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汐瞳的脸色沉下来之后屋内莫名的有种低气压的压抑。
木鸢一直都觉得汐瞳是个身娇体软性格软糯的女孩子,没什么脾气没什么性格,也就是俗话说的好姑娘了。
所以他没想到这姑娘不高兴起来还挺有气场……但问题是他都还没弄清楚她是为什么在不高兴。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离开这个房间有危险,估计她已经走人了。
至于苍瑾,更没弄懂这两个赖在他房间不走的家伙在搞什么。
“——所以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木鸢笑应道:“我们如果从你这个房间出去,还不得被外面的鬼撕了吃掉?怎么说也得在这里待到天亮吧?”
“啊?”“什么?”
汐瞳和苍瑾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汐瞳自知自己这段时间已经是跟木鸢走得太近了,什么男女之防都没来得及顾忌,那是情势所逼责任所在她蛋定的无视。可是——跟两个男人共处一室,过夜。
就算她已经没打算要嫁人了也不能做这种事吧?
“我……我还是……”
“你想出去应付千女和他的那群手下?”
“不……”
木鸢耸耸肩,看来汐瞳没得选择了。
所以似乎没人问过苍瑾的意见,他头上青筋浮了浮眼瞅着已经没有了两人一较高下的气氛,索性考虑点实际的问题,再次往床上一倒,“床是我的,你们俩随便。”
虽然汐瞳死都没有睡他那张床的打算,可是默默环视一眼这垃圾场一样的房间……一种悲壮的情绪难以抑制的膨胀。
汐瞳试着从手边开始着手,至少得先清理个起码能坐下的地方……
“不许碰。”
苍瑾虽然没有睁开眼,却有无形的压力从声音里清晰地传达过来,“这个房间里的东西,谁也不许整理。”
那是让人无法违抗的命令,汐瞳稍稍有些汗颜——
如果懒,她可以理解。如果忙,她也可以理解……可是别人替他收拾还不允许是要闹哪样……
木鸢在一旁笑而不语,拍拍汐瞳示意她稍让,自己站定,打量中几口堆得乱七八糟的箱子,直接一脚踹倒,露出最下面的一口,扫干净上面的杂物,“坐。”
“……”
当汐瞳无力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完全无抵抗接受的时候,木鸢才低声对她道:“苍瑾跑掉的老婆,以前是幽冥教里的丫头。一直只有她在给苍瑾打扫屋子——”他一挑眉——懂了么?
汐瞳点一个头,懂了——太痴情了。
“那……他夫人呢?”
“还没娶到手人就攀了高枝嫁给别人了。”
苍瑾床边的长刀一抡就飞过来砍在木鸢头顶后面的杂物上,顿时削飞一片。
木鸢弹弹肩膀上落下的碎屑,“别管他。”
可是汐瞳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谈论得好……这个人的脾气,真是各种糟。
虽然她心里还有很多的疑问,苍瑾和鬼王,苍瑾和千女……可哪一个都跟苍瑾有关,她还是不要八卦比较好。
显然木鸢不是这么打算,他非但不吃警告反而凑过去爬上苍瑾的床——
“喂,咱们好歹也同盟一场,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千女那种风骚美人你就当真不记得?整日里作威作福小鬼伺候着你就不记得?”
任他仪态万千妩媚众生用手支着头侧躺在苍瑾身侧,苍瑾却是毫不解风情,连说都懒得跟他说,一脚给他踹下去,“滚。”
苍瑾魂魄出窍的事情教中有些人是知道的,他自己也知道。体质如此,倒也没得办法,如今尤其得变本加厉,就仿佛是,这一边的世界再没有什么留得住他的东西似的。这些事教里的下人不甚明了,对苍瑾这副模样越发心生恐惧避如瘟疫。他自己却是不在乎,这一边或者那一边,记得或者不记得,有什么可在乎。
这一夜那两个人怎么样汐瞳不知道,她却是难熬得紧。躺不得靠不得,还得装木头人当自己没听到那两个人的“调情”……
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木鸢和苍瑾,会是……“同盟”?
这个问题,当后来她终于有机会问出口时,得到的木鸢的答案却是……
“因为,跟苍瑾跑掉的老婆成亲的是我中意的人。难道我们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么?(其实更想称其为失恋阵线联盟~)”
“……”
汐瞳那一回沉默了很久,真的很久……
一夜未眠还窝在垃圾堆里的结果是汐瞳灰头土脸的回房间,路上被早起的丫头看到,遭了各种白眼。
她已经无心去管那些事了,虽然幽冥教的众多丫头们并非一个整体,但是她已为其中的一部分心力交瘁还惹了一身麻烦。如果知道结果会是这么的凌乱她绝对不会受木鸢怂恿,不过就是几天睡不着而已,绝对会比现在好。
洗了把脸换过衣服,汐瞳决定彻底无视掉昨晚跟木鸢和苍瑾共处一室的事,这样她的生活可以一如既往的平静……
“汐瞳!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真把自己当小姐了,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吗?”春卉不瞒着,脸色青白脚下虚浮,头晕又恶心得难受,还得到处去找汐瞳——这丫到底是住在哪里的?
