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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啊……天杀的城墙

没有什么怎么办,事实上,事情已经结束了。就在刘继元拿着赵匡胤的委任状沉默不语的时候,这次奇袭北汉的计划就已经彻底流产了。

下面发生的事情,就是对赵匡胤这次轻举妄动的惩罚。在当年的11月,北汉的援军终于到了,契丹铁骑像钢铁的洪流一样,从更加寒冷的北方席卷而来。围城不下,早已经失去锐气的宋军急速后撤,尽量避免接战,终于全军而还。

但是,契丹不会白白出兵,而北汉也不会白受欺负,它们顺势反攻宋朝。宋朝边境上的晋、绛两州城池都被攻破,城中财物人畜被一掠而空。

消息传进开封,大宋的皇帝赵匡胤惊怒交集,据说他本来就深紫色的脸膛变得颜色更深,至于那像是马肝、牛肝、猪肝或者别的什么东东就都很不好说了。而他在极度的愤怒之中,除了一些羞愧之外,并没有怎样后悔。他深深地知道,如果再回到三个月以前,面对那样的机会,他仍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那么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失败的?

是阴差阳错的失去了里应外合的机会?还是说,有谁没有尽力,把他给骗了?不,都不是。无论是李继勋,还是侯霸荣、惠璘,又或者郭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尽力了,堪称尽职尽责。至于行动时间的不一致,那没办法,谁打仗也不能随身带着上帝。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搞糟的?赵匡胤百思不得其解,开始变得郁闷,变得烦躁,变得看别人时眼神很是不对头。

可就是这个时候,仍然有人顶风作案,一定要挑衅赵匡胤忍耐力的极限。这个人叫雷德骧,是屯田员外郎,并责受商州司户参军。这位雷先生人如其名,十足一个地道的霹雳火,他有一天不等引见,就直接闯进讲武殿找赵匡胤本人说话,而且“辞气俱厉”。

他说,宰相赵普是个地道的混账东西,长期横行不法,看中了百姓房屋就强买强卖,而且收受贿赂,要求赵匡胤秉公执法,把赵普罢免。

说实话,雷德骧没有私心,他很可能说出了当时许多人的心里话,可他不仅选错了时间,火气更大到了硬是看不见赵匡胤此时手里正提着那把著名的斧子,而且眼睛非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大门牙。

结果是惨烈的,怒不可遏的赵匡胤手起一斧,正中目标。由于手法已经熟练,不是第一次操作,控制的范围非常精确,雷先生上牙膛的两颗门牙不翼而飞。就这样赵匡胤的气还没消。他下令,把这个擅自对他大喊大叫的家伙拖出去,直接交给赵普,把他砍了!

当雷德骧被拖走时,大殿里还回响着大宋官家的怒吼——“鼎铛犹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

但是当然了,赵匡胤到底不是终结者朱温,一会儿之后,他就收回了死刑命令,只以擅闯讲武殿之罪把雷德骧罢官了事。

出过气之后,赵匡胤平静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公开维护赵普了。在几个月前,有几个官更大的人,分别是枢密直学士冯瓚,绫锦副使李美,殿中侍御史李檝,合起伙来弹劾赵普贪脏枉法,要求把宰相处死。他的反应是,把这几个人统统地押送到传说中的流放圣地沙门岛(到底这个地方有多经典,请参看《水浒传》),并且遇赦不还,在那儿永久定居。

这样做看起来很昏君是吗?哼,赵匡胤冷笑,既然在这些人的眼睛里赵普是个赃官,那么很可能他也就是个昏君了。君臣勾结,祸国殃民……好啊,可是你们不知道,接下来我作出的这个决定,才真的是一意孤行,不管你们的死活呢!

赵匡胤决定不顾一切,踢开所有的反对者,再次出兵,目标仍然是北汉!

消息传出,举国愕然。宋朝人真的搞不懂了,他们一向英明理智的皇帝到底是怎么了?那个既贫瘠又狭小的北汉到底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诱惑着他?又或者是北汉哪里招惹到他了,让他必将灭之而后快?

很好,面对众多的质疑,赵匡胤非常满意。要的就是这样,如果连他自己的子民都不理解的话,那么相信北汉以及该死的契丹就更加预料不到了吧。尤其是在它们刚刚占了大便宜,而宋朝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时候。

一定要干掉北汉,赵匡胤有N个理由支持他这么做,他总结了上次出兵失败的教训后,也得出了再次出兵一定必胜的结论,其理论依据如下:

第一,北汉的国势更加不稳。新皇帝刘继元在折腾,听说他杀了不少的国亲国威,外加大臣,搞得北汉人人自危。可绝妙的是郭无为却还活着,而且仍然是高官显赫,位极人臣。这就是巨大的利好消息,有机可乘。

第二,在他自己这一方,巨大的潜力还没有挖掘。首先是再次出兵由谁挂帅。李继勋?不,他已经被证明很强,能迅速突破北汉防御体系,直逼太原城下。但是却仍然不达标,他不能攻下太原城,也没能顶住契丹人。那么派谁?慕容延钊、韩令坤都死了,让契丹人胆寒的符彦卿已经老了,那么派离职退休的石守信或者曾经的妹夫高怀德(那位拿擀面杖抡赵匡胤的公主阁下这时已经死了,她死后宋朝就收回了高怀德的驸马身份)重操旧业?还是起用杀人成性的王全斌?不,都不行。赵匡胤在独自无人时向北方微微地冷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骄傲和冷酷——我要派出宋朝真正的第一战将,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论敌人是谁,在他面前都只有失败!

这决不是吹牛,历史可以作证,这个人真的是百战百胜!至少在这次以前……

第三,这就是最大的原因了。就在这几个月里,那个前面提到过的比赵匡胤的地位和权势更高的人突然死了。这个人不是赵匡胤的哪位亲戚长辈,而是契丹的皇帝耶律述律。

这是件很遗憾的事,不管汉人承不承认,或者心里会怎么想,一个事实无情地存在着——从宋朝立国开始的那一天,契丹就比它大,直到北宋和它相继灭亡时也一样。翻阅历史,与五代同始,与北宋同终的契丹是当年亚洲大陆上的第一大国,这无可争议。而贵为最大帝国皇帝的耶律述律的生活就比赵匡胤幸福得太多了,此人在历史上留下的印迹是无数次的宴饮、围猎,以及听信女巫的鬼话,杀人取胆做长生药,还有哪怕君臣奏对时一点点的小失误,就加以砲烙、铁梳、手刃刺之,斩击射燎,断手足,折腰胫,划口破齿,弃尸于野等等非人的刑罚。每当看到这些,我都怀疑这是不是痛恨契丹的宋朝史官们在夸大其词,但是无情的历史证明了这些肯定都是真的,因为契丹人也没法忍受这样的暴虐之君了。《辽史》记载,耶律述律在又一次围猎纵饮之后,被他的近侍、厨子,还有他的美容师所杀。死时年仅三十九岁。

契丹人也乱了,这真是天赐良机……天赐不予,反受其咎!这么多有利的条件加在一起,再不出兵,他还是赵匡胤吗?更何况,南方的南唐、吴越、南汉这些国家都眼睁睁地看着哪,如果他连一个小小的北汉都奈何不了,这些已经臣服或者还在观望的国家就都会跳出来造反!

