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日值受死,大事勿用,宜祭祀,忌出行。
京都最繁华的青龙街上空无一人,距离宵禁还有半刻时。
紫禁城禁军侍卫第一统领敖铮,全身戎装准时出现在午门外。
“非常时期,大家招子放亮些。”
敖铮一贯霸道的语气,今日隐隐透着一丝焦虑。
“是,统领放心!”
看守午门的二十八名皇城侍卫都露出一丝敬畏之色。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强者的尊敬。
二十年前未入公门的敖铮已经是一等一的刀法名家。
如今自然今非昔比,隐然已是皇城第一高手,更收得宫中最得皇上青睐的儿子,二皇子朱子桓为入室弟子,可谓显赫已极。
若非如此信任,护卫皇宫之职岂能独独交与此人。
同往常一般安排下今夜皇城的暗语后,敖铮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进入内廷。“御龙金令”可随时出入紫禁城任何行宫。这样的特权就连许多王子都是不曾有的。
上清宫,二皇子朱子桓的居所。
十多年来,这里入夜便会变成皇宫中最安静的地方。
这位二皇子自幼就十分特别。其他皇子还在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时,朱子桓早就已经开始文武兼习。自四岁开始,半日学文半日习武,晚膳沐浴过后的半个时辰才会研究弈理,这也是他一日中唯一的消遣。
平日若非天子驾到,到了别人掌灯那就已经是朱子桓就寝之时了。
一开始许多皇子皇妃私下里不少流言蜚语,说这个二皇子如此年幼就如此善于伪装,只为博得天子欢心。
可是这样的日子朱子桓一过便是十七年,这些人也早已闭上了嘴。
而近月来,敖铮每夜都会悄悄来到上清宫旁,暗中保护这里。
这段非常时期,稍有疏神便会万劫不复。
“殿下该歇了,明日早朝万岁爷要宣殿下首次参与议政了。”
朱子桓身边的这个太监进宫不到一年,却已十分清楚主子的习惯。
“哦?酉时已过?”
今天的上清宫没什么不同,朱子桓放下手中的古籍,语气却不同于往日。
“是的,殿下。”太监拱手道。
朱子桓点头道:“陈公公去年过世,无怪你不知。去吧,掌灯!”
“是…掌灯?”小太监有些惊愕,连自己几近犯上的表现都未曾留意。
朱子桓看起来却似乎心情极佳,只是笑道:“是…掌灯。”
上清宫外巡视的一队侍卫刚好巡查到此,见到二皇子的寝宫酉时已过仍旧灯火通明,纷纷露出惊诧之色。
只有那领队的侍卫长面色有些凝重:“快去,通知统领,上清宫掌灯。”
被叫到名字的侍卫虽一头雾水,却知道在这皇城中只能做不能问。
当敖铮接到自己属下的口信时,月色已明。
看着越来越高的明月,敖铮的眼睛也越来越细,不知在想什么。
“今夜可是陛下驾临上清宫?”片刻后,敖铮先是问道。
“不是,否则弟兄几个不说,头儿肯定要随驾保护。”
敖铮道:“不错,老章,立刻让朱雀营已经睡下的弟兄起来一队,不,全体配备羽箭劲弩,接下的一个时辰最高戒备。”
看着自己的传令侍卫离去,敖铮眼泛寒光,忍不住握了握腰间的长刀:“忍了三年。你却偏偏要在今夜来多事!这最后一次,非要看看你到底何方神圣。”
宫中的侍卫突然增多,各宫的太监宫女隔着高墙听着来回穿梭的脚步,都很默契的紧闭大门,毕竟在这侯门深宫中最不缺好事者的冤魂。
周围迅速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黑暗。
谁也说不清在这黑暗中究竟伏下了多少双眼睛。
已经快到亥时,巡逻的侍卫你来我往,已经更换了十五六组。
而一直隐伏在黑暗中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的侍卫,也开始纷纷露出疲态。
这时,不知道谁打了个哈欠,却立刻就被身边的人死死按住了嘴巴。
因为此时宫墙上一道蓝影飞速掠下,轻轻落在了午门后的空地上。
没在场的人永远想象不到一个人直接掠下十余丈宫墙的景象。
看着这道犹如幽灵般足不沾地前行的黑影,所有人的屏着呼吸,若非早已得到敖铮的提醒,当真无人能够发现这个身影。
七月十五中元节,莫非真是鬼门关开了?
