙!

“当”的一声,一面铁盾与剑狠狠相击,似欲生生将剑撞飞!

剑果然被撞得飞起!

但与剑一起飞起的还有一个白色人影——年轻人借着这一撞之力,已倏然反扑,恰好迎向身后袭来的几件兵器!

金铁交鸣之声再度响起,一杆长枪如疯如狂暴扎而出,枪尖幻影无数,而年轻人的剑已由一个刁钻莫测的角度搭在枪身上,一压之下,人剑再起,其速更快,如一抹不可抗拒的光芒,向另一侧射去。

似乎年轻人已成了一件毫无分量的附属物,依附于剑上,随剑飘飞!

凭借着不可思议的身法,年轻人以剑借力,力道越积越大,他人剑合一,在凌厉杀机中穿飞如电,速度力量不断向新的境界攀升!

此时此刻,神风营属众已身陷绝望之境,他们的攻势根本不能停下,因为年轻人就如同一柄充斥于每一寸空间的必杀之剑,只要稍有空隙,这必杀之剑就会立即长驱而入!

而一旦他们全力拼杀,年轻人却又是一触即走,借敌之力攻敌!

到后来,众人与其说在进攻年轻人,倒不如说在做着绝望的挣扎,年轻人以剑借力,剑扫虚空,剑气不断扩大,直至已形成一股强悍无匹的漩涡,将十数名神风营属众皆囊括其中!

片刻之后,所有人皆已力道虚浮,脚步踉跄!

一声长啸,年轻人的剑突然由极动化为极静!

本是团旋穿掠的无形剑气突然失去牵引力量,立时暴射四周,如狂涛骇浪!

十数件兵器同时脱手飞入半空之中。

长剑当胸,年轻人身如轻烟!

身形过处,鲜血飞溅,对方身躯缓缓倒下!

年轻人俨然已成死亡之风!

“锵”的一声,长剑入鞘,左手横握。

却仍有一名神风营的人活着!

他呆呆地站着,眼中有着极度的惊骇——他们本不畏死,但当死亡的来势全然无法抗拒,生命突然变得极其脆弱之时,惊惧之心便会油然而生!

数十匹战马早已惊驰而去,纵是它们也承受不了这血腥肃杀之气氛!

惟一幸存者此刻最期盼的是死亡,他宁可跟同伴们一样横尸于地,而不想承受在生与死之间灵魂倍受煎熬的痛苦!

他不知道为什么年轻人不一并杀了他,正因为不知,才心惊莫名!

数里之外,已有火光隐闪,并向这边逼近!

但年轻人对此根本不屑一顾,他望了眼前失魂落魄的人一眼,弯下身来,从一具尸体上撕下一块衣襟,以手指蘸着犹未凝结的鲜血,在衣襟上飞速写下一行行字迹!

写罢,他用剑鞘挑着衣襟,递至那人面前,不容拒绝地道:“把它交给你们的宫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同伴全部战死,你就没有苟活的理由,现在我给了你这个理由,只要你将此物直接交给你们宫主,他定会放过你!”

顿了顿,又道:“但我要提醒一句,你最好能证明自己没有看过其中内容,否则,也许你会死在你们宫主手中!”

那人颤微微地接过那块写有血字的衣襟!

年轻人扫了一眼越逼越近的火光,冷冷一笑,身躯倏然掠起,如同滑翔的夜鸟般向茫茫夜色中掠去!

当十几名风宫弟子匆匆赶到时,他们只看到一地的尸体!

以及一个双目已瞎的幸存者——他为自己选择了最有效的保住性命的方式!

牧野静风破例让神风营那名幸存的普通弟子进入风宫核心重地,自是为了那剑法如神的年轻人!

牧野静风已是第三遍问道:“你再细想一遍,那年轻人还有什么特征?”他的神情显得极其关切!

那人的双目已敷上药,蒙上了布,他道:“属下所能看出来的,已全都告诉宫主了,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牧野静风“嗯”了一声,又道:“这东西除你之外,还有人看过吗?”

那人立即道:“属下绝对未看其中一个字!若有半句假话,甘受严惩!至于他人,属下更是不曾有丝毫透露!”