所以,必须出兵,必须获胜,必须全胜!

公元969年2月,刚刚才从北汉退兵近三个月,宋朝皇帝赵匡胤就再次出兵。这次出兵注定了要震惊当时,因为自从建国之初平定“二李”之后,就再也没有亲临沙场的皇帝居然御驾亲征,要以倾国之力来彻底荡平北方的敌国。

这时候谜底揭开了,不用石守信,也不用高怀德,更不起用先朝老将张永德、符彦卿,大宋的第一战将,真正百战百胜,无往不利的人物就是赵匡胤本人!

历史可以作证,上面的评语有问题吗?这一年,从普通一兵起家的皇帝已经四十三岁了,经验、精力、智慧都已经均衡地达到了巅峰,他充满了信心,也极其地理智。御驾亲征并不是他静极思动,杀心难遏,而是他清晰地意识到,北汉虽弱小,但契丹是他真正的劲敌。

必须得他亲临战场了,遍视宋廷满朝文武,除了他本人以外,还谁有信心且有能力面对契丹战而胜之?契丹……赵匡胤默默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异族死敌的名字,开始了分兵派将。

命——曹彬、党进等人为先锋,率军杀奔太原;再命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赵赞为步军都虞候,率精兵随后跟进;再后面,就是由他本人率领的全军主力。

这是合理的安排,不论怎样,三个月之前的太原之战已经证明了李继勋等人至少可以做先头部队。

至于必将出现的契丹,他反而一点都没有安排。这让很多人不安,但面对亲政已经将近十年的开国皇帝,每一个臣子都只能默默地遵令执行。就连本来不赞同他出兵北汉的前宰相魏仁浦都一样。

魏仁浦是和范质、王浦一起退出政治中心的,但有所不同,他一直都是赵匡胤的顾问。就在这一年的春节前后,赵匡胤设宴款待老臣,席间突然向魏仁浦微笑致意——为何不劝我进一杯酒?

于是魏仁浦离席上前,为天子上寿。两人相隔极近时,赵匡胤突然发问——朕欲亲征太原,如何?

久经大事的魏仁浦神色不变,仍旧提壶斟酒,小声回答——欲速则不达,惟陛下慎之。

但赵匡胤决心已定,不仅一意孤行,而且还征发魏仁浦随军参赞。这一年魏仁浦已经五十九岁了,在古代已经是老龄了,但赵匡胤看中了他的经验。魏仁浦是与众不同的,虽然他的鼎盛时期也不过是后周三大宰相之末,但是郭威起兵反后汉、柴荣攻伐北汉,甚至最初的高平之战,魏仁浦都在生死关头站在皇帝的身边,甚至有记载,当柴荣在巴公原上身陷绝境时,还是魏仁浦提醒了他必须“出阵西殊死战”,才挽回了已经崩溃的战局……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赵匡胤对此次北伐必胜的决心。

但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法预料到,他还没有走出自己的国门,就遇到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大麻烦。

突然而至的暴雨。能想象吗?在开封与太原之间的北方平原上,在仍然是深冬季节,最为寒冷的2月份,赵匡胤的大军刚刚走到了潞州区域,居然突然遇到了连绵不断的大雨!

雨大到了连当时汉族军队中最精锐的宋朝禁军主战军团都无法正常行军,被迫整整停留了十八天。

战局瞬息万变,前面的曹彬、党进已经深入了北汉国境。怎么办?赵匡胤还能沉得住气,他那些虎狼之性的部下们却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在大雨里四下乱窜,没事找事,几天之后居然给赵匡胤抓来了一个北汉的奸细。

赵匡胤如获至宝,要说他一点不急那鬼都不信!他立即亲自审问这个倒霉的间谍,北汉国内,具体到太原城里,这时候到底怎样了?

间谍的回答让他龙心大悦——太原的老百姓苦啊,都盼着你呢,白天黑夜地等,都骂你为啥来得这么慢!(城中民罹毒久矣,日夜望车驾,恨其迟耳。)

赵匡胤大笑,不仅没杀他,还赏了他一身新衣服,打发他逃命去了(帝笑,给衣服纵之)。

但后面发生的事情表明,这个命大的奸细可真是个机灵鬼,懂得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结结实实地摆了赵匡胤一道。但是在当时,赵匡胤还是被大大地鼓舞了,他命令,趁着雨势变小,马上起程,尽快赶上前方的曹彬、党进还有李继勋,尽快突入北汉的国境。

前面李继勋等人早就已经轻车熟路,没费什么力气就再次攻到了太原城下了。太容易了些,让人都产生了错觉,是不是北汉已经彻底衰落了,宋朝的军队可以随时随地到它的国都中心来转上一圈?而在进攻的途中也真的证实了这一点,北汉当时的第一名将刘继业(请留意,他本姓杨),就在团柏谷被他们轻易击败。

其实说击败都有些夸张了,当时刘继业派出了几百个骑兵巡逻侦察,结果李继勋的大队人马刚一露面,这些巡逻兵立即举手投降。宋军当时就乐了,这就是北汉的精锐?这就是刘继业手下的兵?刘继业就是那个“无敌将军”?要笑死人了,大家伙儿还等什么?还不快冲上去见识一下无敌将军到底长什么样!

于是宋军一拥而上,结果就一路马不停蹄直接冲到了终点站——北汉都城太原城下。而且,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一直跑在他们前边,怎么追也追不上的“无敌将军”刚刚逃进了太原城,就被自己的皇帝刘继元给解职查办了。

“哈哈哈……”李继勋等人在太原城下纵声狂笑。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爽的了,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北汉江河日下,前后仅仅相差了三个月,就变得这样不堪一击!

还等什么?攻城!要赶在皇帝陛下抵达之前就把太原城攻下来,把三个月以前就该干完的活儿办利索了!这样才能显出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无敌将军”。

于是,噩梦上演。

一个问题——你喜欢阿喀硫斯,还是赫克托尔?

无敌的古希腊勇士阿喀硫斯被传颂千古,因为他战无不胜,而且为朋友复仇,杀死了敌方特洛亚的王子赫克托尔……那么赫克托尔呢?

虽然他也极其英勇善战,但是终究敌不过半人半神的阿喀硫斯,被杀死后还被拖在战车后面,绕城侮辱……但这有损于他勇士的英名吗?在荷马的史诗中,不断地看到他与敌军中最强悍的主将作战,不断倒地,不断站起,一次次重回战场。也许会有人笑他不自量力,但是,他背后的特洛亚城里有他的父母妻儿,不容许他后退妥协……他是失败者,是被杀者,是徒劳者,但是,他不是一位英雄吗?