汐瞳看着都替她难受,不由得对她们惹来的麻烦少了几分抱怨。这就叫害人害己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她没记错她现在应该不用给她们帮忙了吧?
“以为我想找你吗?管事叫你去!”她边说着,连自己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汐瞳这回实在……没有去扶她的打算,半点接触都不打算有。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又在扶着一颗头。
“多谢了……”她堆个笑容,急忙转身就走。
“——管事,您找我?”
“汐瞳姑娘,令姐到访,我已经安排她去前厅了。”
汐瞳一路往前厅去,座上正在喝茶的女子与她有五分相像,只是年长些,更有些女人的妩媚。
“汐瞳——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快来给姐姐看看,有三个月没见你了,过得怎么样?”
“若瞳姐。”汐瞳上前去,被若瞳拉住了手,“姐姐你不在家相夫教子,怎么会来的?”
“你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三个月不见人,难道爹娘不担心的么?你也知道他们年纪大了不爱出远门,谁让我嫁得近,只好来替他们跑一趟。瞧瞧,怎么折腾成这样了,暝之表哥没照顾好你么?”
汐瞳才想起来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我自己没睡好罢了,关表哥什么事啊……”
“哎呦呦,瞧瞧,这会儿就开始帮‘你表哥’说话了?”若瞳挤眉弄眼意有所指的暧昧着,汐瞳开始感觉到有什么不很对劲……?
她试图更正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我们表哥。”
“死丫头,跟姐姐还装什么呀!”
“……?”她有装什么吗?
若瞳瞧着她,越瞧越不对——“怎么,难道送你来的时候爹娘没嘱咐你?”
“……告诉我什么?”
“夫婿呀!”若瞳戳着她这颗呆脑袋瓜,“你这孩子还真是不着紧!你都多大了?二十!眼见二十了还没有婆家!你当爹娘送你来干什么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你那怪毛病,留在家里根本就嫁不出去!来这地方,当真能镇得住你那怪毛病还好,可是那也就是说你以后也就不能离开这儿了。就算镇不住,这江湖人没那么多避讳和规矩,胆子也大些,在这儿你才有机会把自己嫁出去知道不??个笨妮子!”
一番话听得汐瞳目瞪口呆,竟不知爹娘是抱着这种打算——这么说来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送到这种地方来的确是有那么点蹊跷哈?
若瞳尖尖的指甲继续戳她的脑袋,“就你不开窍!记着,你的机会可都在这儿了,可别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呐,跟姐姐说,这儿有不少大侠吧?有没有你比较中意的?你表哥怎么样?其他人呢?”
汐瞳囧了个囧,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暝之表哥“怎么样”,想都没想!可是,被姐姐一问……为什么,会莫名的,想到——木鸢?
她无视掉这个念头……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对她,根本一点也没有……
“嗯?不对哦……你这个表情……?来,跟姐姐说,是不是瞄上哪个男人了?放心,就凭咱妹子这张小脸儿,哪个男人不得乖乖贴过来?——除了有点呆。不过有姐姐帮你出主意,保准没问题!”
汐瞳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尤物,“姐姐,你还是回家去相夫教子吧。”
“死丫头!什么意思啊你?——你麻溜儿的给老娘交代啊,不然老娘不会走的!”
汐瞳很头痛……这种时候,是不是该修书派人给姐夫,让他来领人?
她只是有些迟疑……原来爹娘送她来幽冥教是这个打算,这算不算身负重任?更迟疑的是,为什么她要想起木鸢啊……
“臭妮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老娘说话?告诉你,在你二十岁生日之前必须挑一个男人!不怕搞不定,有老娘帮你,但是必须找到一个!不然,我们就找媒人去暝之表哥家里!”
汐瞳这回惊悚了,“什么,暝之表哥?”
“对,其实爹娘早就找人打听好了,暝之表哥虽然是在魔教这种地方,但也算身居要职,为人又可靠,脾气好,做事认真——能找到这样的女婿爹娘已经欣慰了!”
——这一家子人竟然是认真的!
