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雕刻的镀铬廊柱上泛起微光，一个身穿着朴素的白色大褂的老者倚在一边，正静静得注视着面前的玻璃隔间。
那是一整面的玻璃层，但却是由目前人类所能制造的最坚硬的材料制成。
这是用人工钻石构建出的牢笼，其硬度可以与天然钻石相媲美。
而在牢笼的里面，则是一只伸展着身躯，身上覆盖着银灰色机械甲壳的康波德虫。
虫子似乎很适应这样的环境，只是漫无目的的在里面缓缓爬行，隔一会儿就停下来休息......
老者的身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踢哒踢哒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的清晰。
脚步声渐渐接近了他的身后。
“........”
“是摩利么？”
老者也不回头，依然保持着倚靠的姿势，注视着眼前的玻璃隔间。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来人沉默了两秒，诚恳道。
“不愧是教授，居然就这么认出我来了。”
布朗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
“像你这样不管走到哪都会穿正装的人可不多见，更何况是在我们OCP的研究要塞里.....”
“你被新河释放了么？”
他问道。
“是啊，这还多亏了教授您的情面。”
摩利舒了舒气，点头道。
“不过，我作为联邦基因部长的职务算是到头了。”
“哦？”
布朗听到这话，便转过身去，面对着摩利，苍老的面容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
“那么，你现在在这里出现的意思是.....？”
“我向总席申请了，接下来我会作为OCP的副队长，担任您老的副手而工作。”
摩利解释道。
“担任我的副手？”
布朗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秒，旋即舒展开来。
“呵....新河那家伙，是想让你来监视我吧。”
“是的。”
摩利点了点头，承认了布朗的说法。
“好吧，这种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既然你是受到联邦上级任命，我也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摩利，你还没有放弃么？”
布朗的声音渐渐沉下，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青年，眼中透着一点微光。
“是的，教授。”
摩利神情随之变得无比严肃，他站直着身子，坚定地说道。
“即便教授您已经认为这宇宙中的一切都没有未来和意义，但是我依然希望能由自己来作出判断。”
“我必须要见到.....《人类》的未来！”
“........”
布朗闻言心头一怔，眼前浮现出数年前，他在那所学校里见到的少年的神情。
是么....不管过去多少年，这家伙也还是没有变化，依然是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的人。
“好吧，摩利，如果你认为你能在这里找到答案的话，那就来吧。”
布朗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摩利，你所希望看到的东西可能并非如你所愿望的那般美好。”
“任何事物都会有终结的那一天，如果你想理解的只是个体的未来的话，那么，这可就太肤浅，太幼稚了。”
摩利表情微动，不知该如何回复是好。
“生命的流转，你不是也见证过了么？”
布朗微笑着转过身去，缓缓走到隔间前，在近距离下，康波德虫也被他吸引过来，窸窸窣窣地爬到了跟前。
“或许我过去告诉你的东西有些错误吧....”
教授叹了口气。
“银河中现有的生命，不管有没有康波德虫，都会有着终结的一天，或许会是千年，又或者是万年，也许是亿年......”
“我们人类的生命本身，就是这个宇宙中最残酷最温柔的真理。”
“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不管我们如何延长生命，最终都会有死去的那么一天，对于我们这样的个体来说，未来确实是终结了....消失了...这没有错。”
“或许对于摩利你这样希望着永恒生命的人来说，人类的未来太过于悲哀，你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达到人类本身的极限，但你无法超越死亡。”
“.........”
摩利不由抖了抖嘴角。
他清楚，布朗教授说的很可能是正确的。
他所期待的最浅显的事物，仅仅只是人类在保留着这幅躯壳下的极限，但他有时也会有那么一丝希望，人类可以在这幅躯壳中获得真正的永恒与不朽。
不同于布朗与林家的基因改造，摩利希望的是能在人类之躯下达到永恒，这是如同痴妄般的想法，但摩利却依然会去如此行动。
但布朗断言了文明的毁灭，摩利认为，自己可能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天了。
不过，这并未让摩利完全放弃。
他知晓了以太的存在，从新河那里。
摩利认定，以太将是他达成夙愿的可能性，因此，他一口就答应了新河的要求，来到了OCP。
然而，现在，布朗却站在那里，告诉自己。
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超脱死亡。
“.........”
“以太也做不到么？”
摩利突兀道。
布朗惊愕地回头，瞪大了眼珠，看着他。
“啊...原来你是想的这个东西么？”
他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摩利从来都不幼稚，他只是个固执得寻求奇迹的疯子，从这点来说，摩利恰是个千年难遇的求道者。
“或许能吧，但寄希望于奇迹，可未免太可笑了。”
布朗扶着额头，脸上已经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微笑。
“生与死，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无论是人类还是恒星，都会有亡去的那一天，康波德的存在便是印证这真理的东西。”
“过去的一切会消逝，但并不代表未来不会再次诞生新的生命，个体的未来在我看来，没有永恒，可是，摩利，如果你改变自己的视界，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苦恼。”
摩利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什么意思？”
“你曾参与过的，你曾见识过的。”
布朗无奈道。
他心里隐隐得察觉到，摩利的愿望，是否已经有些扭曲，以致于自己曾参与的东西，都已经无法理解了。
“你和林家创造的那个女孩，她的存在，就是未来的延续。”
“你是说林天爱！？”
摩利瞪大了眼睛，他这才明白，布朗说的到底是谁。
林家本来已经不会再有存续了，不论林云雪和林家的人能继续活多久，他们也迟早会死去。
林天爱的存在，却是为林家未来的延续，只要这个孩子的血脉与存在没有间断，那么，林家人便没有失去未来。
想到这里，布朗教授的心头涌起一阵波澜。
然而，他却不知，该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