那么请看刘继业。

刘继业,本姓杨,名重贵。祖居麟州,后来他定居于太原,所以宋代史书中一般称他为并州太原人。他的父亲叫杨信,本是麟州的一方大豪,在五代乱世之中,拉起了一支人马,就地占领故乡,自称刺史。但杨信虽强,也只是一方人物,无论是后汉、后周、北汉,哪一方兴起,他就得归附哪里。在后汉时,他被迫派自己的长子杨重贵,到后汉大将刘崇的太原城听令。

实际上,就是人质。

杨重贵的一生就这样开始了。要怎样说呢?纵观他的一生,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他怎样尽心效忠,他的遭遇都充满了坎坷和遗憾。他的一生之中,别说尊荣显贵,就连起码的尊严和生存,都要奋力抗争。

就连他的名字,都要因为不同时期主人的名字而不断避讳,他曾经叫杨重贵、杨重训、杨重勋、杨崇贵,后来连自己的姓都没法坚持保留,被彻底改名叫刘继业,成了刘崇的干儿子。可是由于年龄的关系,却还要和刘崇的孙子辈的刘继恩、刘继元、刘继文等同辈……但不管怎样,他忠于每一个主人。

非常遗憾,忠,这是他最为人所乐道的美德,但从个人命运的角度上来说,这是他一生不幸的最大根源。

这时候,“无敌将军”又失败了,他没能把来犯的宋军挡在国门之外,相反一路败退,逃回都城。这都让君王恼怒,让敌人耻笑。可是要注意,一来他无敌的威名是在与契丹长年对抗中得来;二来,缺兵少将,难道要让他真的以一敌万,以自己一个人就搞定所有敌人?真的只有那样才符合什么该死的“无敌”之名?

没办法,这就是盛名之累,“无敌将军”就像是武林第一高手一样,在中国注定了不得好死。历史作证,十七年之后,这块沉甸甸的金字招牌,真的就把他压死了。

说现在,刘继元盛怒之中,把刘继业就地免职,但是等到宋军真的兵临城下,又马上改变了主意,要刘继业再次带兵出城,命令是一定要守住太原城外的汾河桥,那样才不至于被宋军再次死死地围困。

汾河桥……从这里开始,赵匡胤第二次进攻北汉的太原之战拉开了序幕,而刘继业的名字也从此在宋史中隐约间断地被人提起。

首先要提一下汾河。“汾”,本身就是大的意思。它有七百一十公里长,在太原境内横贯南北,足有一百多公里。怎么样?相当的大了吧,看来无论是民用,还是商用,或者别的什么用,都足够了……请原谅我有些啰嗦,但为了说明白这段历史,汾河就必须先有个交代。

汾河桥就是当年出入太原的重要通道。这时宋朝的人马熟门熟路,来了就直奔重点,满心想着北汉人应该识相了,老实点在城里等着攻城,一切都按去年临走时重来。但是没想到,他们刚到桥边,太原城里的北汉兵就冲了出来,领头的还是那个手下败将刘继业。

宋朝的大兵们愣了,真是没想到,这个刘继业是疯了吗?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已经非常清楚了吧?能不能在城外野战,应该在去年就彼此心知肚明了吧?那么为什么还要出城来找死?留下实力守城难道不好吗?难道刘继业征战一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宋朝人愤怒了,最后的结论是刘继业严重欠揍,他这么做,只能解释为根本就没把宋朝的大兵放在眼里。那还等什么?干掉他!

此时刘继业的心情是悲凉的,他什么都懂,但他只能出兵决战。其原因和遭遇与他十七年之后如出一辙。因为他忠,因为他无条件服从,就算明知道前面有埋伏,一定会失败,一定会败到不可收拾、全军覆没,他都会服从命令,冲向数倍于已甚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

就这样,汾河桥变成了血红色的地狱,当不甘失败的刘继元不得不在城里传令退兵时,在桥边已经倒下了一千多具北汉士兵的尸体。而杀敌人一千自伤八百,宋朝的损失也可想而知。

大宋皇帝赵匡胤驾临太原城下时,已经城如孤岛,战阵如云,太原城被再次围得水泄不通。赵匡胤看着巍峨壮观的太原城,再看看血肉狼藉的汾河桥,觉得很是满意,这一切都表明,他手下人的工作还是卖力气的。

之后他骑着马登上了城外的一片高坡地,据说在那儿能俯视太原全城。就在那儿,他对部下说,去给我找几万个农民工来,至于是回大宋找,还是在北汉就地取材,你们自己决定。但我要快。我要围着太原城的护城河再挖一条大壕沟,然后再去砍木头,在壕沟之外盖四座兵营。记着,那是给你们自己住的,盖的好坏,你们自己监工。

最后他命令——四面围困,各自负责。李继勋在城东;赵赞在城西;曹彬在城北;城南的是党进。从即日起,开始攻城!

但是让赵匡胤泄气的是,他的命令根本就没法执行。理由很简单,他的大兵们非常忙碌,太原四周,四座大营,每一座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进攻?

事情是这样的,要说山西太原城,那可真是大,要围着它挖出壕沟,还得又深又宽,深到人掉下去爬不上来,宽到战马都不能一跃而过,那是什么样的工程?而且还得盖房子修堡垒,想想就让人头疼。但是不管怎样,得先安家才能工作吧,于是,四座兵营就先成了建筑工地。

但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北汉的西城门悄悄地打开了,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摸了出来,人人手提刀剑,眼露凶光。没想到吧?开战以来哪怕一次胜仗都没赢过的北汉居然还敢出兵偷袭!

要说偷袭,这可真是大有学问的一招。不知道在外国是怎么样的,在我们中国,只要翻开史书,或者每一本经典的章回小说,都充满了千篇一律,百用不厌的——偷袭。即白天你死我活怎么打都没结果,那么就半夜里拼着不睡觉,给马和自己的嘴上都堵好了东西,趁着黑杀进对方的营地……然后就此胜利。当然更高一级的是被偷袭的一方,早就预先挖好了大坑,然后等着敌人半夜三更来往里跳。据说当敌人真的掉进坑里时那是非常的让人享受。

但是这些都与刘继业挨不上边,他接受的命令就是不断地偷袭。请注意,是“不断”地偷袭。首先,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西门外的赵赞。理由简单而正确,李继勋、曹彬、党进、赵赞,其中赵赞的名气最小,实力和经验也相应地最弱,不找他找谁?

于是一声呐喊杀进去,满天火光冲起来……偷袭开始。

效果良好,毕竟这是北汉的第一次偷袭,宋朝人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真的被打蒙了。但是要特别强调的是,赵匡胤时期的宋军绝对不能和后期人们印象中的宋军画等号,这是一支既保持了五代时的凶悍善战,又多出了严明的军纪的队伍。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尤其是步军都虞候赵赞本人,他第一时间冲出营房,来到了战场。只不过非常非常的遗憾,这天晚上似乎注定了是他的倒霉日子,黑暗中乱箭纷飞,刀枪无眼,他突然间号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别……别动,中……中箭了。而且让他极度郁闷的是,中箭的部位竟然是他的……脚底板。真是不知道当时他站在什么位置,而那一箭到底是从哪儿射过来的。

但不管怎样,这一箭让宋军再也不看见主将了。你总不能要求赵赞这个部位中了箭,还能威武雄壮地站着指挥吧?就是这么的该死,刘继业趁机冲杀,眼看着宋军的西门大营就此完蛋。

但是,仅仅是……眼看着。

来援兵了。这支人马来得太快了,完全让刘继业措手不及,偷袭之前他严密地计算过,宋军不可能有这样快的援军。

但是无情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偷袭,只能是攻其不备,不然就变成了以弱攻强。这支部队来得这样快,只能说明是精锐中的精锐。没办法,只有立即后退了。

但是事后他咬牙切齿地了解到,这支救了赵赞,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的军队居然是一支半劳力半工兵的杂牌军!