“很好!你死了之后,我会厚待你的家人的!”牧野静风缓缓地道。

那人神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然道:“宫主为何还要杀我?属下可是一字未看啊!宫主,属下双眼已瞎,又怎能视物?”

牧野静风淡然道:“我相信你所说多半是事实,只可惜这事我绝对不允许有一丝一毫外露的可能,所以,你不得不死!”

言罢,他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风宫死士从旁侧闪出,架起那人,向外拖去!

那人声嘶力竭地叫道:“宫主,你怎可如此?我死亦不瞑目!早知这样,我倒不如真的将血书看了,也不会死得太冤枉……”

风宫死士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号叫。

就在那人即将被拖出殿外之时,牧野静风突然大声道:“回来!”

那人立即又被架了回来。

牧野静风很和善地道:“看来你真是没有看,方才我只是要试探你一下而已,你能自残双目以明志,本宫主又怎会随便杀了你?我现在便提升你为神风营副统领,当然,你双目已盲,也不用再插手神风营诸般事务了。”

这等于封了他一个闲职,但神风营的统领在风宫诸多统领中地位要隐隐高一些,他以残疾之身,能成为副统领,也应知足了,何况他还是堪堪死里逃生?

大悲大喜,恍如梦中!

牧野静风回到从不允许任何人——包括都陵、风宫四老——踏足的“笛风轩”!

“笛风”之名,与“笛风客栈”相合,这是否隐含了牧野静风的某种心意?

牧野静风坐于长案前,缓缓翻开一部书,书中夹着的就是从段眉手中夺来的刀诀。

当然,是假刀诀!

衣襟中的血字就是告诉他假刀诀中暗含玄机,不可多加揣摩,否则会有危险!

让牧野静风吃惊的不是这一点,他已隐隐感觉到这一份伪作的刀诀有蹊跷之处,他不解的是这来历神秘的年轻人为何会知道他手中有这样一份刀诀?而且还知道刀诀里面的诡异之处?

“既然此人对风宫中人毫不留情,出手就击杀数十人,那他为何又要提醒自己?这岂非自相矛盾?”

无论如何,牧野静风已不会冒险去揣摩这份假刀诀。

他掩上书卷,走至一扇窗前,推开窗门,往外望去。

“笛风轩”所在的位置极为独特,它前临数十丈深渊,其后则是一片平缓的坡地,平缓的山坡上除了青草外,再无它物。与“笛风轩”相距最近的建筑物在半里之外,将“笛风轩”与整个行宫联系在一起的是三条长廊,长廊曲折交错,在长廊中日夜游弋的风宫弟子有三十余人。

此刻牧野静风推窗望去的方向是东侧的深渊。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阵山风吹过。

牧野静风身躯忽然一震,他心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他是……栖儿?”

此念一起,他立时激动不已,坐立难安!

罗家大院。

与痴愚禅师同行的老僧忽然自称是当年的“傲青城”申盾,除痴愚禅师之外,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将信将疑!

当年的“傲青城”申盾是何等的潇洒,青城派虽对申盾有所忌恨,但后辈中人对申盾的风采仍是暗自仰慕!而眼前的老僧身上,又哪里看得出半点潇洒?

痴愚禅师道:“善哉善哉,老衲师侄止观所言不假,他就是当年的‘傲青城’申盾!”

少林众僧辈分等级严格,痴愚禅师与申盾年龄相近,但他们仍是尊卑有序,绝不越礼。

痴愚禅师何等身分,自是一言九鼎,众人这才相信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僧止观,就是当年将青城派搅得天翻地覆的申盾!

青城派声望最高之时是在师待逸任掌门人之际,师待逸临阵创出“旋字剑诀”,击败西域第一高手离卓音,从而名震天下!

在师待逸之后两代掌门人手中,青城派势力仍是不弱,直到传至戴可的前任掌门人鱼青时,青城派的势力才大不如前。

而申盾则是鱼青的师兄,事实上,在诸多师兄弟中,申盾绝对是最出类拔萃的,当时青城派上上下下,都认定申盾是理所当然的掌门继承人!