汐瞳意识到这一点,也切实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一直以为他们跟她一样已经放弃把她嫁人了的说……
——暝之……表哥?
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仅仅三个月的表哥,却比她的亲姐姐还来得像她哥!活生生的兄妹有没有啊!要她嫁给表哥,这种感觉跟兄妹***有什么不一样?
“姐——”
“别叫姐,再叫你也得嫁人!”
“我——”
“你不要有负担,尽管找,反正后备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只要大胆的放眼去挑,不管挑中谁,保证给你搞定!”——谁让你表哥就是这儿的右使呢?
汐瞳真心想说……姐你这种做法是不是不太厚道?
一面把人家当后备,一面又借着人家的身份去压迫别的可能的候选人?可是她脑中还是不禁升起一个念头——这意思是说这教中只要暝之管得到的人都可以随她挑——却是,除了左使?
送走了若瞳,汐瞳顿觉压力暴增,她在幽冥教的平静生活一下子就毁了个干干净净。
嫁人不是问题,但她其实比较想跟其他姑娘家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挑个合适的人嫁了,或者青梅竹马芳心暗许,平稳和谐才是关键。
至少不是上赶着在限期内找到一个不管情不情愿的人然后等着他被搞定,否则就要嫁给有着跟***似的感觉的暝之表哥……他们两个只是太像了,像到无法想象跟他做夫妻……
只是在这幽冥教中,她还有其他人选么?
别说左使和右使地位相等是管不到的人,就在昨晚木鸢才跟推销似的把她介绍给苍瑾……那种不开心的感觉,她觉得还是不要细想的好。
“哎,汐瞳姑娘,你来得正好——”厨房管事看见汐瞳像看到救星一样,“哎呦,这教里的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病都一块儿病,哪儿都人手不足——就麻烦你,再去西灵院送一趟饭。”
“又……西灵院?”
“哎呦你看,这不实在找不到人去,就麻烦姑娘了。”
事到如今,汐瞳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害怕那里的理由了……她接过食盒,说起来,昨晚应该算是苍瑾救了他们两个的,可是她好像都还没有道谢。
木鸢想必早已经离开了,她站在西灵院外,明明是大白天却莫名感觉到压抑。像有无数眼睛盯着这里,如锋芒在背。
属于这个院子的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全都脱离了常识。
“苍瑾大人,我替您拿了午饭来……”
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因为她无法预计见到的会是活人还是死人。然而眼睛在习惯了昏暗光线的瞬间只迎上一双无底重瞳,心脏像是跳漏了一拍,没得给他吓死。
“苍瑾大人……?”
他坐在黑暗里,单腿翘着,一双眼睛不带情绪地盯着汐瞳,汐瞳不知道是不是该松一口气,是活的……
虽然他就这样坐着不给反应,汐瞳依然淡定地从食盒中拿出菜肴,摆在唯一可以摆放物品的自己昨天坐过的箱子上。虽然是她屁股坐过的。
“那么我先告退了。”
她正要离开,苍瑾却开口,“你是丫头?”
“算是……”
“哼。”
“……”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人,那个“哼”是什么意思,完全无法理解啊?
她其实应该就这样离开的,少管闲事,少惹麻烦。可是一时没稳住,还是开了口试着提醒他——“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盯着你的?”——说“人”可能不太恰当吧?
苍瑾瞧着她,只是没有方才那么紧迫,“不是一直都在盯着么?”
“啊……?”
好吧,她错了,她就不该试图跟他沟通……看来难沟通的,不止是鬼而已。或者说,她该把苍瑾划归在另一边?
她欠欠身决定坚决走人。
“——你,是木花花的人?”
——汐瞳脚下崴了。
她扶着杂物站稳,转回身来,“我们不是……”
“那你是他带来孝敬我的了?”
“——”
这种销,魂的晕眩感是肿么回事……她真的不能再跟他沟通下去了……
鬼王和苍瑾彼此没有对方的记忆,但在心理上却又互相影响有些分不清,怎么看都觉得很危险,汐瞳坚决当做没听到刚才那句话就要继续往外冲,苍瑾却像个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瞬间已经靠近,在离门口的阳光一步之遥处一把将她拉回来——
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彼此之间的距离那么近,瞬间放大的脸孔让汐瞳的脑袋短暂空白,能够感觉到的只有自己胸腔里的跳动,却没有他的温度。
很冷,如同理石雕刻出来的人般,有着石头一样冰冷的色彩和温度。他真的就像一条蛇,魅色的,冰冷的蛇。
“这么说来,我还挺中意你的。”
——诶?
“既然你也看得见,不如就帮我一起来看看,一直在周围盯着的,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