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功夫郑桂花洗完碗,推开门走进来。
看看林子矜,她说道:“我上班去了,你自己在家呆着,煤给你撮回来了,在炉子边放着,看火不行了就添上,可别把炉子放熄了。”
“嗯,妈你去吧。”
一旦叫出来,这声妈好像也就没那么难叫了,林子矜答应着,其实心里很想问一问姐姐的事,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能问,昨天她张口管郑桂花叫大婶,郑桂花已经起了疑心,以为有鬼跟上她了,再问的话说不定还会招来麻烦。
对林子矜来说,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自己和周围的状况。
郑桂花出院门离开,家里安静下来,只有座钟滴达作响。林子矜放松下来,挨个把两个屋子一个厨房转了个遍。
这家里两个卧室中间夹着走廊,后边一个厨房,吃饭就在小些的卧室地上放上炕桌,摆开小板凳围坐着。
至于学习嘛,林子矜转遍了家里,除了躺柜,还真没找到写字台或桌子之类的家具,倒是找到了一个军绿色的挎式书包。
林子矜怀着兴奋期待的心情,打开这个曾经流行一时的书包,拿出作业本和书,看到作业本上写着的东方红矿第二中学高二七班,林子矜的字样,便明确地知道,这是她的书包。
现在,她就是林子矜,林子矜就是她。
书包里的课本很简单,语文,数学,工业基础知识,农业基础知识,还有一本英语书。
上一世的林子佼上初中时,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课本已经大幅度地改版,她当年学过的课本和现在手里的课本完全是两回事,更不能和儿子小璋上学时的课本比。
后世里有那么多的复习资料和习题集,又是五三又是王厚雄,还有什么优化设计金点子之类,小璋的书包总是装得满当当沉甸甸的,那会儿小璋的书包带子接口经常是断的,再贵再好的书包都禁不住超载的压力。
看看现在,林子矜掂了掂轻飘飘的几本书,放心不少。
如果历史没有变化的话,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这一次她不打算考医专,难得重来一次,她要考个大学来读。
林子矜将吃饭的炕桌放平了,搬个小板凳坐在桌边,认真地翻看课本。
英语是不用看的,现在的英语只是些最为浅显的英泽汉汉译英,难一些的也就是语法,以她前世的底子足够了。
语文除了需要背诵的部分课文,其它的也不在话下。
工业基础知识指的是化学,农业基础知识指的是物理,这两门课本里的知识看起来也很是浅显,与后世的课本不可同日而语,对于前几年经常辅导儿子小璋功课的林子佼来说,它们真的不难。
令她有些惊讶和好笑的是,书的空白处和写过字的本子的背面,被画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仕女图,有钢笔画的,也有铅笔画的,看着虽然稚嫩,却也有些灵气。
子矜姐居然还有这种爱好,倒也挺有意思。
看书到十一点多,林子矜便收拾东西,进了厨房。
N省的冬天漫长而寒冷,大地一片光秃秃。蔬菜只有耐贮存的土豆白菜和萝卜,因为气候和长途运输的关系,水果是比肉还贵的奢侈品。
林子矜削了两只土豆,洗了白菜,看见案板上有一盆发好的白面,本想蒸些馒头,考虑到自己把握不了兑碱面的程序,怕给做得碱太大或是碱小吃不成,最终还是没蒸。
前世的她做家务是把好手,没考上卫校的的时候,在家里也蒸过馒头,只是后来参加工作,吃的都是买的现成馒头,是以蒸馒头这项技能,便被她慢慢地忘记了。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郑桂花下班回来,见女儿竟然准备好了午饭的材料,不禁有些惊讶——这女子病了一场真的长本事了,变得懂事多了。
郑桂花没说什么,手脚麻利地把菜烩上,又在发面里兑了碱面,在菜上贴了几块饼。
这其间林子矜一直就在旁边看着,尤其是兑碱面的过程,更是看得仔细,她准备把这本事学会,这几天在家里闲着能帮着做做饭。
郑桂花盖上锅盖,开始切酸蔓菁,见女儿还在厨房里不出去,以为她担心学校的事,便道:“上午给你们学校请过假了,跟老师说好过完元旦再去。”
“啊……噢,好。”林子矜正认真地琢磨着兑碱的量呢,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赶快答应。
“你也别瞎操心,”郑桂花用菜刀把蔓菁丝铲进盘子里,说:“这几天学校又学工,去学校也是在厂子里干活,还不如在家呆着。”
学工?
这个时代的学校,每学期都会安排学生们参加学工,学农和学军的活动。
一般来说学工就是安排学生,到校办工厂或者街道的工厂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称做学工。
农村的学生们,则被安排到生产队里做一些农活,称为学农。
至于学军,则是跟附近的部队联系,由部队来培训学生,同后世的军训有几分相像。
林子矜依稀记得,前世自家的哥哥和姐姐好像也学工学农还学军来着,记得那时候她可羡慕了。
可等她上学到了高年级能学这些的时候,已经取消了这种制度。
说起来她倒真想体验一把。
“妈,不去学工不好吧?”林子矜叫妈已经很熟练了,而且对郑桂花这个妈也还算认可,前世郑桂花对她家的几个孩子都不错,管大婶叫妈,除了有些不习惯之外,她其实没有什么抗拒。
“学那玩意儿做甚?下次学军的时候不要误了就行,你哥那会儿学军还让他们每人打了三枪呢。
至于学工就是去街道工厂干活,这个根本不用学,到时候自然就会了。等你明年上班了,每天都得干活,怕是到时候你还要盼着不干活哩。”
郑桂花漫不在乎地说道,她这人十分实在,有啥说啥,并不担心孩子会因此不求上进。
林子矜却是大吃一惊。
“妈,”她急急地说:“怎么明年不让我上学了?我还……”她还准备考医学院呢!
“嗯,”郑桂花还是漫不在乎的样子,把底下的炉门关住,免得火太旺了菜糊锅。
头也不回地说道:“反正又不考学,你上那学有啥用?粮食局过完年要招一批大集体工人,机会难得,你爸给你联系好了,想办法给你弄个指标。你上学也成天学工学农,还不给发工资,不如索性上班还能挣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