申盾的师父杜双亦是如此认为。

正因为申盾太出色了,让众青城派弟子全然不会想到将来掌门人之位会旁落他人,才会引发以后的悲剧。

当时,申盾与杜双的女儿杜旭然情投意合,亦被人视作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对于此事,杜双自然不会反对,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成为将来的掌门夫人。

因为申盾的优秀,同时又因为杜旭然的缘故,杜双忽然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使青城派从此一蹶不振的决定。

他找到申盾,要将只能传与掌门人的“旋字剑诀”提前传授给他!

在杜双看来,这并无不妥,既然申盾注定会成为将来的掌门人,早一些学会“旋字剑诀”与迟一些学又有何区别?更何况,他只是暗中传授而已!

他对申盾的偏爱已近乎溺爱,而溺爱常常会让人犯错误——犯可能是善意的错误!

申盾乍闻师父的决定,先是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与青城派的门规是相悖的,但他毕竟是年轻人,而且是极为优秀的年轻人,他所走过的路都是十分顺利乃至辉煌,心中不可避免地有着近乎自负的自信以及与之相应的傲气!

未成为掌门人就先学得惟有掌门人才能习练的剑法,这对于一个自负自傲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更何况申盾是一个痴于剑道之人,对“旋字剑诀”早已有向往之心。

申盾终于在师父杜双的授意下练成了“旋字剑诀”!

如果这一切都不为外人得知,那么申盾仍会顺理成章地成为青城派的掌门人。

但申盾剑法新成,忍不住偷偷地向他最珍视的女人杜旭然展示了新学成的剑法,他不曾料到,就这么惟一的一次,竟恰好被他的师叔白异撞见!

白异当年曾为掌门之位与杜双明争暗夺,彼此间有着隔阂,申盾习得“旋字剑诀”之事被他撞见,他如何肯善罢甘休?立即在一次门中大会时,当众质问杜双!

如果杜双与申盾同时矢口否认,那么此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毕竟杜双与白异的不和,众人皆知,大家会猜测这也许是白异在诬陷他们。

杜双心中就定下了这个对策。

但他并没有真正地了解他的爱徒申盾!

申盾根本没有想到在事情暴露后以谎言掩饰,因为那样就可能会陷师叔白异于不义之境!

他知道白异是公报私仇,但白异并没有无中生有!

申盾以年轻人的单纯与冲动,当着青城派众弟子的面,承认了此事!

这是杜双万万没有想到的!众目睽睽之下,杜双显得极为难堪,身为掌门人,却触犯门规,这对他以后执掌青城派,无疑是极为不利的——甚至,他的掌门人之位即时就会岌岌可危!

在那一瞬间,杜双忽然发觉平日很出色的申盾突然令自己大失所望!他发现申盾太自负、太狂傲,而且冲动不计后果,胸无城府,目无尊长……许多曾经被认作是优点的,这一刻全成了缺陷!

于是,杜双一怒之下,断然否认自己曾私下传给申盾“旋字剑诀”,并说申盾所习练的“旋字剑诀”是偷学而成!

在那一刻,申盾懵了!他绝对没有想到师父会是这样的人!

极度的失望、悲愤、委屈之下,申盾拂袖而去,离开了青城派!

杜双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就宣布将申盾逐出青城门下!

流落江湖中的申盾听到这个消息,心哀如死!

但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半个月后,杜双竟将他的女儿杜旭然许配给申盾的师弟鱼青——这也等于暗示门下:鱼青极可能就是将来的掌门人!

对掌门人之位,申盾已不在乎,但对杜旭然,他却不能不在乎!

一年后,杜旭然与鱼青即将完婚的前一天。

已失踪了一年的申盾突然出现在青城山,一脸落魄,一身杀气!

青城派众弟子竟没有人能拦住他,让他一直冲到为杜旭然、鱼青布置好的新房前!

也许,有一部分弟子对申盾暗怀同情之心,没有全力抵挡,但白异那一支的弟子却是毫不留情——也正因为如此,白异一支的弟子伤亡最重,他们的修为本就远不如申盾,更何况是苦练了一年“旋字剑诀”的申盾?

