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琛听懂了方生平的话，提议自己有朋友可以介绍一些小客户过来：“虽然解决不了大问题，但供日常开销应该还可以。只是公司这几个人水平一般，又闲散惯了，只怕工作干不好，还得生出抵触情绪来。”
方生平点头表示认同。十年基层耳濡目染，他对这些职场老游子太了解了。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吃着绝对不看着。能守着这样的破公司两三年，十个有九个是混吃等死的，还有一个是卧底反派——比方那个高笑玲。他相信自己一旦有动作、尤其是财务进账上，她一定第一时间汇报总部。
方生平就纳了闷了：这么一个破烂不堪的传媒公司，需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吗？方生平直觉这背后一定有猫腻，而且是大大的猫腻！
他对侯琛道：“业务上的事情我不懂，你多费心。客户你先联系着，别说太死，免得干不了砸了招牌。一会儿叫策划部三个人一起进来，咱们先看看他们的态度再决定。”方生平钢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圈：“集团以外的客户是一定要开发的，不然可真要走上绝路了。”
侯琛没想到方生平竟然能这么快进入状态，不禁问道：“平哥以前真没做过领导？”
方生平听着好笑：“我看着像做过领导？”而后正色道：“这只是开始，以后会有很多我不懂的、没涉足过的领域，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笨。”
侯琛笑笑：“哪能啊！在其位谋其政，我的职责就是在我擅长的领域帮助你。”
方生平点头，表示心领了。
策划部三个人显然没料到方生平会叫他们一起进来。
方生平请他们围着茶几坐了，三人虽说看着挺客气，但身上却无时不刻不散发出一种艺术家高人一等的桀骜气质。
方生平知道，这种人就算一个月只赚两三千块钱也放不下他们对于生活品位的追求。以前姜莉玫偶尔就这样，只是嫁给他之后就很少向自己表露了。想到妻子，方生平不自觉就放软语气：“咱们策划部门一看就都是艺术家呀！”
见方生平上来就夸人，苏怡和杨欣然很是受用。张子峰却只是干笑，试探着说道：“其实我们以前也有工装，只是这两年集团顾不到我们，以前工装都不合身了。”
他这么一说，苏治和杨欣然笑得也不那么自然了。
方生平摇头：“你们这样挺好，穿工装我还怕束缚了你们创作呢。”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猜不到这话里的意思。但他们很自然地跳过这个疑问，继续听方生平的下文。
方生平也不客气，直言自己初来乍到，对公司各方面都一知半解：“你们平时都喜欢什么业余活动？”
张子峰心里纳闷儿了：不是该问平时都有什么工作吗？
他哪里知道，他们一年做的那点事儿，方生平早就了如指掌。先从业余活动开始问，是一本管理实操书籍里提到过的，这样做容易拉近距离，方便后续打开话匣子。方生平这也算现学现卖了。
女孩子们继续微笑装花瓶，以免言多必失。张子峰自觉成为三人的代表：“我们平时也没什么业余活动，除了工作，就是偶尔一起聚个餐，唱个K什么的。”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谦虚啦！总该有点爱好特长什么的吧？”方生平笑看苏怡和杨欣然，后者见被点到，也微笑回答一些油画、长笛、陶艺之类的高雅爱好，还说公司几个人经常去一起去电影院和小剧场：“我们六个人关系都挺好，这里人少简单，不像别的公司那么复杂。”这是苏怡说的。
方生平心道：可不是关系好嘛！大家一起穷，谁也没比谁好多少，不涉及利益关系，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嘴上却说：“哎！这就对了！发表一下看法，也好让我了解你们的工作情况，咱们人少，我尽量能顾到的都照顾到。”
“说到工作环境，方总……”杨欣然跃跃欲试，张子峰却突然接过话头儿：“方总，对于工作环境，就像小苏说的，我们对现在的工作状态很满意，现在您来了，带领我们，我们这心里也就更有底了，至少不用像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
方生平微笑：“你这话言重了。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一个务实的人，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是从基层调上来的，所以之前我和你们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我现在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我和你们就是一体的。你们要做的是好好工作，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保持你们现有满意状态的基础上，尽可能的给你们谋福利。”
张子峰虚情假意地扯了扯嘴角：“方总能为我们着想，我们以后也一定支持方总工作。”
接下来，方生平就把话题扯到工作上了，策划部这仨人互相补充着把日常工作说了一遍，方生平听着跟资料里出入不大，也就又客套了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刚一出门，杨欣然就咬牙切齿地捅了张子峰两下：“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张子峰皱眉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又点了回去：“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他那是让你畅所欲言吗？他就等着你说对环境不满！然后跟咱们说增加工作量呢！”说着，看俩人不以为然的表情，苦口婆心道：“增加工作量意味着什么你想过没有？工资还是那些，你得加班加点、连接私活儿的时间都没有了！”
二女顿时恍然大悟，直说这方总看着挺和气，其实也是个处处挖坑给人跳的周扒皮！
杨欣然不甘被怼，怆道：“那你还跟人保证以后会支持他工作？”
苏怡摇头：“欣然，你真是没治了！你也不想想，他懂什么啊？到时候咱们就说天天加班都做不完，他还能怎样？还不是得哄着咱们给他工作？”
杨欣然犹豫道：“万一他要是一生气给咱们开了呢？”
苏怡白了她一眼：“就咱这臭明远扬的公司，一个月扣了保险到手两千多块钱，他上哪找咱们这样的成手去？”杨欣然秒懂，把心放回肚子里。
张子峰回到座位上却若有所思。
下午，张子峰又私下里找方生平，把接手这两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他们私底下接的一些工作，最后还很是为难地希望方生平网开一面：“我们这也是没办法，集团每年就那些工作，我们也没有涨薪水的空间，这物价一天天地涨，大家都还要生活，我们这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同时也不给集团添麻烦，您说是不是？”
方生平一听，敢情张子峰的意思是继续保持现状，让自己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还真敢想啊！以为自己混了十年没升职，就觉得自己一定跟他们一样混吃等死的？但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以前不也妄想着守着工位牢底坐穿，然后退休享福？这么看来，这张子峰还是有点眼力的。只可惜没用在正地方。
“听说你媳妇怀二胎了？”方生平并没正面回答张子峰的问题，而是提起他的私事：“手头也不宽裕吧？既然有能力自己找客户，为什么不出去单干？”
在张子峰复杂的神色中，方生平继续道：“也对。不用给她俩发工资交保险，收了钱你还能拿大头儿，换了是我，我也舍不得放下。”
张子峰急忙解释道：“我这也是为公司着想，不然就咱们现在的工资，连个应届毕业生都留不住，又上哪去找苏怡和欣然这样有工作经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