禁卫军虽然人多势众,有人的掌心也不自觉开始湿润起来。
看着前方的一片空旷,没入黑暗的影子没有再出现。
他似乎发觉到了什么,此时此刻皇宫里这般安静,那种危险的气息是以往没有感受到的。
又等了片刻,直到整整三队巡逻的侍卫都从广场上走过,黑暗中才传来一声轻叹,那是一个男子的叹息。
他感觉得到,看这三队侍卫的神态都露着一丝疲惫,也就是说到了这个时候轮班的侍卫还未出现过,为什么没有轮换,其他人去了哪里。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在手中来回轻抛,眉眼间不停扫视着对面一个个黑暗角落。
忽然他的目光在前方金水桥下停了下来。
没在接住那抛起的碎银,男子食指中指一敲,空中的碎银划出一道银光,冲着金水桥下激射而去。他这一弹的力道自己十分清楚,若是撞上活物那动静绝对小不了。
果然,黑暗中传出一声闷哼,转瞬间又没了动静。
男子站在偌大的广场中间,环顾四周,眉头微微皱起。
此刻自己一举一动看来早已落入对手眼中,遮遮掩掩已无任何意义。
若是陷在皇宫里,任凭你多好的身手,也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趁着现在退走,十来丈的距离还不算太远,或许还有三分逃脱的可能。
但很明显对方早有准备,自己在掠上城墙的中途,恐怕等待自己的就是一阵箭雨。
男子眼中露出一丝凝重,身形却骤然而动,如同一只协裹着蓝焰的苍鹰腾空而起,方向却是笔直往前。
瞬间三个起落,二十余丈的广场,包括那金水桥已皆在身后。
“这人竟然不逃!”
“妈的,还想着进内宫,当弟兄们吃干饭的?”
果然,身后随即响起了一阵急速追赶的脚步声。
“竟有这么多人,看来今晚咱们这位敖统领是真想留下我。”
对这片区域男子还算熟悉,暂时不至于被逼的到处乱窜陷入死地。
原本黑暗的太和殿广场,在这一瞬间火光便布满每一个角落。
“统领,负责把手太和门的十九个弟兄没能拦住刺客!”
上清宫外月牙湖边,一个侍卫微微喘息,略带惧意的向敖铮禀报。
“刺客?呵呵…好吧,刺客往哪逃了。”
敖铮脸上平淡无波,丝毫看不出心中所思。
“被二营的老何逼的往武英殿方向去了,但是刺客身手太快,那一片范围又极大,恐怕二营的三百人不能照顾周全。”
“武英殿么?他倒是明白,知道有的人不能惊动。”
敖铮随后才问道:“太和门的人可有损伤?”
“并无损伤,只是全部都被点了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回统领,看弟兄们所处位置,刺客并非偷袭,而是正面将他们制住。”侍卫如实禀报着,眼中对今天这个刺客已然露出深深的惧意。
因为若是十九人全都是被兵刃所伤,甚至所杀,又或者来人是从后面偷袭,那么此人武功虽然一定极强,却也不能令人忌惮至此。
但是全队竟是被正面点了穴,那么可以判断这个刺客正面面对十九个皇城一等侍卫,仍旧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否则出手便不会如此从容。
“别看那刺客又是硬冲太和门,又像是迷路一般乱绕,那都是假象,最终的目标还是这里。如果他能活着到这里,或许我会给他一条生路。”
敖铮丝毫不以为意,看来更似成竹在胸。
上清宫外月牙湖夜莲开的正好,男子站在湖边,感受微风中一丝清凉。
不过这凉风中掺入的一丝肃杀之气却也瞒不过眼前之人。
湖岸四周那些星星点点的银色反光那是埋伏在黑暗中的弓箭手,湖上回廊中最少也着数十个侍卫,
“看来有人是想拿我练兵,我能拒绝么?”男子暗自苦笑。
听着身后成百上千的脚步声,男子不敢再耽搁,纵身便往水中跳去。
在这些禁军看来,这愚蠢的刺客是被逼无奈,却不想莲湖又非活水,如何容得你水遁。
已经埋伏在回廊上的侍卫已经做好好瓮中捉鳖的准备。
谁知并未听到那声噗通入水的声音,那道蓝影竟未跌入水中。
男子身形凌空,足尖在水面划过一道白色细痕,就这样如那凌烟的飞仙轻轻掠过了十余丈的湖面。
瞬间身形骤起,一道残影在殿顶高挂的明月前一闪而过,就再也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我眼花了吧!”“那是人是鬼?”