杜旭然出现了,面对半疯半狂的申盾,面对申盾提出要她立即随他离开青城山,隐退江湖,杜旭然作出了让申盾痛苦一生的选择!

杜旭然竟突然刎颈自尽!

她如此选择,说明她是爱申盾的,至死不渝的爱!

但同时她还是杜双的女儿,为人儿女,自有其悲哀,自有其无奈,在进退维谷间,她作出了这惊人的选择!

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也许,这并不能算是结局,在这之后,青城山上又出现了极其惨烈的一幕!

不少青城弟子对申盾的尊崇几乎超过对杜双的尊重,对鱼青的得志心怀不满,因为鱼青无论武功、气度、天资都远不如申盾,当拥戴鱼青之人围攻申盾时,他们按捺不住,竟导致了派内争战!

那一天,青城派死伤近百人;那一天,申盾身中数十剑;那一天,空寂幽静的青城山肃杀阴沉!

申盾的疯狂杀戮自然是不可饶恕的,但世间又有几人能在极度的痛苦中,保持理智?

剑中奇才申盾没有成为青城派新任掌门人,同时派内又伤亡惨重,从此,青城派再难有从前的声势!

那一场纷争发生时,连马永安也还未入青城派,但年代虽久,人们却一直没有忘记。

是否悲剧总让人的记忆格外深刻?

申盾杀出青城之后,狂怒之心久久方平息。悲怒之心略平后,他对自己曾手刃同门萌生了深深的悔意与自责之心!

申盾流落江湖数月之后,突然从江湖中消失,再也不曾有人见过他的行踪!

青城派对申盾的评说各执一词,虽恨他出手狠辣,但亦知青城派有负他之处,所以青城派中人对这段恩仇都极少公然提及,毕竟同门自残,并非光彩之事。

青城派虽是对此事忌讳莫深,但此事渐渐地还是传入武林同道耳中,自有一番嘘吁感慨,而与青城素有仇隙之人,则趁隙前往挑衅滋事,使青城势力更是不断削弱。

谁会想到,申盾竟已遁入空门,皈依少林?

申盾遁入空门后,清心苦修,从未涉足江湖,他被逐出青城之事,是早在五十年前,而如今在场的青城弟子年龄最大的也仅六旬左右,自是无人能识得眼前的“止观”就是申盾。

想必正因为今日之事乃青城派之大变故,申盾才第一次涉足江湖之中。他对青城派素有负疚之心,是否希望这次能为青城尽一份力?

这时,忽听得青城派一名中年弟子高声道:“止观大师,世人皆知申盾乃青城派的罪人,已被逐出师门,他自是没有资格过问师门中事,大师是少林高僧,而少林与敝派皆为正盟同道,大师若对敝派有所指教,倒也未必不可。”

申盾年轻时恃才傲物,性情刚烈,而五十年孤灯面佛,已使之性情大变,面对后辈人物似讥似讽之语,申盾绝无半点怨愤之情,而是缓声道:“老衲顽朽不堪,怎敢指教他人?只是老衲生平与青城一派成见太深,惟求能尽绵薄之力,洗去一些罪过。”

场中青城弟子多为申盾后辈,对当年的那场门内纷争自无切肤之痛,故对申盾之恨亦不到刻骨铭心,相反,不少弟子对这位青城前辈高人充满了好奇之心,青城势力日趋削弱,门派中又没有能服众之人,潜意识中,他们对申盾倒心存微妙心理,即受前辈教诲对申盾存有戒心,又隐隐盼望他能在青城多事之秋为青城派主持大局。任何一个大的门派,在其势力削减的时候,派中必有焦虚失衡之心情蔓延。

便如同一个大富之人,面对日益穷困的家境,绝对不可能如常人那般心平气和,而常常有偏激反常之举。

那中年汉子又道:“在下斗胆向止观大师请教一事,众所周知,青城派除了掌门人之外,他人绝无可能习练‘旋字剑诀’,当年的申盾可谓是惟一的例外,而今,敝派掌门人是被‘旋字剑诀’所杀,大师欲如何评说此事?”

