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汤听到苏玉庭的话不由得想到一个可能性:后山。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在蒋汤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因为他知道这个猜测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谁会在大战的紧要关头留一半兵力在战场之外呢?如果那三万军队真在后山,就表示自己在后山潜伏下的三万士兵就没有了出奇制胜的效果,他现在还能如此镇定的最大依仗就成了空谈。更可怕的是,那伏在后山的三万燕军也代表着苏玉庭已经确信他们会来攻打自己的营寨,甚至已经知道了自己将会如何用兵,因此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而不仅仅是像苏玉庭刚才说的那样出于富有经验的将领习惯性的警惕。那么苏玉庭是如何知道自己将会在今晚偷袭的呢?又如何会猜到自己的排兵布阵?难道······有内奸?尽管蒋汤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刹那就去极力否定,因为这次行动从宣布到开始行动只有不足半天的时间,众将根本不可能及时把信息传递出去,就算能传递出去,燕军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做出如此精密而又有针对性的安排,而且,在蒋汤内心深处,他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生死兄弟中会有燕军的奸细。但是不是三皇子殿下或者驸马呢?也说不过去啊。因为凡事都要有个动机,作为同一支军队的统帅,自己兵败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就算是为了除掉自己,以三皇子殿下的身份和地位,除掉自己简直轻而易举,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被发现通敌的风险向燕军传递情报。因此,不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理智上判断,有内奸的可能性都不大。但是,没有内奸,他是如何未卜先知的呢?蒋汤突然觉得,他看不透面前这个人。
看着蒋汤惊恐的神色,苏玉庭似是为了印证蒋汤的猜测,得意说道:“没错,就是在后山。”
蒋汤却一点没有猜测被证实的喜悦,反而是后背直冒冷汗,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镇定气度,慌张问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晚的行动的?”他现在快被这件事逼疯了,现在他感觉就像是孙猴子,怎么蹦跶都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苏玉庭很自然地道:“是你告诉我的啊!”
蒋汤听后大怒,愤然起身道:“胡说。”
苏玉庭也针锋相对,质问道:“我问你,你白天有没有下令抓我们的人?”
蒋汤听到此话,气势一滞,说道:“这倒是有。”
苏玉庭情绪这才缓和一点道:“这不得了。我要是你,看到自己的军队天天在水里泡着,敌军却在半山上大摆宴席,防备松懈,我不去偷袭才是傻子呢。”蒋汤听到此话,细细一想,的确,就算没有三皇子殿下那档子事,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就一定会来劫营,而且必定是防备相对松懈的南山营寨。心中不由得对苏玉庭多佩服几分。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后山埋伏人马?”这是蒋汤最不能明白的一个点。
“很简单,”苏玉庭随意开口说道,蒋汤听了却想打人,“想知道敌人会做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敌人的角度思考对策。如果是我今晚带兵来偷袭的话,我肯定会首先认识到秦军的最大优势是人数优势,燕军则有地形优势。那么作战中如何最好地发挥秦军优势,遏制燕军优势呢?最好地办法就是围攻,双方的战线拉得越长,秦军的人数优势就越明显,而在狭小的山地地形,还有比围攻更好的办法来拉长战线吗?而且,将燕军包围起来攻击,同样可以将燕军的地形优势遏制到极致。而从后山伏兵突袭,不仅可以合围燕军,更可以出其不意,突然之下,给予燕军有力一击。”苏玉庭侃侃而谈,蒋汤却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面前这个人,对人心之分析、对局势之把控、对战机嗅觉之敏锐、作战计划之缜密、作战智谋之足备,都让作为敌人的他遍体生寒。
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一日不死,秦国将寝食难安。然而,还不待他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就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呆坐在那里,双眼空洞,大脑一片混乱。
在他感觉中经过了好长时间,现实中只不过只过去了一会儿。“将军,我有一事,还请将军如实告知。”蒋汤艰难发声道。
“将军但说无妨。”
“将军既只我今晚会来劫寨,也就知道此刻秦军分兵在外,大营内兵力空虚,防备松懈,最易攻破,不知我大营现在战况如何?”
苏玉庭听了此话,长叹一声,似乎很惆怅地道:“非是苏某自夸,此战我若是再多五万人马,你们三个秦军统帅早就束手就擒了。之所以我连番取胜还与你们僵持不下,是因为我方兵力始终大大少于你们。南北两山上已经是我这次带来的全部兵力了,弘农城中尚有五万人马,我用兵不敢涉险,没有轻动,因此秦军大帐目前无恙。”蒋汤听完,心中暗自庆幸,同时也为面前这个兵法宗师暗暗不平,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战场的胜利,却因为兵力不足而束手束脚。唉,看来大燕的皇帝陛下还是低估了苏玉庭的天才。想到此处,他竟然有些可怜面前这个人。当然,苏玉庭敢把自己全部底细和盘托出也是有自己的底气与傲气的:在他看来,就算他亮出自己的全部底牌,对方的主将三人也别想在他手中赢下哪怕一场。
苏玉庭却像是想开了一样,笑着说道:“不过这也是我为何邀将军一叙。如今双方僵持,都奈何不了对方,不如各自退去,化干戈为玉帛哦,岂不是美事?”
蒋汤听完苏玉庭的话,微微沉吟,似是很为难地道:“将军所言,亦是好意。只是某乃一介武夫,此等大事,还须禀明我主。”
苏玉庭道:“将军难处,某亦知晓。因此某愿放将军及麾下将士归到本寨。望将军回去之后善言我大燕修好之意,使两家各安太平,勿要再启战端。”
蒋汤拱手道:“在下若能回得国中,必具表善言贵国国主与将军之意。”
苏玉庭听罢大喜,举杯道:“如此,一切全靠将军了。”
苏玉庭事已谈妥,又留蒋汤在席中饮酒,蒋汤担忧山上军士安危,哪里还有心思饮酒?只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得端起酒杯,强行饮下半杯酒水。
不一会酒过数巡,有裨将入账禀报:“俘获秦军将士的盔甲、兵器全部搜集完毕,正在入库。”苏玉庭听罢大喜,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蒋汤面上却是不太好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苏玉庭见状,也不在意。两军交战,既然战败,自然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苏玉庭走下坐席,拉起蒋汤的手,一同走到帐外,当着燕、秦两军将士说道:“我大燕修好之心,还望蒋将军善达贵国国主。”说完,就要送蒋汤下台阶。
不想,此时有前往秦营哨探斥候慌里慌张来到中军禀报:“秦军大营外有近十万骑军突然杀出,各个手持弯刀,此刻应该已经破了秦军营寨了。”
苏玉庭、蒋汤听闻,尽皆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