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热泪盈眶,口中哽咽道:“是言记,是洛阳……是洛阳啊……”
老头将老太太拥入怀抱,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是洛阳,是洛阳!”
老头越说越小,眼里已泛红。
陈媛媛怔怔地看着两个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思乡的滋味,她岂会不知道!若非被逼无奈,又怎舍得离开?
她叹了一口气道:“两位老人家,不必太过伤感,这枚玉钗便赠给两位了。”
老太太一听,有些不乐意了,板着脸道:“小丫头,这怎么行?老婆子我也是洛阳人,当初我最喜欢他们家的首饰了,这价,我最清楚的很,在这里卖这么便宜会吃亏的!”
陈媛媛苦笑道:“这亏,我已经吃过了!”
老太太见这老乡,还是一个花花大姑娘,不由得心里一软道:“姑娘啊,你这价得加!必须得加价!”
陈媛媛摇了摇头道:“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不想加价,我不想成为其他商人一样。”
老太太听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太傻了!这么好的姑娘,谁娶了谁都是祖上烧高香啊!”
陈媛媛面色转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太太看出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便开始唠起了家常。
老太太本是洛阳一名门张家幼女,因雪天出生,故名唤雪贻,早年贪玩,与父亲出游江南,在西湖遇见了她一生所爱,名叫周越,也正是身边的老头。
因为周越是个秀才,家里贫困,一开始家里死活不同意,她便以死相逼,最终妥协了,但必须入赘,周越本不同意,但不愿她夹在中间受委屈,故而答应了。
二十年后,父母病故,家里哥哥和几个夫人都不同意他两在家里吃闲饭,便赶了出来。幸亏秀才在这二十年里学了账房本事,故而被赶出来时,还有生计,并且期间里,也攒了不少银两,故而多年来,生活还不错。
家里有一子,一孙,虽香火不旺,但日子却很和美,今日过来,只是走街串巷,来玩玩。
虽已白发苍苍,但老人说话间流露出的真挚,却是非常的感人,至少曾经的爱,延续到老,这份爱,也保留着最初的新鲜。
老人的话很多,也很真诚,每说一件都会提醒她一些该注意的事,比如在南方偏潮,注意身体,比如遇到爱情,要学会抓住,千万不要松手。再比如除了父母,便是他,才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
陈媛媛不懂这些所谓的情情爱爱,只明白,他们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愫,这份情愫,让她陌生,也让她心绪怅然。
老人带着言记玉簪子走了,这簪子也成了她们永恒的纪念,代替着那对故乡悠悠的怀念。
陈媛媛送走了二位老人,看着人来人往的路人,自己仿佛成了人流中的一粒沙子,她太渺小了,也太弱了。
她和老人的对话,自然有人听到,有人不屑一顾,有人抬眉鄙夷。
她不懂,老人自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为何别人还是如此不屑?
用客人的体验来证明自家的好处,都成了全国商人通用的招数了,那些游客自然不会买账。
她突然有些气垒,难道人都是这样吗?明明自己的价格很便宜,又都是正品,为什么他们反而看不上?
接下来的数余天,天天渐渐转冷,游人越来越少,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冷冷清清的门前,不时走过一个路人,连抬头看她店铺的兴致都没有。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行,为什么要折腾来做店铺。
三天后,浮石来到了店里,他还是之前的样子,不过头发却长了很多,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看到陈媛媛的店铺依然没有人,走上前去,道:“陈姑娘,不知近日卖得如何?”
“还是老样子。”
陈媛媛早就为这摊子愁碎了心,没精打采道。
她也想过学学别人家是怎么卖得,但别人家的老板娘一个劲地吼自家的产品多么好,简直就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自己也很难开口去叫卖,毕竟这种厚脸皮之事,她做不出来,也不屑去做。
浮石想了一下,道:“是什么原因呢?”
“还不是价格便宜,就都以为是假货!”
这些日子,已经将她的耐心都磨没了,甚至打算直接关门算了!
浮石看了看周围,又想起以前看别人卖东西的手段,突然灵机一动,道:“或许在下有一计!”
陈媛媛仿佛听到了仙音,连忙问道:“该怎么做?”
浮石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道:“先拿笔墨纸砚!”
陈媛媛二话不说,直接跑去取笔墨纸砚。
浮石在纸上写了十几个字。
中间“三生斋”三个大字,两边“玉钿银簪髻可幸,白珠赤坠艳绝尘。”底下“初试小店,一律六两,中街白兔为记。”
写完这些,又指着笼子里的兔子,道:“把兔子放门梁上即可。”
陈媛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样就可以了?”
浮石笑道:“不一定行,但可以一试。”
陈媛媛无奈,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浮石又写了四十份,走到村口处,见人就发一张,有人不要,也有人要,虽不知道是否是正品,但在这里,这么便宜的还是第一见,于是很多人都会抱着尝试的心态去看看。
四十份虽不多,却足以让小店爆满。
有识货的,也有不识货的,不识货的人走了,识货的人还会买,不过四十份的效应还是可观的,卖了五件首饰。
三天的萧条,终于迎来了丰收,她像个管家婆一样兴奋地数着银两,也不过三十两,反反复复数了三四遍。
最终她拿出八两银子道:“感谢公子支招,这五两银子便作答谢。”
浮石摇了摇头道:“这也是别人教我的,我不过帮个忙而已。”
原来他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男子!
这一点足以在她心中抬高三分,至少他不会像赵一痕和雀子一样,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陈媛媛还是坚持给他,浮石见无法推脱,便只好收下,道:“明日继续,坚持一个月,就可以稳定了!”
陈媛媛欣然答应,有个苦力,再付些酬劳,何乐而不为?
黑夜渐渐来临,虽这一日没有阳光,却依然感到温暖。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不是吗?
随后的几天里,浮石出去发单,陈媛媛负责售卖,得到的银子除去成本,再五五分账。
这样的效果,让陈媛媛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即使要站一天,累一天,但很充实,也很满足。
兴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赵一痕快马加鞭,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月便来到了洛阳,他挑了白天的时候,到了芦苇荡。
春娘子不在,但木屋里却打扫的干干净净,赵一痕摇了摇头,似乎事态有些严重了。
收拾完衣物,逃似得在洛阳消失了,往秦岭奔去。
半路的时候,便下起了雪,沿途雪越来越多,到了秦岭山脚下,雪才小一点,重阳宫就在秦岭外围的峻岭之中,不过小白还在秦岭大山深处。
找小白,却要走重阳宫山道,他习惯夜里走,不过此时雪很厚,几乎没什么香客,故而那些久居深山的道长们便懒得打扫山道上的雪了。
脚踩在山道上,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音,山道两旁树上的雪,不时“噗通”一声,落在地上,风雪遮住了眼睛,也将头发染白。
突然山道的石头后传来无律之诗的声音。
“行山无路新立道,无门便破野山石!”
仔细看去,便见一个道长,衣衫褴褛,袒胸露乳,躺在雪地里,翘着两郎腿,一边喝着酒,一边吟唱着莫名其妙的曲子,身旁一把宝剑连刀鞘一起梗插在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