都是因为那座要命的汾河桥,上一次争桥时把桥给弄散架了,赵匡胤派这些人去西寨边上的树林里砍木头,结果听到了战鼓厮杀声,这些杂牌居然就不要命地冲了过来……唉,刘继业长叹一声,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宋军的素质,闻战而进,遇险不退,真是天下精兵。

而他自己……不要想了,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要记住,他得“不断”地偷袭——该死的,偷袭还得不断!但是,他刘继业就是要百分之百地执行。

那么,第二个目标是谁呢?赵赞那儿刚刚去过,再去是不合适了;李继勋?不,那是上次的主帅,这次也是仅次于赵匡胤本人的行营前军都部署,到那儿去注定了没有好果子吃;那么是曹彬?也不行吧,曹彬至少是个谨慎人,而且他刚刚偷袭过了一次,曹彬那儿要是没有防备才真是见了鬼呢……就剩下一个党进了,只能是他了。

何况,据可靠情报,党进还是个行为特糙,而且喝酒误事的粗人。就这样,刘继业把再次“偷袭”的目标定在党进的身上。老天作证,这一次可不是他的运气不好,而实在是他自找的。党进嘛……是糙了点,而且真的喜欢喝几杯,平时也很粗心大意,尤其好开玩笑,没什么军纪。只不过……他是张飞。

他的特点几乎和张飞一模一样——平时捣乱,关键时刻清醒,而且,他的战斗力极其强悍!就这么几个稍微特殊的亮点,就让刘继业真正彻底地栽了个大跟头。

再一次偷袭,选择的时机仍然非常好,而且刘继业为了增加机动性,这一次完全选用了骑兵,既是偷袭又是突击。几百名北汉的精锐骑兵疾风突进,瞬间杀到,党进营地的反应是立即慌乱,所有的宋朝大兵们一下子就都找不着北了。

形势大好,形势比上次在赵赞的营地里还好!刘继业精神大振,看来成功有望……然后他就突然发现有一个异常高大魁伟的壮汉从乱成一锅粥的宋兵里冲了出来,直接向他杀了过来。

然后一切就都不可收拾了,没有人能挡得住党进,被偷袭的党进怒不可遏,他一直把刘继业赶出了自己的营地,再追向了太原城,到了城边还不肯罢休,逼得刘继业跳进了护城河,游到了对岸,由太原城头上顺下来一个大箩筐才拉了上去,直到这时,党进才悻悻然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营盘。

赵匡胤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实施了,太原城被壕沟和军营所渐渐包围。但是赵匡胤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了。每天处理完从宋朝国内传来的文件后,他都会纵马驰上太原城外的那片高坡,长时间地看着太原城出神。

人,只能凭着自己的心性和智慧生活,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来对事情进行判断和预测。

赵匡胤凝视着眼前的太原,他的脑海里出现的是二十一年前的河中城,以及十一年前的寿州城。这是他所亲身经历过的围城之战,当年的郭威和柴荣,一个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来彻底围困,一个动用了数十万民夫日夜攻打……这两样,他能做到哪些?

何况,太原不比河中和寿州,后两处不过是一方重镇,而这里,却是一国之都。在赵匡胤的眼前,太原城和他的军队都一目了然,不管他凝视多久,实力的对比都不会有丝毫改变……而且,还要再加上契丹。这时候,两个本来已经不被考虑的字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来——增兵。

现有的兵力足以消灭北汉所有的机动部队,但是那要有一个前提,即北汉出城与宋军野战。如果要攻城,就必须得增兵。增兵,这真让赵匡胤发愁。

他的战线太长了,荆、湖、蜀,还有与南唐、南汉的交界处,都要派兵驻守,而且就连国内,都要保持一定数量的禁军部队,随时防备叛乱。而他现在全国所有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万……唉,捉襟见肘啊!

难道真的要在太原城下无休止地消耗,直到不得不退,或者哪怕获胜,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吗?赵匡胤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但仍然毫无办法……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他身边轻声慢气地问了一句——陛下,有件事似乎很奇怪。

嗯?什么事?赵匡胤没好气地转头看了看,发现是左神武统军陈承昭。

陈承昭的脸上带着些许稍微神秘的微笑,很小心地问——是这样,陛下,您早有千万雄兵就在此地,可您为什么不用呢?

赵匡胤连连眨眼,他很惊喜,但他实在不懂。

陈承昭不再多话,只是示意他向眼前看,再向左右看,再向远方看……不停地看,突然间赵匡胤恍然大悟,纵声狂笑!

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做任何事都不能只盯着眼前的这块方寸之地。好了,当赵匡胤收回了远望的目光,再次聚拢到眼前的太原城时,它已经不存在了,已经被他夷为平地。

这时候城里头的刘继元信心却更足了。理由是他的力量之源——契丹。与以往不同,这次契丹人的反应速度和赵匡胤亲自统兵的力度成正比,没等刘继元喊救命,就先派了人来。

来的是一个使者,名叫韩知范,他抢在了赵匡胤大军合围之前,悄悄在夜里溜进了太原城。他带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契丹新皇帝给北汉的册封,再次承认刘继元的身份是皇帝;至于另一个,那就更加的激动人心——契丹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根本就不必担心什么宋朝皇帝的御驾亲征,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证明过了,契丹铁骑的面前人人平等,个个都得喊救命!

刘继元放心了,这就算死里逃生了,没事了……好,明天大摆宴席,庆祝新生。可是刘继元想错了,他和古往今来所有的当权者一样,都犯了一个想当然式的大错误。

他以为他是皇帝,那么他的高兴就是全北汉的高兴,他的新生就是全北汉的新生。可问题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吗?

第二天,刘继元在请客现场摆好了酒菜,笑容满面地等待着臣子们向他祝贺。可是迎接他的是一阵声嘶力歇的号啕大哭,有一个人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一边居然拔出了佩剑,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就要表演自杀。

没有人敢劝,更不敢拦,因为这是已经又当上了宰相的郭无为。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一个人自杀需要多少时间?在他手里拿着剑,往自己脖子上比划的时候?似乎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太长吧,不过是一挥手。但是郭无为的自杀就比较诡异,剑和脖子之间似乎非常的遥远,远到了容许他的皇帝刘继元走下了台阶,再接近他,还有充裕的时间夺下他的剑,再拉着他走回主席台。这期间,他居然一直都活着。

所以,他才能接着说出来下面这句在正史里都能查出来的话——干吗要拿一座孤城来对抗百万雄师?(奈何以孤城抗百万之师乎)声音据说是相当的响亮,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

郁闷吧?这就是刘继元跟他死去的哥哥刘继恩请臣子们喝酒的结果,一个在酒局之后被郭无为要了命;一个在开喝之前被郭无为搅了局。但就是这样,郭无为却仍然还是北汉的宰相!

