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识。
——李太白《秋风词》
“小姐,夜深了,先歇着吧。”童欢端着铜盆走进内间,见小桌前的女子还在伏案忙碌,忍不住又劝了一次。
“再等会罢。”女子并未抬头,依旧伏案忙碌。她只着一身中衣,外罩一件青色软毛织锦披风。她的身影在微弱烛光下越发显得清瘦。
童欢远远瞧着烛光下清瘦的人儿只觉得鼻头酸楚,发自心底里钦佩她:明明是一个女孩子,那比她还瘦弱的肩膀,竟然抗起了林家。童宁默默走到灯罩旁,拨了拨灯芯,又往里加了些灯油,好让烛火更亮一些。
“小姐,这只点一盏灯够吗?这天太黑了,灯光不够,容易伤眼睛。”童欢又开始唠叨起来。
小桌前的女子闻言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看着童宁,上下打量着。童欢被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么看着奴婢做什?奴婢可是说错了什么?”
“我在看啊,你这十六的身子里莫不是装了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的灵魂啊,这么能唠叨…”林素环撑着下巴,有点无奈的说着。
“小姐竟会取笑奴婢,可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童欢小声嘟嚷着。
林素环听见了忍俊不禁,想着:这小妮子唠叨的声音倒像是电视的声音,看账本的时候,也不觉得冷清。她将手里的账本放到一旁,轻叹了口气,说:“罢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明儿个再看。”语毕绕开小桌往床边走去,童欢紧随着她去。
林素环脱掉青色软毛织锦披风,躺入铺了好几层棉絮的雕花木床上。童欢将床幔放下,轻轻的退出去了。
林素环望着床顶出神:这是第十一年了吧,真快啊。她摸着心脏,感受着胸腔里传来的安稳而有力的心跳,不禁感慨:真好啊!
随着月亮的高升,她沉入梦里,时而不知做了什么香甜的梦,嘴角留有一丝的微笑。
林素环,宴州富商林自得之女。林家原本也算是富甲之家,林素环虽是富商之女,却有个出生书香门第的母亲,所以她也断文识字,礼仪周全,并不比那些个名门闺秀差。
然而世事难料,林素环的母亲苏晗因病去世,林自得爱极了苏晗,深受打击,夜夜酗酒。商业上的对手乘人之危,打压林家产业。林家老太太见此,不顾年老的身体,拿起家法狠狠的打了林自得,
她痛心疾首的说:“晗儿去了,你是不是也想跟着她去啊?我也不劝你,你要死就死吧。这林家虽败落了,但这些年积累的钱财也不少,你死了就等着久久和允寒被林家那些人虐待吧。我老了,护不住的,要是有人见不得我,也就一包药的事。我死了指不定一张破席裹着,往那乱葬岗一扔,以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林自得听了,痛哭流涕,跪着向林老夫人告罪,不敢再堕落了。在林自得手中,林家生意渐渐回升,可好景不长,林自得被奸人所害。八岁的林素环一手操办父亲的丧事,安抚年迈的祖母,年幼的弟弟。林家人在林自得死后开始骚动,人人都想在林家这块大饼啃下一块。
起先,有林老夫人镇着,林家人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但小动作不断。林老夫人自知年迈,无力守住林家,想交给林崇彦,奈何林崇彦才五岁,太过年幼。无奈,只能将林素环带在身边教导,交她商贾之术。倒不是林老夫人不待见林素环是个女孩儿,她是觉得女孩子还是要少抛头露面,她怕对林素环的闺誉不好。林素环虽是七岁但学习的速度却是不慢,连老夫人都说她有经商的天赋,若是生为男儿,定有一番作为。
她十岁那年,林老太太分权,将林家慢慢地交到了她手上,这可兴奋坏了林家其他人。一个小女娃娃拿捏起来,比拿捏老太太容易多了。于是啊,他们在被他们看轻的小女娃娃手里栽了个大跟头。林素环一上位便查了各个商铺的相册,打的那些人措不及防。账本上漏洞百出,林素环气急了,林家的底蕴都要被这群蛀虫败光了。
拿着证据,该送官的送官,官府处理不了的,她自己收拾。一番洗牌后,林家原来的人没剩几个,有的要坐个三五年的牢,有的被打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则是早早的带着贪得的钱财跑了。总之林家算是理清了,可林素环的名声也坏了,什么心肠歹毒啊,什么狼心狗肺啊,还有什么不孝啊等等,总之是怎么难听怎么说。林素环听了并不生气,只是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她前世是因突发性心脏病死亡,享年21。是个孤儿,父母在她牙牙学语时,遇车祸双双离世。留下了一笔较为丰厚的遗产,以至于她后来的生活不算艰难。那一辈子也没遭遇什么变故,也没经历什么大事,活的很平淡也很孤独。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牵挂。
她成为林素环是在建兴十一年,那年她五岁,听府里的老人说,她入了邪气,昏迷了整整两天,期间还间断性的发烧,醒来之后便换了个芯子了。
她享受了几年的母爱父爱,现在还有个祖母和弟弟。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让她感受到了上辈子没体会到的亲情,也感谢上天重新给她一次生命。唯一有点愧疚的是她不知道原来的林素环如何了,是消失了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着,她都不得而知。
也许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好好照顾林家人,既然占了林素环的身体,就该替她尽孝道。若有一天她还能回来,也当是做报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