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阵,一时之间,濮阳东门外充满了肃杀的气氛,连飞鸟虫兽都不敢鸣叫。
此时的许勇心里十分紧张,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
他紧紧的盯着前方的黄巾军,手心的汗水越来越多,好在无论是段毅还是卜己,都没有打嘴炮或者斗将的意思,一个是官军,一个是叛贼,两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等到准备完毕,段毅长矛一指黄巾军,喝道:“杀。”
身边亲卫同声呼喝,战旗摇动。许勇听到命令,同样长刀一指,喝道:“杀。”猛的一夹马腹,霜刃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黄巾军冲去。
许勇长刀挥舞,八百骑兵肆意纵横,手下全无一合之将,一刻钟后,许勇竟然杀透敌阵,他连忙勒住缰绳,不顾满身血水,再度杀回去。
许勇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已经开始乏力,卧着刀的手有些颤抖,霜刃亦是气喘吁吁。
好在身边已经没有了黄巾军,他勒马停下,环顾一周,只见身边的人都如同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一样,满身鲜血,不断的滴在地上。
田恒纵马来到他身边,焦急的说道:“阿勇,快撤。”
许勇有些疑惑,明明胜利了怎么还要撤退。
田恒看出了许勇的疑惑,急忙说道:“这些太平道贼寇太顽强了,阿勇,那段毅已经败了,我们也损失惨重,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什么!”许勇又惊又疑。他带兵冲杀,没感觉这黄巾军有多厉害,都被他杀穿了几次。
他越过身边的人,放眼望去,却发现,与他们交战的黄巾军竟然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逃跑。
他不知道自己的部下死了多少,但可以看到,每三四个黄巾军身边躺着一个穿着自己部下战甲的尸体。
许勇突然脸色发白,好在有面甲遮住,没人看到。
许勇自问,来到这个时代的这些年,杀过的人比前世杀过的鸡还多,自以为不会再害怕战场,但刚才只顾冲杀,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平静下来,目视战场,竟然害怕起来。
只见战场之上,各种断肢与内脏被战马践踏,混合着血水脑浆,泥土,流淌在一些还保持着完整的尸体之间,那些头部还保存完整,或狰狞,或害怕,或迷茫,或疯狂的表情生生闯入许勇的眼里,烙印在他的脑里。
一瞬间,许勇甚至想要吐出来,他强忍着,移开目光,看向主战场。
此时的主战场,代表着汉朝的红色旗帜早已不知所踪,那段毅的大旗则退到了城墙下,正艰难的阻挡着黄巾军。
而卜己看到左翼被击败,分出了一支精锐扑向许勇。
这是真正的黄巾精锐,每个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壮汉,甲胄齐全,头盔上缠着黄巾,面色疯狂,高呼着苍天已死,就在许勇愣神的时刻,杀了过来。
普一接触,就犹如刚才许勇杀那些黄巾军一般,只是反了过来,倒下的都是许勇这边的人。
不过片刻,许勇还没反应过来,除了身边的骑兵,许勇辛苦训练了两年的精锐就已经败了,纷纷抱头鼠窜。
“阿勇,阿勇,阿勇。”田恒,牛猛,褚风等人纷纷大叫,许勇终于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喝道:“撤,撤,撤回城里。”
田恒等人听到命令,纷纷松了一口气,率部撤退。
许勇虽然让他们撤退,自己却纵马向黄巾军杀去。
田恒等人大惊,喊道:“阿勇,你在做什么,快退回来!”
许勇头也不回,握紧长刀。不是他不想回去,此时,他也害怕,毕竟,他做了三十年的普通人。
但是,他不能退,那些步卒虽然败了,但还没有全军覆没,他不能让他辛苦两年的成果就这么烟消云散,他又该怎么面对这些人的家人。
而且,若是刚才自己没有因为战场的残酷失神,早点撤退,他们怎么会死?
所以,许勇冲了上去,一边冲,一边喊道:“撤,全都撤退!”