就在这个时期,局势突然变化,无论是赵匡胤还是刘继元,他们的目光都突然转向了北方。契丹……无论你是喜欢它,还是憎恨它,都绝对无法抹杀它的一个重要的国家性格——守信,尤其在它答应出兵攻击的时候。

契丹人来了,他们突然从石岭关出现,杀向了自后周世宗皇帝柴荣之后最强势的皇帝赵匡胤。那么赵匡胤会是谁?是被契丹轻易灭国的石重贵、李从珂,还是大败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后唐庄宗皇帝李存勗?

没有人知道,但是世界很快就会都知道……

公元969年,注定了是一个刀兵四起,凶杀恶斗的年头,首先天时就不正。赵匡胤在2月份起兵时,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摁住,一连洗了十八天的冷水澡。而刚到了4月,山西境内的天气竟然热得连单衣都穿不住了。

当赵匡胤接到契丹人杀过来的消息时,他正手里把玩着一把出了鞘的宝剑,赤着头光着脚,坐在汾河的岸边,看着他的大兵们在岸边忙碌。这时候他完全恢复了一个军人的形象和本能,其心情和状态只能用一个字来概括形容,爽!

热辣辣的阳光直射下来,照在他白皙细腻的脚部皮肤上……真是久违了,酷烈的阳光和冰冷的刀剑,还有身边一大群一大群和他一样赤膊精壮的士兵,这些才是他生命核心里不可或缺的东西。而那些叽叽歪歪的腐儒酸丁,这时候终于离他远一点了……想想吧,他曾在一个又闷又热的夏天晚上,在便殿接见大臣,就因为没穿正经礼服,那位仁兄就死活不进殿说事,直到他穿戴整齐,才勉强进门。

老天在上,那怎么会是一个活人的生活?

重回战场,生命重新变得酷烈而狂放,就在这时,他得到了他真正的敌人,契丹人来袭的战报。突然之间,汾河河畔的风冷得让人发抖,每一个记忆力健全的人,都会在脑海里浮现出近五十多年来,汉人在契丹的铁蹄钢刀下血肉横飞的惨状。不错,他们都是精锐的战士,但是精锐到什么程度?能强过后周柴荣时期的猛将史彦超吗?

史彦超,就是在柴荣攻打太原时,阻截增援北汉的契丹人阵亡的。

那么现在军中还有谁?慕容、韩、石、高这些威名赫赫的百战良将都不在这里,唯一叫得响的名字就是赵匡胤本人。他自己在亲征中降格为将,亲自带兵迎上去吗?

赵匡胤在汾河岸边缓缓地站了起来,手里仍然提着那把出鞘的利剑,发出了指令——宣何继筠。

何继筠,字化龙,祖籍太原,其父为后周大将何福进。有宋之后,官封建武军节度使,为人深沉不苟言笑,在赵匡胤这次在汾河边上突然宣召他之前,他已经戍边近二十年。这次契丹人入侵的路径石岭关,正是他的防区。

历史记载,赵匡胤把他叫来之后,两人秘密地商议了一会儿,说了什么没人知道。然后何继筠就领兵出发。当时天很热,赵匡胤命人特意做了一碗麻酱粉,亲手递给了何继筠,只说了一句话——明天中午,我等你的好消息!(翌日亭午,俟卿捷奏至也!)

面对皇帝特殊的荣宠,何继筠仍旧沉默寡言,他接过碗来,几口吃完,就此领兵出战。但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他领出去的兵居然只有几千人!

最折磨人的就是等待,这一夜无比的漫长。宋军和城里的北汉人刁斗相闻,却再没心情顾及眼前的敌人。他们都在盼望着北方的战果。只不过区区百里开外,却牵动着整个的战局走向。

到了第二天,连赵匡胤本人都沉不住气了,临近午时,他亲自登上了高坡向北方遥望——胜负到底如何?

其实这时候每个人都清楚了,不管胜负怎样,战局都已经注定有了结果,遥望没有意义了,所应该做的,只有两件事。一,准备庆功大宴,犒劳胜利归来的何继筠;二,就是马上向北集结队伍,准备迎击马上就会到来的契丹!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是理智的。

但每一个人还是向北遥望。终于,北方出现了一个黑影,那是个疾驰的骑兵,由远及近,但还是看不清楚。赵匡胤再也无法忍耐,他命令迎上去,马上问出消息。

铁骑飞掠,片刻之后全军欢呼!

胜利——!难以置信的辉煌胜利——!何继筠在石岭关列阵,在阳曲县之北与契丹遭遇,一场激战,居然生擒契丹武州刺史王彦符、俘虏百余人、战马七百余匹,另外还带回了一千多颗契丹的人头。

来报捷的那个骑兵是何继筠的儿子何承睿,他带回了胜利的消息,但也带来了他父亲的忧虑。就在全军的欢呼声中,他向皇帝悄悄地报告,有另外一支契丹军队正从定州方向来袭,虽然离太原还远,但是一定要注意。

紧张过后的赵匡胤微微一笑,似乎他并不在意。果然,只是十几天之后,就又有捷报传来,他当年的义社十兄弟之一,曾任禁军殿前都指挥使的韩重赟在定州方向重创来犯的契丹人,不仅将对方击败,还彻底将之逐出汉地。

至此,援助北汉的契丹军队还没有到达太原城下,就被宋军赶回了本国。战争的重点重新回到了太原城下,赵匡胤和他的士兵们的信心空前地高涨,他们后撤腾出了一块干净的开阔地,在那儿把石岭关带回来的一千余颗契丹人的人头整齐码放,让城上的北汉人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样?投降吗?还不?

赵匡胤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时候坚定和固执真的很像。那好吧,他传令给陈承昭,我不是早就在这儿驻扎了一千多万名的精兵吗?派他们上场吧……

汾河,前面提过的在太原城边静静流过的黄河第二大支流,随着赵匡胤的一声令下,突然之间向北汉人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一声巨响之后,汾河改道了,只在片刻之后,太原城就变成了一片汪洋。

这就是赵匡胤的那一千万精兵,请重温那天陈承昭向赵匡胤所说的那句原话——“陛下自有千万精兵在左右,何不用也?”

自古引水灌城,威力何止胜过千万之兵?

负责此项水利工程的陈承昭显然是位行家里手,他从赵匡胤站在高坡上纵声大笑那天起,就一直在修筑堤坝,囤积洪水,这时候郁积多时的洪水突然破堤冲出,水势强大到了一下子就把太原南城的一段城墙冲倒。

糟了,哪里出事不好,非得是南城……那里是猛人党进的地盘。党进一见大喜,真是喜从天降,这明明是老天照顾他,让他去立头功!

