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们’字去掉,”琥珀娇滴滴地撇嘴,“那是你自己要做的事情。”
阿邯笑问,“你就不想见到他了吗?”
“你找到他了?”
阿邯坦然地说,“嗯。”
“我不信,”顿了顿,问道,“他是怎样的人?”
阿邯想了想,“不怎么样的人。”
“具体来说呢。”
阿邯道出两个字,“急色。”
琥珀扬脸,“还有呢?”
阿邯道,“狭隘。”
“还有呢?”
“天真。”
“还有呢?”
“执拗。”
琥珀不快道,“那有什么好?”
阿邯笑出声,“只有一点好。”
“什么好?”
“面貌俊朗。”
“……”琥珀撇嘴,“那算什么好!”
阿邯心想,他什么也不好,只是长得有七分像阿湦,这就够了。然后继续弯腰去理那紫檀木箱子里的旧书本。
琥珀看过来,“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花魔裘离作的剧本。”
琥珀觉得新鲜,“这些你从未对我说过,花魔裘离不是六幽境里被囚禁的绘师吗?她为什么作剧本给你?”
“裘离惯爱看戏,也爱听凡人讲话本。她在六幽境中雕刻世间万物命轨,看过了太多的命轨,也就看透了许多人的结局。”
阿邯用手拂过那一本本落尘的书卷,“裘离参照着人间说书唱戏的版式写出这些剧本,不妨大胆猜想,这些剧本,就是某些人的真实人生。”
琥珀惊问,“所以……这里面也有他的人生?”
“有他的痴妄,”阿邯道,“他介入别人的爱情,一生一世都未得释怀。”
“那是怪惨的,”琥珀道,“不过,泄露他人命轨可是违反神律的事,六幽境的人似乎都不太靠谱……”
“琥珀,你可知你虽是九重紫阙的圣物,其实你出生在六幽境的一颗暗松下,那时,暗松上一滴树脂落下,禁锢了冥河上飞过的亡灵,树脂和亡灵都死了,可却有了你……你看,世事本就如此玄妙,不可言说……”
琥珀低头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阿邯继续道,“你跟了阿湦数万年,具有开启幻境的强大力量,你只要帮我照亮幻境,记录幻境里的光影,其他的,我来便好。”
“阿邯,”琥珀忍不住道,“你清楚代价是什么吗?我知道,你为千年前的事情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认为洛神不该死,他本应该活,可神族的谱例上早就记下了洛神在人间的死期,这是他的宿命,”怕她不清楚,琥珀又看着她的眼睛重复道,“死,是他的宿命。”
琥珀感受她眼中的刺痛,不由在心里想,只要一谈到阿湦,她就分寸大乱,情不自已,暴露出弱点,若是有心人,趁机杀了她都是能够的!
阿邯眼底有了哀伤,“可他明明能逃脱,他不想死,他有自己的打算的,是我偏要违背他,是我害了他,你明白吗?”
琥珀恨铁不成钢,“不是你也会有别人,神的宿命不会有例外,三千万里神境,数万重玄虚,命运早就如尘埃落定,洛神的死是必然,根本不怪你……我这样说……你会好过些吗?”
阿邯不说话。
琥珀道,“在这珀山里安度余生不好吗?洛神自有他的轮回,他死了没错,但至少没有殒灭,为何偏要搅弄风云呢?你可知改变人心有多不易么?你怎知自己一定成功?”
阿邯想了想,道,“裘离说过,渡人不易,因为渡心很难,人心顽固。我们听说过那么多悲伤的故事,看过别人的故事,叹过别人的人生,可如果我们能在年轻的时候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读自己的全部人生,读自己的故事,那么,这一生,必不会萧条至此,我相信人心,也相信裘离,更相信阿湦……”
琥珀听她这样说,也明白她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了。
“我要帮阿湦,既是要重洗命轨,也要我来帮他,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为什么不试试呢?这千千万万年的人世苦楚……我不忍他受。”
琥珀见阿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里的情感翻涌着,知道她等这个机会真的等了好久了,便道,“算了,百年前我都劝不动你,更别提现在了……”琥珀看向阿邯面前的箱子,“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花窗格子投下斑驳的影,阿邯取了最上面的那一本,拍掉尘土,上面露出清晰的四个字——宁为玉碎。
“就从第一个故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