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神识,在广泛的认识中,是存于眉心的上丹田泥丸宫的。修炼神淬功之人,可以说全身上下淬炼最坚不可摧的便是这里。
此时张北要用劈拳强攻自己上丹田,老者突然有一种被看轻的感觉。
“小子莫要张狂!”
老者怒目圆瞪,神识汇聚,将眉心周围的皮肉骨血化为金石刚玉,就像是在元神府外筑起层层铁壁,任他千斤拳力来袭,老者都有把握将其挡下。
之后受劲力反作,张北必露出破绽,此时再发动致命一击。
张北这一拳劲之强,就算是带出的拳风,若是遇上寻常人的脸颊,也能带出些伤痕。就算是身为神门派掌门的自己,也得聚精会神,双眼一闭,凝神屏息。
结果预想中的拳劲并未如期而至,老者心中一落,睁开眼时,张北劈拳竟短了一寸,险之又险擦着自己的笔尖掠过。
而张北整个人,则是借着这一记劈拳的威力,像一尊铜钟一样,撞入了老者的怀中。
周青已经傻了。
就这短短半柱香都不到的时间里,自己的师傅,武林至尊,神门派的掌门,竟两次被别人击飞,其狼狈不忍直视。
若是第一次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受这张北的一撞,在空中飚飞的血迹,很多事情也是不言而喻了。
张北拱手:“前辈内力深厚,张北力有不继,只得占年轻思敏之利,出此下策,望前辈海涵。”话语中好像还真的带有几分歉意。
老者瘫在墙角,嘴中不住冒血,刚才全身神识都用来强化眉心,那一撞虽未伤及皮肉,但劲力内透脏腑,也是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但真正的伤,还是在心间。
气急败坏,气急了,就要败坏。
今日三番五次吃瘪,是平日里万人之上,横行武林的老者曾遇见过的?
这张北还甚是贱格,开打之前妄称平辈,伤了自己开始一口一个前辈。
莫不是在调侃自己?
张北接着说道:“前辈已受内伤,张北也后继无力,要不我俩此战算个平手,若是前辈不甘,算前辈赢了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
老者差点就无视内伤,蹦起来和张北拼命了。
张北看着老者脸上的怒意,心中也是暗暗发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说:“那今日我两派的切磋,就算前辈略胜一筹了,张某心悦诚服。还请前辈早点回去休息,莫要耽误了治伤的良机。”
老者一言不发,只是例行的凶神恶煞了一番,便带着周青离去了。
姜师从床头袍中摸出一两金锭,交于张北。张北也是掂了两掂,稍稍拱手,也是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之中。
即便张北不想走,也是不得不走。三番五次收力变招,也是让他身体受到了不小损害,且内力的确已经接续不上。
若是留在姜师身边,再次有掌门级别的歹人出手,他也未必护得住姜师。
现在消失,反而会给暗中之人带来莫大忌惮。
拱御军众人也是回到了自己的院中,沈三水躺在床上还意犹未尽。
若是自己也有那蓝衣青年那样的武功,或许天下也是任自己去得,若是有人打王淼的主意,自己也能保护住她。
哪须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就连三位将军也是不知道阳印在王淼身上的,沈三水只是借口说怕自己被盯上连累到王淼,才让林青夫妇代养。
若是那天三位将军发现了王淼的秘密,不知道这拱御军是否还有自己容身之处。
心乱如麻。
一夜无梦。
到了第二天,拱御军的大院中,便陆陆续续开始来了许多客人。拱御军三位将军离官宦体系之外,就算是三名负责的大臣也没有绝对的控制权,一切行动全凭三名将军调度。
故而若是能和拱御军粘连上点关系,在澄水之北,基本就高枕无忧了。
但自拱御军建立以来,从未收过别人恩惠。而送礼之人常会错意,认为是拱御军的将军眼高于顶,看不上自己送的礼物。
于是拱御军每次有机会参加京城的祭礼庆典等活动,收到的礼物规格是一次比一次豪华。
“孙将军,听说您尚未娶亲,小女今年十九,不但貌美如花,精通琴棋书画,更是略懂武艺……”
孙隆年少成名,当上将军二十余年,现年也才三十六,但还未曾娶亲。
但若是他照单全收,这二十多年他的夫人可能比当今皇上陈白岳后宫嫔妃还多。
孙隆本身也是个好色之人,只是不愿被身家束缚。若是平日里碰到这样个出身名门,知书达理,色艺双绝,还“略懂武艺”的女子,他势必是走不动路的。
但无奈自己是拱御军二将军,身份注定了别人刻意给予的,就与他无缘。
其他的几位将军也是一样。
林青爱好收藏珍稀鸟羽,每次外出若不是急令军事,他都会野猎一番,将羽毛带回军中。
今年的有些珍奇羽毛连林青听都没听说过,其中一枚日现紫气、夜泛白光,甚是好看,林青也只能忍痛拒绝。
今年的最大赢家,却是沈三水。
沈三水因为其“念通天地”的“光辉事迹”,也是受到了京城权贵、武林各派的重视。
且沈三水没有实名实权,也不好拒绝他人好意,朝廷分明对他身上的天地印有想法,若是拒绝收礼,落了口实,到时候遭人添油加醋,拱御军也不好保住他。
所以沈三水那叫一个累,三天,收了各式珍贵兵器二十余把,金银玉石约合万两黄金,还差点谈成了三家达官贵人家的小姐。
沈三水自然是拒绝的。
而且这些个礼物,最后还是要交由拱御军库中的。沈三水也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林青等人的要求,令三名将军十分讶异。
沈三水冷声说:“这些人,送礼愈贵,说不定对我家乡的罪孽就愈发深重,此等血海深仇不值黄金万两吗?”