他招呼手下的大兵跳上了早就预备好的小船,直奔城墙的缺口。这时候的事情就需要有创造性的头脑才能理解并实施的了。首先,划着小船就能进太原,这在以前能想象吗?再次,这个时候还有人能相信北汉的都城不会就此陷落吗?

常识告诉我们,两者都不会。可是现在党进已经真的率兵操舟杀到了城墙的缺口,但是他马上就被一阵空前密集的箭雨给射了回来。回来之后,党进就变得有些神情恍惚,刚才是真的吗?连契丹人都被打败了,城墙也被冲塌了,北汉人还在顽抗?刚才这阵箭雨是不是幻觉?

为了证明,他再次发起进攻,然后就有了第三次、第四次……直到他恼羞成怒,一把火把太原的南城门给点着了。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一个通道不行,我再开一个行不行?之后的情景相当罕见壮观,为血腥的战场涂上了一层炫烂迷人的美妙色彩,只见一片汪洋大水之中火光冲天而起,水火相映,晶红蔚蓝。太原城的南城门就此慢慢倒塌。

成群结队的宋军往南城集结,连赵匡胤本人也亲自督战。北汉人会射箭,那很好,赵匡胤命令把攻城用的强弓硬弩安装到小船上,举起大盾牌,划到城墙边,抵近射击,先把北汉的射手全部消灭搞定,然后第二梯队马上冲上去抢占城墙。

再下面的,就可以是列队欢迎皇帝进城了……

按说这样的命令和步骤都非常正确吧,应该管用了。可是历史再一次证明,胜利有时就是不讲道理的。它就像爱情,要有惊喜,才会刺激。而刺激赵匡胤的事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了。

箭来箭往,没完没了,宋军里的猛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先是内外马步军都军头王廷义恶性勃发,抓过一面大鼓,一顿狠敲,之后把盔甲一把扯掉扔到一边,跳上小船直奔城墙,结果对面满天飞蝗一般的箭雨中,一箭正中他的脑袋……下一个是更加有名的殿前都指挥使都虞侯石汉卿,这时的宋军是极其勇悍的,面对危险,每个人都敢像当年赵匡胤跳下寿州城的护城河时那样对着死神龇牙。但他的结果和王廷义一样,中箭之后栽下了船,被洪水冲走淹死。

主将如此,士兵的伤亡可想而知了,可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更惊人的事。这时太原城里也都是水了,突然在水里漂出了一个空前巨大的草堆!这草堆一边抵挡着宋军射过来的箭,一边缓缓推进,宋朝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草堆居然把城墙的豁口给堵住了!

在当年汾河的滔滔洪水之中,宋朝的士兵们渐渐地冷却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底里慢慢地升起。太原城,难道真的没法攻破了吗?

但这是城墙外的哀叹,很像是富得流油的财主对更大的财富流口水。可城里面的人呢?生,还是死?已经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

危难之中,才显出了真正的勇敢。前武当山真人,现任北汉宰相郭无为大人突发神勇,他越众而出,向刘继元请命——单纯的防守终定了失败,请给我一千精兵,我要出城向宋军挑战!

这真是空前的勇敢,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答案。能赢吗?一千个士兵就想打退赵匡胤?守城的兵力本就不够了,还要再浪费吗?可不知道刘继元是怎么考虑的,他居然同意了。还派出了太原城里最强的将领,刘继业和郭守斌一起陪着郭无为出战。

出战选择在一个标准的偷袭之夜,史称“夜雨晦冥”,北汉国王刘继元亲自登上太原城北的延夏门送这些勇士出城,而且久久不愿离去。郭无为带着人马出了城,走到北桥,他停下了马,他要所有的战将都到他身边来,说有机密的事要和他们商量。

事情很反常,他要说什么?要来个战前动员,还是计划有变?但不管怎样,宰相大人被尴尬地晾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刘继业,刘继业呢?”他叫。

刘继业远远地回答说我的马蹄子伤了,就在刚才。现在必须得回城去,不然马会很难受的……然后他就带着一部分人先走了。

“郭守斌,郭守斌呢?”郭无为再叫。

可惜这次连回答他的人都没有。史称“守斌迷失道,呼之不获”。之后就在他的面前,一大群一大群的士兵转回身往太原城里走,再没人看他一眼。

郭无为傻了,这和他预想的场景太不一样了。这本来是他精心构思的,可以在眼前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仍然夺回荣华富贵的大好机会,只要他能成功地夹裹着这一千精兵外加两员勇将一起投降宋朝。可这是怎么了?好像人人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这……这不太可能吧?是他突然变傻了,还是这些人吃了什么药,突然变聪明了?

但是不要急,他身边仍然还站着几十个人,一直都离他很近。人不多,但已经足够堵住了他奔向不远处宋军大营的路。

郭无为的路终于走到尽头了,只是片刻之后,他就又回到了太原城里,刘继元还在延夏门上等着他。两人再次见面,一个还是北汉的国王,另一个,再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了。

隔天之后,为了满足赵匡胤能就近观赏,郭无为被用一条皮带勒死在了太原的南城墙上。而让人难过的是,他虽然死于反叛这个千真万确的罪名,但是揭露他的居然变成了一个叫卫德贵的太监。

这不知是对郭无为的揶揄,还是对刘继元本人的嘲弄,就因为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太监的密报,就把一国的宰相杀了?还在他刚刚领兵想为国征战的时候?

话说城里城外千百万人同时欣赏了郭无为被活活勒死的现场表演之后,每一个人都对今后还要怎样生活有了进一步的想法。

想法之后,行动如下:

有的人拒绝再玩了。比如北汉一方的岚州刺史赵宏,本来就被宋军围困,这时候被郭无为的例子所震撼,觉得前途实在“无亮”,而且听说赵匡胤那边几乎从来没杀过大臣,于是决定主动投降。在他的感召之下,北汉太原附近的州县不断有人向赵宋投降。

在太原城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似乎通过近距离观赏了郭无为的死亡之后,每个人的心都和刘继元贴得更近了。其表现是斗志突然飙升,在又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太原的西城门悄悄地打开,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城里杀了出来。

西城,这是北汉人通过分析之前的偷袭成绩,得出的正确结论。他们不考虑李继勋、曹彬,当然,也绝不再去城南找党进。就是赵赞,就是他了。而且他们此行的目标也非常的理智,不再是偷袭营盘,而是把宋军攻城的战具烧光就行了。

只求能暂缓一下城墙部位的压力而已,但就是这样,他们付出的代价都是超级巨大的。因为他们百密一疏,忘了赵赞的脚底板在前两天才被他们射了一箭,他疼啊,他恨,所以他睡不着觉……这注定了他的反应比任何时候都迅速凶狠。

当天晚上,宋军的攻城战具完好无损,北汉人扔下了一万多具尸体狼狈回城。

但这样还没完,西城赵赞的主意打不成,北汉直接想到了宋朝的皇帝赵匡胤。又是一天夜里,赵匡胤在自己的大营里睡不着觉想心事,突然听见营寨之外有人大喊四个字。

这四个字让宋营里所有听见的人都蹦了起来,做出了同一个动作——竖起耳朵,再听一次,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整天想这事,都弄出幻听了!