隐身在湖岸的敖铮看着四周目瞪口呆,竟没有放出箭矢的属下,沉声道:“收起弓箭,全部回营休息。今夜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及。”
“休息?”所有人都被敖铮的话弄糊涂了,宫中来了刺客,理应全力搜查才是,自己的统领竟让所有人都去休息。
身旁一个侍卫拔刀而出,低声喝道:“统领,让我们去追。那人不知用什么妖法,打掉了我两颗门牙,我要活剐了他!”
“别说了,各归各位,出了任何事自有我敖铮一力承担。”
“统领哪里话,我们这便散了。”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适才如何能质疑自己统领的命令。
皇城禁卫只有朱雀一队是敖铮的绝对心腹,所以敖铮才会选择这批人马执行今日的行动,丝毫不怕自己的行为败露。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容得你从我手中逃走!”
等所有人都离去,一脸铁青的敖铮才道:“轻功绝顶平生仅见,不过若你是个不识时务之人,今夜就算真的插上翅膀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上清宫,听到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朱子桓才饮了一口已有些微凉的茶水,轻轻放下手中的棋谱,笑道:“兄台,还不下来!”
一束皎洁的月光映洒在书桌前的空地上,身着深蓝长衫的身影衣袂飘飘,自大殿顶端缓缓飘落。
就像绝大部分的文人一般的深蓝色长衫,深蓝发束。
虽然因为面巾看不见面容,但他的眼睛却让朱子桓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双特别的眼睛,散发的光芒明明可以洞穿世间的一切,却又带着七分慵懒,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下一刻这双眼睛隐现的杀气,却让小太监从头凉到了脚底。
就在一声刺客差点出口时,却被朱子桓“看茶”二字打断了。
看到朱子桓从容的笑容,那太监才生生忍住。
“怎么,不顺利?”朱子桓笑道。
男子眼中杀气慢慢消退:“你又点灯了!”
毕竟换了谁,被人当成老鼠都不会觉得开心的。
朱子桓道:“你如此胆大妄为,我看迟早会被人点了天灯。”
就在这时,寝宫外响起了敖铮如炸雷般的声音:“殿下,不介意老夫也来凑个角儿吧。”
朱子桓略微惊愕,看了看男子道:“是我师父。你怎么看?”
男子按开桌上装酒的银壶轻嗅着:“见见无妨,反正我只是来喝酒,至于这个喝酒的人究竟是谁,那是你该头疼的事。”
朱子桓微微露出犹豫,随即苦笑一声道:“真是天生的无赖。”
门口的小太监见主子朝自己点了点头,躬身一诺出去迎接去了。
棋盘棋子都是白玉雕成,茶是上等铁观音,酒是陈年竹叶青。
掌灯的同时一切就早已准备就绪。
这是二人第三次在这里对弈,朱子桓已经了解眼前之人的喜好。
“每年你都能准时,真不容易。”朱子桓作为主人倒也不客气,一子初元。
“三年前的确是我不请自来。可是自那以后可是殿下您的严令。草民只能遵命罢了。”
男子随手应了一手,右手很自然端起眼前的银杯浅酌了一口。
“算你有心,今日这竹叶青窖藏超过五十年。”
“若不是为了此刻手中这绝世佳酿,我看你才懒得管什么皇命吧,也不知道酒之一物到底何魔力。”朱子桓淡淡道。
男子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况且你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公平约定。”
毕竟再珍贵朱子桓只是付出一壶酒,对来男子而言却随时可能失去性命。
“对手难得,遇到你这位从天而降的朋友我怎肯放过.”