但有一位客人的礼物,沈三水却是自己收下了。
那是一块血玉。
与一年前郑老太爷送自己的那块血玉伤痕相合。送礼之人也是郑家的使者。
郑家不算京城权贵,虽然郑老太爷辞官之前在朝廷话语权也颇重,但讲位次,郑家的礼物理应是进不了这雁居的。
但林青是破格放那使者进来,也是转交了这一枚血玉。
沈三水看到这枚宝玉,倒甚是惊喜。本来王淼便喜欢抢着玉拿去玩,沈三水便是将新的这枚玉送给了王淼,自己挂着旧玉。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是郑家人送来的,另外其实还有真金白银的万两黄金,大概是整个郑家所有库中的家当了。
同样林青也是没让他知道郑家来使转达的老太爷的请求。
那来使其实就是乔装后的郑老太爷本人,当时的的确确是吓了林青一大跳。
“沈公子与我孙子水三有同名之缘,又能通晓天地。只求能够让他日后若是见到所持相合之玉佩的人,能够告诉他他的亲人就在澄阳城。”
老爷子眼中如同风中残烛一样的希望,让林青也不住动容。
“虽然他的家被那无良知县夷为平地,但我郑家,同样是他的家。”老爷子说到此事,更是老泪纵横。
林青不忍隐瞒,但也是万不敢告知其真相,只能强忍住情绪,沉声说:“当初澄阳一案之凶险,水三就算是有天大福缘,幸免于难也是万中无一的难事,老爷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将军自然知道老夫何苦,”老爷子慢慢说道,眼神却死死盯着林青,让林青大惊失色。
老爷子继续说道:“这万两黄金,一半是为请沈公子出手寻我家水三,另一半,是送给拱御军的。”
林青平复心神,老爷子没有说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说明郑老爷子神智尚在,没有糊涂了。
林青说:“这万两黄金,不论拱御军,还是沈公子,于情于理,都是不能收的。沈公子身怀天机,受明暗众人窥伺,王家遗孤,也是万万不可出手寻找的。”
老爷子闻言也是神情激动,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冒了出来,脸上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那可否请林大人让我见沈公子一面。老夫年六十有六,时日无多,还请林将军开恩呐!”说完便作势欲跪,林青忙扶住老爷子颤抖的臂膀,说:“他武功尚浅,又无背景,若是老爷子您向他透露了身世,反而会让他有杀身之祸啊!”
老爷子毕竟是武官出身,任林青极力阻止,还是“噗通”跪在了地上,边流泪边给林青磕头。
“我不用与他见面相认,远远看他一眼便是足矣!”
林青也是不忍,和其他两位将军彻夜相商,也是同意在林青的陪伴下,找个沈三水和孙隆练武的时候,让郑老爷子看他一眼。
这不看倒好,一看自己的外孙长得人高马大,练武时又是意气风发、英气四溢,眉宇间还隐隐看到了自己惨死的女儿的影子,那郑老爷子当场又是哭着给林青磕头谢恩,差点引起沈三水的注意。之后还硬是坚持着要拱御军收下黄金,以报答拱御军的养育之恩。
林青等人也只能假意收下,好不容易派人护送郑老爷子回到了澄阳,还在郑家安插了人手,日夜监视,生怕郑老爷子走漏消息。那万两黄金,也是存进了郑家名下的钱庄,也算是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