但喊声再次传来,四个字原样不变——北汉主降!

天哪,刘继元竟然投降了……吁——宋朝人都惊喜得快要虚脱了,不过想想也对,他们都快累垮了,刘继元他们还能好吗?只有比他们更惨……投降,也在情理之中。

这种想法很快就在宋营中达成了共识,包括见多识广,以理智沉稳著称的赵匡胤。

于是,赵匡胤下令,所有的卫士都穿好盔甲拔出刀,打开寨门,准备受降仪式。但突然有人叫停,给这个万众欢乐的时刻夹杂了点杂音。是宋营里的八作使赵璲。

赵璲没有反对受降,只是给喜出望外的皇帝提了个醒——陛下,自古受降如临敌,半夜进行,好像不那么隆重正规吧。

不必一盆冷水,赵匡胤恢复冷静只需要一杯冷水就足够了。他点了点头,让人到外面去问问,结果一切就没了下文。

但是没人会相信当天晚上刘继元真的满怀投降诚意而来,只是因为赵匡胤没有在第一时间亲自欢迎就失望地回城了吧!

那天晚上赵匡胤站在漆黑的露天地里,被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停地看,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向他摇头——唉,这样就被骗了?还郑重其事地准备受降……想赢都想疯了吧!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就是那天晚上赵匡胤心灵的真实写照,而且马上就变成了宋军的具体行动。

攻击点再次选中了太原的南城,那里的崩塌效果最显著,有草堆堵漏的城墙,还有勉强拼凑起来的城门。敌之弱点,即为我之要点。攻击绝对正确。但遗憾的是,没什么新招儿。

没办法,这时正值四五月,是中国所有河流的水量最丰沛的季节,除了船,这时太原城下没有更好的战斗工具了。宋军在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怀忠的率领下驾着小船,再次冲向了南城门。老办法,一把火点着了它,然后就近冲向城墙的缺口,完全复制了前些天的战斗过程。

结果也和以前一样,李怀忠中箭,不过没死,他奄奄一息地被抬了回来。这时候,不管别人是什么感受,宋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也就是赵匡胤本人的亲兵卫队再也坐不住了,接二连三的伤亡失败,对别人产生的效果是惊愕和恐惧,可他们感到的是气愤,是不服!是突然间跳起来去找赵匡胤。

殿前司指挥使都虞侯赵廷翰率领殿前司诸班卫士叩头请命——“愿先登急击以尽死力!”

但是皇帝犹豫了,愤怒不像忌恨,它注定了只在短时间内强烈爆发。随着李怀忠和大批的战士死伤狼藉,他的心一边在权衡利弊得失,一边在逐渐冷却。

一个在出兵之前就反复思量的问题再一次浮现出来——得到北汉真的是这么重要吗?难道要用宋朝军队中所有精华的生命去换取吗?

没有了军队……就没有了一切,连自己的国家都没法保住。

赵匡胤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他苦笑了一下说——你们都是我亲自训练的,我知道你们都能以一当百(汝曹皆吾所训练,无不一当百),所以才用你们卫护左右,我们休戚与共。我宁愿不要太原了,也不能命令你们去送死!(岂忍驱汝曹冒锋刃,蹈必死之地乎!)

士兵们先是愕然,接着都哭了。这时的赵匡胤不再是皇帝,也不是将军,而是比他们年长二十余年的叔伯长辈。他的理智,把所有人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而且再次拉近了与自己士兵之间的距离。但是,无论是由衷的感动,还是精明的计算,在这种温馨感人的气氛里,一片冲天杀气也就此都消散了。

战争,本就开始于人心里的一点或好胜、或贪婪的欲念。失去了这点欲念,一切都显得荒谬可笑。

何况就在这时,几个极端恶劣的消息一起传来了。首先,魏仁浦死了。五十九岁的前宰相随军出征,在半路上就病了,只能回国疗养,可还是没缓过来,而且更要命的是契丹人突然出现。

这支契丹部队躲过了宋军散布出去的所有哨卡,当他们出现的时候,就到了太原城的西门外。他们没有马上发动攻击,而是鸣鼓举火,向城里的刘继元发送消息。这下子本就顽强不屈的北汉人更加有了底气。

而且,这支部队的首领级别居然是契丹的北院大王耶律乌珍!并且有消息表明,契丹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已经出动,马上就会到达。

这些消息都让赵匡胤深深地呼吸。他明白,这是上次那两次胜仗的后遗症。契丹的国王刚换人,于情于理于利,从哪方面都丢不起这个脸,所以才会把南北两院的大王一起派上了阵。这时候耶律乌珍到了还不开打,原因也非常的简单。

一来是等南院的耶律斜轸到达;二来也是因为他们的对手是赵匡胤本人。但相持注定了是短暂的,摆在赵匡胤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趁其孤单,马上攻击;另一个,就是立即后撤。

攻还是退?赵匡胤的心变得极端的平静。除了眼前的强敌,他更加注意到了另一个致命的不利因素。时间,从出兵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师老兵疲,后继乏力……曾经也是一个大兵的赵匡胤,比十年之后的那位“天才”皇帝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相信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之前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刘继元在面对赵匡胤时一定要顽抗到底,死不投降?而对异族契丹人却靠得紧紧的,任凭他们随意地欺凌压榨,敲骨吸髓都不在乎?

奥妙何在?

或许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吧,比如说刘继元是个严重的受虐型变态狂,不然套用一句名言来解释,倒也贴切——契丹只是要我的钱,可是赵匡胤却是既要我的钱,更要我的命。

所以,我只能继续投靠契丹,绝不能投降宋朝。因为我对契丹来说,是一只会不断下出金蛋的鸡,为了保护我,他们都会派大队人马过来拼命。我何乐而不为?大不了就再多交点保护费。至于钱,谁让我统治下的人民都那么能干呢?

这样来解释刘继元是不是有些靠谱?

但是他却忘了,契丹治下的燕云十六州里汉人也占绝大多数,一样非常能干,契丹没有理由相信,只有他刘继元统治北汉才能给他们不断进贡交钱吧!

但是这时说什么都晚了,形势要求赵匡胤必须退兵,而且必须得快——这时时机正好,北汉人不敢出来,契丹人还在等大部队。这时不走,更待何时?而且在走时他为了给刘继元再留下点深刻的印象,还顺手牵羊带走了太原城边的一万多户居民。

只是一万多户百姓,这数字很大吗?能让刘继元感到肉痛吗?我们可以就此给刘继元算一笔账,就会知道这一万多户百姓对这时的北汉到底意味着什么。

北汉在刘崇立国的时候,有十一州之地,作为国家来说是标准的“地狭民少”,而且国计民生在那时就到了可以随时审请救灾款的边缘。以他们的宰相大人为例,一年的工资居然只有铜钱……别害怕,是一百贯;而位高权重的节度使大人们就更加的凄惨,居然是三十贯!