申盾尚未开口,痴愚禅师已代其答道:“老衲师侄数十年来一直在寺中陪老衲参悟《达摩经》。”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如今,申盾已可谓是痴愚禅师门下弟子,但痴愚禅师高僧佛心,自不会因为偏袒门人而说谎。

但那中年人却并未因此而善罢甘休,又道:“止观大师,那申盾纵使没有杀人的可能,但却难保数十年来,他不将‘旋字剑诀’传与外人。申盾不是青城派中人,大可不必遵守青城门规!”

他的话语咄咄逼人,责疑申盾也许将剑诀外传,而王世隐就是死于此人手中?

场中其他门派的人见这位青城弟子对年长他许多的止观咄咄相逼,都心有不平,范离憎亦觉此人言语未免过于刻薄。

申盾神色凝重道:“老衲皈依佛门后,再未曾用过一次剑,更不曾将‘旋字剑法’传与他人,当年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老衲不敢错上加错。”

那中年汉子道:“如今人死不能复生,谁都可以把事情推卸得一干二净,但止观大师乃少林高僧,我们又怎敢对大师有所怀疑?”

范离憎心道此事若如此下去,只怕永远只能是分个口头高低,他心中登觉不耐烦起来。

正当此时,忽听得一直默默站在一个不为人注目的角落里的罗家主人清咳一声,忽然开口道:“依罗某愚见,王掌门之死因,有一种可能性极大!”

此言一出,众皆暗惊,心道:“你并非武林中人,难道还能有何高明见地不成?”

游天地瞪大了眼睛,连声道:“快说,快说。”

那人道:“在下罗思,先祖曾是青城派弟子,故对派内之事略知一二。依我之见,既然王掌门人之死与止观大师无关,而止观大师又不曾将‘旋字剑诀’传给他人,那么也许将剑诀外传的就是王掌门人,结果王掌门又死于此人剑下!”

罗思娓娓道来,神容淡然,对青城派而言却不啻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王世隐被杀后,青城派中以马永安等几位堂主地位最高,但听得马永安沉声道:“罗先生可莫信口开河!敝派掌门虽遭遇不测,但岂能任人胡加指责!”其他青城派弟子亦对罗思怒目而视!

范离憎将目光投在罗思身上,心道:“此人虽然身在山野小镇,却显得精明干练,绝不至于蠢到毫无理由地开罪青城派的地步!”

再看滴水檐前站着的痴愚禅师、武当无想道人、静慈庵悲天神尼、华山游天地、天下镖盟岳峙及留义庄大庄主卫高流诸人,虽有惊诧之情,却并无不屑之色,显然他们与范离憎心中所思有所相同。

罗思忽然诡秘一笑,道:“其实罗某人对此事前前后后知晓得一清二楚,王掌门人几日前失踪,是为白发无指剑客幽求所挟迫,王掌门之所以不顾自己大派之主的身分,甘心做一少年剑客的试剑者,只是因为他有把柄落在幽求手中,幽求一旦把一切公布于众,王掌门非但做不成他的掌门,而且只怕会为整个武林所不齿!”

立即有青城派弟子喝道:“一派胡言!你怎敢诬赖我们青城派掌门人?”

罗思冷冷一笑,道:“罗某人有足够证据证明王世隐的确将‘旋字剑诀’传与外人!”

他突然直呼王世隐之名,青城派众弟子无不错愕而愤然,诸派掌门人亦是吃惊不小,齐齐向罗思望去!

罗思突然狂笑一声,身形疾掠而出,纵身直入青城派诸弟子之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一时弄不清罗思意欲何为!

却见罗思闪电般挥击一掌,向王世隐的大弟子黄掩门当胸拍去!

黄掩门迅即侧身,右手疾然抓向背后的剑!

却抓了一个空!

剑赫然已在罗思手中,未等黄掩门回过神来,剑身已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圆弧!

一声惨嗥,黄掩门自腹部至后背已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极深,几乎将他生生切作两半!

