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曼的话让向远华更加觉得事有蹊跷,他必须将这事情弄清楚。
他一脸探究地看向刘晓曼,表情疑惑,眼神里有着浓浓的犹疑和害怕,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刘晓曼也对视着他,眼睛里情绪复杂,有爱,有恨,有解脱的快乐,有莫名的忧伤,各种感情,交织杂糅,使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头顶的水晶灯还炫目。向远华不敢再看她,而刘晓曼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很后悔自己的追问,一生后悔。
“我本想就带着这个秘密直到老去,直到死去,可如今,罢了。向远华,我告诉你,我儿子陆念华的生日是××年×月×日,你好好想一下,再做决定吧。”刘晓曼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刘晓曼的话音一落,向远华整个人就如同遭了雷击,呆在原地,一脸难以置信。
刚才刘晓曼的表情和话语就让他在心底猜测着,而她最后那句话一出口,将他心底那可怕的猜测给证实了。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脸色晦暗,神情憔悴,给人一种刹那间就变得苍老了的错觉。
包厢里好像空气都静止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安静。好像过了许久,向远华才抬起头,面色苍白的对刘晓曼说:“好,我同意你的条件,我会让律师和助理尽快把事情落实。”
说完话,他就步履蹒跚的向门口走去。站在门前,手握门把,他又回过头来,懊恼地道:“对不起,我……”
话说一半,到底还是止住了,向远华打开包厢门,颓然离开。
看着记忆中神采飞扬气质卓然的初恋脚步踉跄的走出自己的视野,泪水从刘晓曼的眼睛里汹涌而出。
有了刘晓曼那个省建设厅实权领导的老爸的帮助,古镇项目的问题很快得到了圆满解决。向氏集团重整旗鼓,趁机加大宣传力度,将危机变成了商机,使古镇旅游胜地一炮走红。
若是事情就这样过去,倒也圆满。所有人都夸赞向远华的英明决定,他如此果断的将自己的股份舍去,换来了公司的光明前景。不知道真相的向家人都没有责怪他未经大家同意的私自决定。大家心里明了,如果古镇的项目搞砸,再多的股份都只是空谈。
意外发生在一年后,陆念华大学毕业,作为公司的股东,他自然是到了向氏集团工作。
陆念华,沉稳扎实,对于向远华让他从基层做起的安排没有异议。他老成,严谨,细致,认真,得到了董事会和股东的一致好评。作为陆念华的生父,向远华还是很高兴看到这些的。
陆念华显然也不知道向远华才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事。他只将向远华当做长辈,自己母亲的老同学,对他敬重,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古镇已经开始正式营业,接待国内外的游客。陆念华诚恳扎实,又是名牌大学旅游管理专业高材生,古镇那边的事务繁杂,又需两头奔波,就由他协助向远华管理。
江南雨多,水雾也重,一场交通事故就在陆念华从江都去古镇的路上发生了。一辆重卡车撞上了陆念华开的小车,虽然卡车司机踩了刹车,但是湿滑的路面,卡车的惯性,还是将陆念华所开的车撞得严重变形,人也受了重伤。好在小汽车的安全气囊打开,很好地保护了陆念华的头部,可是大量的失血还是让他生命岌岌可危。
很不幸,陆念华是R型阴性血,属于稀有的熊猫血,医院的血库根本就没有库存,要是没有鲜血输入,陆念华难逃一死。
向远华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刘晓曼在手术室外哭成了泪人。见到向远华的到来,她扑通一下就跪到了他面前,放声大哭,道:“远华,你救救他吧,你是他的父亲,你的血一定能救他。”
向远华输血救了陆念华,但是纸包不住火。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秘密隐藏的再好也堵不住众人的口,他是陆念华的生父这一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包括向家人,包括向远华的妻子童谣。
向远华回到家里时,已是半夜,童瑶还没有睡,坐在主客厅沙发上等着他,璀璨明亮的水晶大吊灯下,她的眼睛漆黑如深潭。
看到他因输血过多而苍白的脸,童瑶端来一碗鸡汤,给他喝下,然后就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整个客厅的气氛异常的沉闷,最终,童瑶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问:“是真的吗?”
向远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在医院输血的时候就想到了,可是想到了又能怎样?一个醉酒晚上犯的错误,自己都是迷迷糊糊的,就种上了因,结出了果。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深爱的妻子,他不知道怎么解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一年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他沉默了。
面对向远华的沉默,童瑶的眼睛里悲伤泛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向远华慌忙起身追上去拉住童瑶的手,“瑶瑶,你听我解释,那只是个意外的错误,我同学聚会喝醉了……”
童谣回身看着他,“也就是说,他的确是你儿子?”
向远华看着童瑶漆黑的眼睛里水雾朦胧,他的心也像被利刃割过,但是面对这个问题,他只能点头。
“好,我想静一静。”童瑶说完,掰开向远华的手,继续向外面走去。
“瑶瑶,这么晚了,不要出去了。”
向远华又追了两步,却看着妻子回过头来,悲伤地说:“你不要跟来,你让我静一静。”
他伸出的手无力垂了下来,过了几分钟,听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发动声,才突然想到童瑶有轻微的夜盲症,这么晩了,怎么开车出去了?他还以为她只是在花园里走走,于是吓得急忙冲了出去。
花圃边的小路上,管家张伯还站在那里。向远华焦急的问他:“夫人呢?”
“刚开车出去了。”张伯回答,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
“她一个人吗?”
“是的,就夫人一个人,我要安排阿福去开车,夫人不让,她说只是开车散散心,去去就回,老爷,怎么了?我现在就让阿福他们去追?”作为一个老管家,张伯看到向远华脸色不对就问。
“快点去了车钥匙给我,你让阿福阿财他们全部过来,都赶紧去追啊。”向远华咆哮了起来,吓得张伯急忙小跑着去拿钥匙,边跑边呼叫阿福他们,让他们全部出动。
向远华因输血而苍白的脸此刻更加难看了,一把抢过张伯递过来的车钥匙,一头钻进车里,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老爷,老爷……”张伯担心的叫喊声并没有引起向远华的主意。
张伯回身看向赶紧集合的阿福等人,也是一声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开车跟上啊。”
张伯从没有见到过向远华如此慌张的神情,就算在古镇项目被搁浅的时候,他也是表现得镇定自若。而且,他脸色那么不好看,很没精神的萎靡样子,走路都好像要倒下了,怎么能让他不担心呢?
要是夫人有什么事,或者老爷有什么事,那就不得了了。张伯想着,又猛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呸呸呸,打烂你这乌鸦嘴。”
悲剧还是发生了。向家宅子在半山腰上,出门就是弯弯曲曲的山道,有轻微夜盲症的童瑶,有带着满心的忧思,开车疾驰在山间公路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前面路上树影下有人推着自行车前行。
夜晚的路灯总是不明亮,何况是山间,等到童瑶看清时,人已到了跟前,眼看着刹车来不及,她情急中只得狠狠的打了一把方向盘,于是车子便像箭一样冲下了山崖。
后面飞车赶来的向远华看到这悲剧的一幕,肝胆俱裂,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此刻他就头脑一片空白,踩着油门,一头撞上了里面的山壁,彻底昏死过去。
张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