“若非听说咱们的二皇子棋艺登峰造极,当年我怎会管不住双腿来闯这龙潭。据说棋圣周亚夫就定居京城,你怎会没有对手?“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面对皇子都敢真刀真枪么?”
二人如朋友一般的寒暄,棋盘上的局面却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高处不胜寒,此言倒也不错。”男子落子总算慢了下来。
“高处?百丈宫闱你尚且来去自如。话说你们那个江湖,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
“睡不着了?”男子笑道。
“若你们那个江湖像你这种人超过一掌之数,无论域中为何人天下,恐怕都会寝食难安。”
“哈哈…”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茶未入口朱子桓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当他饮完茶想将茶放下的时候,却愣住了。
一把惨青的匕首正在自己眼前,匕首的主人被对面的男子紧紧握住,尚在不停的挣扎。
男子喝了口酒,问朱子桓道:“这也是安排的节目?”
朱子桓脸色有点发白:“这是谁?…刚才…他是想…杀我?”
男子看了看朱子桓身后的太监,淡淡道:“这回是真的刺客,你倒不叫了。”
目瞪口呆的小太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想出声,却又被一声惨叫阻止了。
男子右手内劲透出,那刺客随之便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手筋腕骨已全然震裂。
惨叫声未绝,便被男子抛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入了湖水中。
“这位…这位高人。有人刺杀皇子,为何不问问他是何人指示。”那名依旧太监心有余悸。
“问不出的。你自己去湖里看。”男子感觉这太监话语有些奇怪,转念一想或许也是心忧皇主,于是并未过多计较。
太监走到窗边立刻就发现刺客堕水的地方,陆陆续续有几只死去的鱼虾飘了上来,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此人是死士,若是刚才我出手慢了片刻,只怕你和咱们这位皇子就和这些鱼虾一样了。”
男子看了看朱子桓,见他继续开始落子,脸色已然如常,不见半点惊慌,倒是又高看了这二皇子一眼。
敖铮雄伟的身姿踏入上清宫,就看见洁白如纱的月光下,一个陌生男子竟然
一手酒杯一手棋子,没有丝毫仪态,半躺在朱子桓对面。
“敖统领不必如临大敌,在下并无恶意。”男子先开口道。
敖铮对朱子桓抱拳一礼后,道:“老夫只是想看看能够三次莅临皇宫,三次全身而退的高人。”
“不敢,不过是因为敖统领并未有心阻拦,否则在下如何敢越雷池一步。”
“好说好说。若非次次都可提前得知,老夫也并不一定可以发现你。阁下的身手老敖可是佩服的紧。”
听到“次次”两个字,男子眉梢的青筋都微微一跳。
而男子对面的朱子桓若无其事的落子,只是似乎在强忍着脸上的笑意。
此时的敖铮面上平静,心中却着实吃惊,因为实在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年少。
之前想要与之一较身手的心思也瞬间熄灭了。
他虽然半个身子已入公门,却依旧看重江湖辈分,如何会同一个晚辈争雄斗胜。
“不过一句话老夫非说不可,殿下今年或许就要入主东宫。”
他虽然是对朱子桓说,眼睛却是一直锁定着男子。
男子本已抬起准备落子的手瞬间定住了,抬头看着朱子桓:“原来你知道刚才的刺客是谁派来的。”
敖铮道:“刺客?难道真的是大皇子,皇上他…。”
朱子桓面色一冷,道:“师父,天心难测,勿要多言。”
“殿下…”敖铮作为皇子的老师,虽然从未忘记礼数尊卑,却也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徒弟会对自己冷言相对。
男子盯着朱子桓良久,将棋子放下,道:“敖统领的意思在下明白。看来今日这杯酒你应该不会推拒了吧。”
男子缓缓倒了一杯酒,轻轻推到朱子桓面前。
朱子桓强自一笑道:“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原本只想多瞒你一时。可惜,今日这未完之局恐怕再无分出胜负之日了。”
说罢,端起银杯一饮而尽,而原本本神采飞扬的眼神此时已有些发空。
朱子桓从小便未出过皇宫,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这唯一的朋友。
看着自己这个的弟子因第一次饮酒,极力强忍咳嗽,脸色渐渐憋的发红,敖铮忍不住自责起来,自己今夜或许真的不该出现。
“毕竟子桓他才二十岁啊!”