鲜血狂喷之时,黄掩门已如朽木般向后倒去。

剑芒去势未止,在空中再闪异芒,一道近乎完美的光弧掠空而过,与黄掩门近在咫尺的一名青城派弟子的头颅高高抛起,鲜血喷射,化作漫天血雾!

罗思身形再闪!

电闪石火之间,一道道夺目剑弧之下,已有四名青城派弟子死于非命!

青城派弟子如潮水般向四周迅速闪退,纷纷拔剑,转瞬间已将罗思团团包围,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

两百柄长剑青光闪耀,偌大一个大院顿时平添森寒之气,森寒剑气与微甜如旧铜锈般的血腥之气搅作一处,让人顿觉呼吸不畅!

其他门派弟子虽未出手,却也大惊失色,对突如其来的一幕难以置信!

范离憎在罗思提及王世隐有把柄落在幽求手中时,便深觉此人绝不简单!但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容他有更多考虑!

身置二百多名青城派弟子的包围之中,纵是绝世高手也不易脱身!

罗思为何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思虽是身着布衣,但谁都明白他的真正身分绝不会是这偏僻小镇的一个普通人!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方才他突出杀手毙杀四名青城派弟子所用的剑法,赫然正是青城绝学“旋字剑诀”,而且其“旋字剑诀”显然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剑出绵绵而不绝,在外人看来,虽是先后击杀四人,其剑法却是宛如一招而成,中间没有丝毫的隔阂与滞碍!

滴水檐下数名前辈高人皆是久历江湖,见惯江湖风云诡谲,此刻亦不由心中剧震!

罗思虽是在青城派弟子重重包围之中,却是神色自如,似有所恃。

罗思剑身横向虚指青城派众弟子,道:“你们应该相信王世隐的确将‘旋字剑诀’传与外人了吧?”

他的眼中带着一种讥讽之色,又道:“王世隐无视青城门规,我杀了他,其实也是在为青城派清理叛逆者!这等无能无德的掌门人,不要也罢!”

马永安沉声接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偷学我派剑法,又杀我掌门人,意欲何为?”他对罗思的狠辣行为极为愤恨,但他毕竟老成持重,知道此事绝不简单,其后必有内幕,故强捺怒火,约束着青城弟子,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罗思阴阴一笑,道:“我奉风宫宫主之命,为执掌青城派而来!自今日起,十大门派将归属风宫!若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场中仅有他一人,四周便是数百名正盟诸派弟子,但罗思此言竟丝毫没有虚张声势之感,而是那般自信!

痴愚禅师低诵一声佛号,道:“老衲已看出罗施主身怀武学,只是老衲知晓罗施主先祖乃青城弟子,身怀武学,也不足为奇,没想到罗施主竟是包藏祸心!”

范离憎与庞纪身置一隅,范离憎忖道:“此人剑法虽然已不在王世隐之下,但今日正盟却是高手如云,他的举措究竟是狂妄,还是另有深意?”

罗思以目空一切之势立于青城派众弟子之间,大声道:“风宫执令江湖乃天意,正盟诸派却一直违逆天意,可笑可恶!”

岳峙一顿长枪,怒叱道:“既是风宫贼子,今日惟有留下命来!”正盟诸派之间虽有门户之见,但面对风宫中人,却自能同仇敌忾!无论王世隐是否真有违背门规,都不会影响正盟对罗思共讨之!

罗思斜睨岳峙,冷笑道:“其他门派尚有保留价值,惟独所谓天下镖盟早该从江湖中消失!武林归附风宫之后,江湖一体,要你们这些镖局何用?岳老头,你若识趣的话,就早日回去抱抱孙子,颐养天年!”

岳峙狂怒之下,暴喝道:“好恶贼,我岳某只好取了你的人头!”

手中长枪一颤,倏然疾起,人枪合一,长射而出,掠过重重人墙,直取场中罗思!

岳峙乃天下四枪中“怒枪”柏杨的弟子,已尽得柏杨“怒枪枪法”真传,此刻甫一出手,便是“怒枪枪法”中最霸道的一式“天怒地怨”!

枪势似已遮天蔽日,一式之下,方圆一丈之内已被惊人气劲所笼罩!

青城派弟子骇然而退!

