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带着二人在通风管道里钻了十余分钟,才爬进一个屋顶。老人轻轻挪动一块天花板,漏出一条缝,示意安元致和胡悦儿往下看。
安元致循着缝隙瞧了一瞧,一只体型巨大的大猩猩坐在下面的一个笼子里,双手不住在身上挠痒痒。“一只大猩猩,没有什么特别的呀?”安元致对老人道。
未等老人回答,胡悦儿噗呲笑了出来,说道:“你个呆头,那是一个人。”
什么?安元致脑中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定睛一看,黑色的长发下并没有头冠,上肢和下肢也几乎一样长,确实不是大猩猩。可是,此物长约三米,重达一吨,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老人黯然低声道:“他是我的儿子。”
“你儿子?”安元致十分惊讶,脱口而出。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睛说道:“三年前,我儿离家出走。没想到,再见到他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你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安元致问道。
“我儿原本英俊潇洒,身高不足两米,体重不过二百。自从被特立二五捉来做试验后,不到一年就长成了这样。”
“捉人来做试验?”安元致惊呼道。
老人做了个莫出声的手势,说道:“特立二五为了试制各类药物和培植器官,捉来了数百人,男女老幼都有。”
安元致道:“数百人?这朗朗乾坤,怎么可能捉这么多人而不被发觉?”
老人道:“他们捉的多数是独居者。他们常常趁夜将这些独居者掳来。这些人的失踪很难被发觉。即使被邻居发现了,也只是报个警就算了。警察嘛,也不会对这些人上心。”
独居!安元致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心道:“如果自己不在,母亲就独居了,会不会被掳走?”
“你怎么没有救他出去?”安元致问道。
“这里守卫森严,我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成功。你们的到来,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老人神色黯然,眼里却充满了期待。。
“我们……”安元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人。
“你们再看看。”老人把天花板放回原位,又走了几步,挪动天花板。安元致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呆坐在笼子里,女人的右臂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机械手臂。手臂上连着数根管线,管线中红蓝黄三色灯不住闪烁。
“这人用来培育器官,为了便于安置检测设备和输入药物,她的手臂被卸掉了。”老人淡淡说道。
“太残忍了。”胡悦儿显得有些愤怒,他对安元致道:“开启记录仪吧。”
安元致这才想起应该取证,便打开了胸口的调查记录仪。
又走了数步,安元致看见了一个莫约八九岁的小孩,先是安静地坐着看了一会儿书,后突然站起,化手指为枪管,从手指中连续发射出子弹。
“这是为那些庄园主制作的护院小孩。这些小孩被掳来只是为了提供躯壳。经过神经系统和身体结构改造,成了最具迷惑性的护院工具。”老人道。
又走了数步,安元致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她坐卧不安,时哭时笑。老人道:“这个女孩,曾经有着非凡的数理推理能力,自从基因片段被夺取后,就成了一个摸不着北的人了。”
老人又带着他们参观了几处,突然楼下脚步声大作,荷枪实弹的警卫拥了进来,叫嚷着四处找人。
安元致道:“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必须马上走。”
话音刚落,楼下突然安静了。
“快走!”老人急道,说罢,把安元致往管道口一扔,自己也窜了上去。胡悦儿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胡悦儿刚窜进管道,砰砰枪响,十多发子弹穿过天花板,打在钢筋混凝土上,又弹了下来。
安元致奋力前进,很是狼狈,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报警。让警察来救我们。”。
老人在后面道:“如果报警行得通,我儿早就救出去了。”
安元致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们也不管么?”
老人道:“报警后,警察不但不去追究特立二五,反倒一路追杀我。如果不是发现得早,我早就成了笼中的试验对象了。”
“怎么办?这样跑不是办法。”安元致道。
老人道:“只有请出人权联盟了。”
“什么?”安元致疑惑地看着老人。安元致只是在网络里听说过人权联盟,只把他们当成传说,并没有当真过。
胡悦儿道:“用你的调查记录仪向人权联盟发送信号。”
胡悦儿的话像一道电流袭来,安元致身子抖了两抖。这怎么可以?安元致立即想起了流耿的话——“绝不可以用来跟外界联络。否则,你有十个爹,也保不了你!”
“不行,调查记录仪不可以用来跟外界联系。”安元致说道。
“那你就等着被追杀,然后和其他几百人一起做小白鼠吧。”胡悦儿呛声道。
“用地面信号不行吗?”安元致道。
“不行。这里根本就没有地面信号。”老人道。
安元致终于明白老人刚才所说的,等到他们,就等到了一线希望。
安元致犹豫不决,第一次成为组长,就违反制度,这怎么行?流耿一定会开除我,不仅白银生活遥不可及,黑铁生活立刻就会到来。安元致看见自己行尸走肉般搬运着钢条,看见自己颤抖着双手捧起少得可怜的食物兑换券,看见自己把脸紧贴在拥挤的车厢玻璃窗上……
可是,不求救,又怎么办?悦儿会死掉,老人会死掉,我也会死掉,那几百人也永无见天之日!还有,母亲,母亲就成了独居人!
“人权联盟管用吗?”安元致问道。
“当然管用。出动人权联盟就可以惊动军队,军队会处理这一切的。”胡悦儿答道。
胡悦儿话音刚落,楼下又传来一阵枪声。
安元致身子不住颤抖,手忙脚乱地将调查记录仪连上了卫星网络。他问道:“怎么联络他们?”
“记录仪给我!”胡悦儿道。
“好……”话音未落,安元致一脚踏空,砰地一声,从管道岔口掉到了天花板。
“把手给我!”老人大呼。
安元致赶紧举起右手,老人把安元致一把拉了上来。可还是晚了一步,身后枪声响起,安元致右小腿一块皮直接飞了出来。
老人拉着安元致向前疾爬,胡悦儿跟在后面,摸到了湿滑的液体,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惊道:“元致,你中弹了!”
老人这才停下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撕下一块衣服,紧紧给安元致扎上。
安元致赶紧把记录仪递给胡悦儿。
“情况怎么样?”胡悦儿焦急地问道。
“右腿伤了,不知道是否伤到了骨头。”老人答到。
“别说了,赶快联络。”安元致这时倒着急了。
胡悦儿在调查仪上输入了几段代码,试图发送几段视频。
背后突然传来哧哧哧的声音,视频还没有发完,声音却越来越响。
“有人来了。前面左拐三百米,再靠右行两百米,出管道口,下管道,你们可以到山上躲避。”
“我们一起走。”胡悦儿道。
“不。我拖住他们。你们一定要把我儿子救出去。”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老人用坚定的声音说到。
安元致看了看老人,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老人答到:“我叫仲元。”说罢,又道:“谢谢你,安元致。”
“不,我没有做什么。”安元致道。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希望给你带来的是灾难。”老人又道。
“我……你……”安元致还想继续说,胡悦儿一把拉住他,直接往管道前方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