但转念想到这关系到朱子桓未来生死之事,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男子移步窗前,目光远眺,听着宫墙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淡淡道:“现在外面应该已是天罗地网了吧。”
敖铮冷笑道:“刚才不敢说,但现在老夫若不放行,保证一只鸟也休想进出。”
话音刚落,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扑腾着翅膀穿窗而过,落在男子的肩头。
敖铮的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连朱子桓同身边的太监也忍不住嗤笑出声。
男子却眉头一皱,每次看到这只鸟他都会不自觉的皱眉。
朱子桓道:“好像这只小鸟出现你的脸色总不大好看。”
摘下鸟儿脚下的小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六个字“江南无锡,赵家。”
“我得走了。”男子看了看敖铮,他知道,若是自己还不明白敖铮今天出现的用意,那敖铮也就不会有任何顾及了。
他毫不怀疑敖铮进来之前,已经在四周布下无数弓箭手。
但他并不怪敖铮。作为宫中禁卫统领,能够容忍一个外来人三年的无礼闯入,事实上他确实很疼爱自己这个弟子。但今时今日时局大变,为了自己的弟子能够成功夺得储君之位,如此作为才是正确的选择。
看来敖铮并非嗜杀,已然给过自己机会,而此时自己的确是非走不可。
但走到门前的男子迈出的脚步骤然顿住,又回过头来。
刚一回头他已看见敖铮眼神中的一抹杀机。
但男子怡然不惧,淡淡一笑,径直往回走在。
敖铮隐在身后的手来回搓动着,随时处在爆发的边缘。
男子走到棋盘前拿起一颗白子,往棋盘上一落,竟自己杀死自己一片白棋。
朱子桓脸上一阵错愕,不明白他这样做是何用意。
“作为皇子率性而为自然无碍,但作为太子有的事还是放下的好。胜负天定,输赢何凭?万里江山并非只有纵横十九道,天下万民也并非你手中不知反抗的棋子。”男子轻轻在朱子桓肩上拍了拍。
三年来他是第一次听到男子如此话语,感受到那虽不浓烈却可贵的友情,朱子桓低下头,竟忍不住有些哽咽。
他太孤独,太寂寞。
命运决定了身边的兄弟都是敌人,而现在他即将失去唯一的朋友。
敖铮却处在震惊中,他想不到男子竟然说出如此堪称国士的话语。
男子看着朱子桓的神情,心神一动,终于叹了口气。
“紫竹仙庐藏魔音,凌云飞瀑隐神剑!有朝一日子桓终登丹陛时,在下自会携酒前来。”
还未等到朱子桓回过神,男子的身影已随着声音渐渐远去。
朱子桓才霍然抬头,道:“凌云飞瀑?紫竹仙庐?师父!您可听过,可曾识得我这朋友的来历?”
“朋友?哪有一个皇子会同连姓名来历都完全不晓的人交朋友。”
敖铮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平淡无波。
心中只有庆幸:“不料会是此人!”
此刻他才知道刚才自己未出手实在是幸运。若是适才自己真的出手,恐怕自己皇城第一高手的金字招牌真要毁在自己手中了。
传闻他出道至今未尝一败,自己虽然没有同他交手,却知道在对方击败的高手中,就有自己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物。
“我累了,师父先去吧。”朱子桓话语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冒着如此风险暗示殿下身份,星少的确是性情中人。倒是老夫多虑了。”
敖铮将门关上的的瞬间,看着朱子桓开始同以前一样,自己同自己落子对弈。只是平日只品香茗的弟子,今天终于端起了酒杯。
敖铮很想劝他莫要再饮,明日朝议根本不能失败,可话到嘴边却终化成一丝叹息。
摇头暗道:“我的殿下!若你真成了太子,九门禁卫是你舅舅,宫中禁卫统领是你的师父。如果你还同江湖势力有瓜葛,你让皇上如何放心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