罗思却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正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向他逼近!

他的衣衫在长枪所激起的劲气中猎猎飞扬!

枪未至,杀机却足以摧毁对方的意志!

所有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全集中于枪尖一点寒芒上!

没有人会怀疑似可穿透万物的枪尖,绝对可将罗思的躯体洞穿!

在那一点寒芒即将饮血的一刹那,罗思倏然挥剑!

粗浅得让人目瞪口呆的剑式!仅仅是横空斜削而已。

却有惊人之事发生了!

“当”的一声暴响,岳峙手中长枪蓦然脱手而飞。

而岳峙的身躯却如断线风筝般颓然落地。

剑身近乎优雅地平平刺出,轻描淡写!

但岳峙竟没能避开!

他的呼吸被长剑封住了,冰凉的剑尖深深留在了他的喉间!

一片死寂!

只有罗思的声音冷冷地回荡于整个大院之中:“岳老头,你的枪法很好,但你却不知道,在你出招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必败无疑,因为在此之前,你已中毒了!”

中毒?

闻者莫不凛然大惊!

谁都相信罗思所言绝对不假,否则,世间只怕无人能在一招之内取了“怒枪”柏杨的传人、统领天下镖盟总镖头岳峙的性命!

但,岳峙又怎会中毒?为何事先竟毫无征兆?

岳峙之死,使正道群豪之怒焰大炽!

马永安怒道:“好不卑鄙,竟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既然这样,我们青城派只好以多为胜,否则不能平众怒焰!”

一挥手,早已按捺不住的青城派弟子如潮水般向罗思涌去!

几乎就在同时,衣袂掠空之声倏然响起,刹那间,大院四周院墙上突然出现了数十名身着黑衣的人物,每人的手中皆持有一架似弓非弓、似弩非弩之物!

正盟中人与风宫交手数载,一看就知四周黑衣人是风宫“玄流”的人,而且是玄流中最精锐的“吉祥营”的人马!

风宫白流的神风营以行动快捷如风、擅长狙击而扬名;风宫玄流的“吉祥营”则以行踪诡秘、擅于渗透与暗杀而出名。

风宫玄流吉祥营的人马甫一出现,立即有利矢破空之声响彻院落上空!吉祥营的动作如出一辙,而他们所携带的似弓似弩之物威力惊人,一次发射竟有三支利箭同时射出。

百余支箭所取方向皆为青城派弟子——无疑,他们要助罗思突出重围!

青城派弟子听得箭羽破空之声,外围的人迅速挥剑封挡,而围内的人马继续径取罗思!

与此同时,几个人影已倏然掠空而出,由滴水檐下长射院墙之上,身手皆是快得惊人,宛如鹰击长空!

正是华山派当家人游天地、崆峒左寻秦、留义庄大庄主卫高流、二庄主喻颂、武当无想道长四人。

他们的行动显然快捷逾电,但吉祥营的人却像是早已有备而来,向青城派出手之后,立即反身倒掠,向墙外飘落!

青城派众弟子面对如雨倾洒而至的利箭,不敢怠慢,挥剑磕扫!

谁知“吉祥营”的箭虽是三支齐出,其速度却有快有慢,青城派弟子的剑身堪堪与第一批箭矢相击,突然有意外之事发生!

但见利剑过处,第一批箭矢立即应剑而断!

此箭竟不是铁铸的!

箭一断,立即有液体飞出,落于青城派众弟子身上。

此水状物极为诡异,一旦与皮肤相触,肌肤立即泛起黄水,并迅速蔓延,奇痛无比!

若是稍有少许落入眼中,立即双目如钢芒扎入,片刻失明!

众人大乱之时,第二拨箭矢已趁虚而入,箭矢划空之际,隐隐有腥臭气息,竟是淬有剧毒!

被毒水弄得心神大乱的青城派弟子猝不及防之下,已倒下数十人,箭矢之毒见血封喉!

未等青城派存活的弟子从旋风般的打击中清醒过来,第三拨箭矢已射中正缓缓倒下的青城派弟子——也许,应该说是青城派弟子的尸体!