虽然这只是标准工资,不包括各种福利,但是水平怎样,可想而知了。就这样,还要每年向契丹上交十万贯的保护费,而契丹人还会不定时地纵兵抢掠。

没法不佩服那位开国皇帝刘崇了吧?在这种民生基础之上,他还没完没了地向后周开战,想想他每一次失败之后,都扔下了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和粮草给养空身往太原老家跑,北汉那点可怜的家底就是这样被他迅速败光的。

然后刘钧就只能惨淡经营了,他后面的刘继恩、刘继元又被赵匡胤雪上加霜。这时宋军从太原城下退兵之后,北汉全国十一州之内只剩下了军兵三万人,人口约三万五千户!

这还是一个国家吗?知道赵匡胤带走那一万多户居民能让刘继元多心疼了吧?

但是折腾还没完,宋军撤走之后,契丹人的大队人马又到了,太原城下仍然是兵马云集,仍然不是他们自己的队伍。

而北汉人赖以生存的太原城墙却在排水之后突然大片崩塌了。斯情斯景,历史上所记载的那个契丹使者韩知范的惊叹就不值一提了,那不过就是说宋朝人还是不懂得怎样以水浸城,要是先泡一下,再晾一晾,太原城墙就会变成泡了牛奶的饼干,一脚就可以直接踹倒(若知先浸而后涸,则并人无类矣)。

这充其量不过是危险过后的一个感叹号,真正的危险和机遇都在这时才刚刚出现。

城墙塌了,刘继元的反应是立即全民筹钱,不管每家每户在战争中已经损失了多少,家里还剩下多少,马上都交出来,不许私藏哪怕一个铜板!

可问题是,这些钱并不是用来抢修城墙的,而是送给城外面那些契丹人的。

这个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这时候每个太原人只要推开自己的家门,不必站在院子里,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城外面成群成片的契丹骑兵。他们都明白,相对地,城外面的那些契丹骑兵也能每时每刻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

不寒而栗,而且这些契丹人的数量还在急剧地增加着。几天之后就达到了一个高峰,契丹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到了,带来的后续部队更加庞大。

这时候相信每个北汉人都想到了一句老话——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危险是没完没了了,没办法,只好积极响应自己皇帝的号召,拿出所有的钱来,好打发这些契丹人上马回家。

但是同一个问题,在不同人的眼睛里,代表的意义是绝对不同的。就在整个太原都为近在咫尺的契丹骑兵集体发抖的时候,北汉第一名将刘继业悄悄走到了刘继元的身边,小声向他说了一些话。之后就见北汉国王突然间脸无人色,直勾勾地盯着刘继业不说话,像是再不认识这个人。

刘继业是这样对他说的——陛下,现在是个天大的好机会,能让您长享富贵,而且我们山西人也从此安全。一切都只看您敢不敢做。您看到城外的那些契丹人了吗?说是来救我们的,可是契丹人既贪婪又没信义,以后终究会灭亡我们。现在不如趁他们没有防备,由我带人杀出去,一定大胜。然后至少光战马就能抢到数万匹,再以后……我们不如回归中原吧,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平安。

这个计划怎么样?真是相当的大胆。那么这个计划可行吗?就不好说了。但是抛开成功失败,单纯点只说说刘继业这个愿望的纯真美好程度,那可……真是一相情愿啊。

他为国为民甚至为民族都考虑到了,可就是忘了为他的国王也考虑一下。深挖一下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发现,忠臣以忠于国忠于君忠于民为荣,以自己的本心推及他伟大的国王时,也会想当然地以为比他更了不起的国王必定更忠,于是就总以自己之心去度国王之腹。

但是在国王的心里,国与国王是一回事吗?国王会为了国家来牺牲自己甚至压抑一下自己吗?或许有过,但是,那样罕见的动物既不是这时的刘继元,也不是此后三百余年里的赵姓官家。

于是刘继元就本着自己是只专为契丹人下金蛋的鸡的基础立国理论,去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他把从自己子民那里搜刮来的钱,都交给了契丹南北两院大王,让他们可以不必再动刀枪,就能金银财宝驮马背,哼着小曲把家回。

北汉就此平安无事,继续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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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东西叫做钻石,如天上的星星,风雨的岁月和空间,凝固成人类精神的永恒,它跨越了,国界、语言、年龄。“注音版影响孩子一生的名著”系列图书,每一本都是你生命中不可不读的经典。
  • 少林真传伤科秘方

    少林真传伤科秘方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乘着歌声的翅膀:中小学艺术教育漫谈

    乘着歌声的翅膀:中小学艺术教育漫谈

    在艺术领域,由于多种新艺术的观念和样式此起彼伏,“交流”艺术正渐渐失去了主导作用的地位,由此对艺术本质的质疑和混乱意识进一步形成。由此,建立一个包容一切艺术的定义变得不太可能与没有意义。处在不断发展、变化之中流动复合体的艺术,在流变过程中,只能是短暂的、一时的,任何哪怕自认为是无懈可击的关于艺术的定义都只是一种阶段性的概括而非最终答案。今天,对艺术不可避免的谈论恰恰证明艺术正在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其实,人类喜欢刨根问底的天性是对千变万化的艺术现象背后本质的追问,也得益于人们不断了解和接近艺术。
  • 薛仁贵征东

    薛仁贵征东

    很久以前,民间就流传着唐二主征东或薛仁贵征东的故事。唐二主即唐太宗,薛仁贵则是唐初有名的军事将领。唐太宗为了收复辽东,统一天下,征讨盖苏文弑逆,援救新罗,曾三次出兵征讨高句丽。
  • 带着空间混清朝

    带着空间混清朝

    唐菲菲没想到她在末世浪了十多年,没想到最后竟然浪到了清朝,变成了一个小婴儿,而且还摊上了一对不靠谱的爹娘。还好她的空间和前世收集的物资跟他一起来了,而且这个新身体也可以重新修炼异能。想象着以后每天吃着小零食,顺便近距离围观宅斗什么的,唐菲菲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可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康熙是什么鬼?你不在你的皇宫里好好的当你的皇帝,盯着她一个小女子做什么?她对宫斗没兴趣啊!对此,康熙表示,他不过是追自己的媳妇儿而已,为什么这个小媳妇儿要一直躲着他呢?
  • 名人的交友之道

    名人的交友之道

    现代中国的文化建设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历史命题,需要几代、十几代甚至几十代中国人尤其是他们的人文学者,进行长期、艰难的心血智慧投入的伟大工程。中国精神的博大精深而又生机蓬勃的现代体系,建立它的特质和内在逻辑,它的品格和气度,它的价值观和范畴,它的理论积累和运行机制,这些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就其本质而言,文化工程是一种“人心工程”,有关人的素质、情趣、价值追求、终极关怀、精神家园和人生设定的工程。可以说,文化是民族的标志,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正如一位学者所说:文化是我们的生命,以及外延如平原、山脉、湖泊、河流这些构成我们存在空间的核心。这种诗一般的语言深处,蕴含着历史的理性,读来有一种深邃厚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