“嘭”的一声巨响,数十具尸体突然同时升起腾腾烈焰,一股令人欲呕的酸腐气味迅速笼罩了整个院落!

“有毒!”群豪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心念甫起之时,已有被困于烈焰之中的青城派弟子为毒烟所袭入,颓然倒下!

与此同时,四周蓦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土石飞溅,罗家大院四周院墙在爆炸声中化为乌有!

几个身影如折翅之鸢,自高墙上坠落!

赫然是无想道人、卫高流、喻颂、左寻秦四人!

硫黄硝石的气味弥漫开来,与毒烟的酸腐气息、微甜的血腥味、尸体肌肤被烧炙时散发出的焦臭味融作一处,形成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到死亡的气息!

罗家大院已成阿修罗地狱!

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杀戮!在杀伤力惊人的火药面前,连武功高明如无想道人,猝不及防之下,也难以幸免于难!

自罗思突然发难起,不过片刻之事,院内却已平添数十具尸体!

并且仍有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罗思显然已服下解药,根本无惧于毒烟,而青城派众弟子在毒烟的肆虐之下,却是战斗力大减。

一时间,罗思如狼入羊群,剑光所及之处,青城派众弟子如败革般纷纷倒下!

奇怪的是,痴愚禅师、悲天神尼、游天地在这生死危亡之际,竟默立于正堂前滴水檐下,而无更多举措!

莫非,他们亦如岳峙一般,业已中毒?

“锵啷”!

长剑出鞘声如龙吟九天!

仅是拔剑之声,就已隐隐显出超然气势。

一个人影如一抹淡烟,径取罗思!

罗思正如入无人之境时,倏觉一股凌然杀机自身后汹涌而至,其速之快,足以让人心冒寒气!

不及回头,罗思剑身倏然一震,旋而反掠自匪夷所思的角度,划出一道饱含至理的弧线!

正是青城绝学“旋字剑诀”!

金铁交鸣声在他身后密如骤雨,那凛然杀机竟未能被罗思化去!

罗思但觉如芒在背,对手剑势已将他身后完全封杀!

罗思别无选择,惟有疾提内力,身躯仿若有一根无形绳子系着,向前掠去,以图有回身反击的机会!

但身后剑势紧随而进!

罗思忽然心生寒意,他已在瞬间以数种方式试图改变这种背临对手的局面,但却均未能成功,身后剑客的剑势极具穿透力,犹如泄地水银,无孔不入!

顷刻间,罗思已被迫退出十几丈开外,冲出毒烟笼罩的范围!

倏地,一杆长枪暴扎而至,径取罗思前胸!

此人乃天下镖盟的人,对镖盟盟主岳峙一向敬重有加,今日岳峙惨遭罗思毒手,此人对罗思自是恨之入骨,方才罗思身在毒雾之中,他无法冲入,如今罗思被逼出毒雾,他自是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报仇。

一前一后,顿成夹击之势!

罗思不惊反喜,手中剑如灵蛇,疾然逼向奔胸而至的长枪,同时身形斜斜飘起!

剑法正是“旋字剑诀”的“小旋试”。

镖盟的那名攻击者长枪甫与对手之剑相接,立觉一股奇异的绞力由枪身疾传至手臂,长枪顿成不可控制的蟒蛇,他越是欲强行把持,就越觉那股奇异的旋绞之力不可抗拒,相持之下,握枪双手虎口爆裂,长枪脱手而飞!

长枪被罗思以“旋字剑诀”之粘力一带一送,贴着他的肋部向后疾扎!

“当”的一声,长枪被磕飞。

罗思却也借此机会,终一拧转身躯,改变背向敌人之局面!

他这才看清对手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剑客,眼神清冷。

此人正是范离憎!他深知场内毒烟之可怕,故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绝不在烟障内多加停留!

一式“无情冷”一往无回,得到先机后,再不容情,罗思竟连反攻的机会也没有!

范离憎虽非正盟中人,但方才罗思及风宫玄流的残忍阴毒手段却使正邪昭然,范离憎眼见青城派众弟子接二连三倒在罗思的剑下,义愤之心油然而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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