那些败退的士卒听到他的叫喊,也回过神来,纷纷往后跑去。
许勇连杀了三个黄巾军,青龙偃月刀终于被挡住,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黄巾士卒,被许勇一刀砍在肩膀上,只见他怒喝一声,竟然用头和左手紧紧的夹住许勇的刀。
然后握刀的右手不顾疼痛,砍向许勇,其他人则趁此机会,杀向许勇。
许勇怒吼一声,双手握住青龙刀,竟然生生将那壮汉连人带刀抬了起来,然后刀身一转,砸向敌军。
那些疯狂的黄巾军见此,也被吓住了,脸上流露出一丝惧色,但随即又被疯狂代替,继续高呼苍天已死,杀向许勇。
好在在他们被吓住的那一瞬间,许勇得到喘息了的机会,霜刃再度奔跑起来。
但此时的许勇已经身陷黄巾军之中,霜刃的活动地方也越来越小,若不是它的要害也有护甲,只怕此时它已经撑不住了。
眼见许勇即将战死,黄巾军忽然一阵混乱。
原来,牛猛等人眼见许勇冲进敌军中,放心不下,让田恒带着一部分人杀向城里,他们则率两百骑兵前来救援许勇。
牛猛等人杀透敌军,来到许勇身边,大声说道:“阿勇,快撤!其他人都已经跟着田恒退走了。”
许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撤!”
但此时他们身陷重围,而且身心疲惫,哪里能轻易杀出去。
许勇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感觉本来只有五十六斤的青龙刀仿佛有千斤重,越来越沉。
面甲上全是血水和汗水,眼前一片血红,越来越模糊。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陈山!赵四!李豹!”
许勇急忙打起精神,抹了一把面甲,看向边上,正好看到二狗被几把长矛插在身上,他怒吼一声,杀死其中一把长矛的主人,然后就倒下马去。
他惊住了,突然,也撕心裂肺的喊道:“二狗!”
二狗是个孤儿,没有名字,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靠着草根树皮,蛇虫鼠蚁长大,后来他来到濮阳,遇到了褚风等人,又认识了许勇。
他很少说话,大家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他通常一直吃喝,你跟他说话,他就答应,不说,他能一直吃喝到散场。
许勇曾经想给他改个名字,毕竟二狗不好听,当初许勇还被他的名字惊了一下,记得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说古代没有狗这个字,都是叫犬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种刚刚生下来,还没长毛在古代就被称为狗。
但二狗却不愿意,他说这个名字是他父母给取的,不能改,许勇只能放弃。
二狗话虽然不多,但却是他们之中最能拼命的,与人打架,他总是冲在第一个,长长因此受伤,但他从不悔改。
看着二狗被杀,许勇怒气冲天,双眼含泪,纵马往他的方向冲去。
但牛猛拦住他,怒吼道:“阿勇,退。”
许勇哭道:“牛叔,我要救二狗,你别拦我!”
牛猛也带着哭腔怒吼:“二狗已经死了,还有陈山他们,都死了,我们退回去,活着,才能给他们报仇。”
许勇大哭,执意要杀过去。牛猛则拼命阻拦,突然,牛猛顿了下,吼道:“冯力!”
许勇一惊,急忙顺着牛猛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冯力的战马上空无一人。
许勇来不及多想,打马冲向冯力的方向,牛猛紧其后。
此时的许勇,内心慌乱到接近崩溃边缘,冯力跟他和牛猛关系最好,而且,冯婶刚刚再次怀孕,当知道冯婶再次怀孕的时候,冯力是何等高兴,拉着许勇和牛猛喝得大醉,之后甚至连操练都不顾,每天守在妻子身边。
本来许勇不想让他出来,但他却非要跟着,许勇觉得黄巾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一群刷经验的存在,便同意了,没想到。
若是冯力战死于此,他的妻子怎么办,还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他年迈的父母能接受这种打击吗?
许勇的心不断颤抖,冲到冯力身旁,见冯力倒在地上,他扬起青龙刀,杀散敌军,跃下战马,发现冯力胸口还有起伏,当下连忙撕下披风,把冯力绑在背后,跃上霜刃背上,牛猛正在跟敌人厮杀。
他急忙吼道:“牛叔,冯叔还没死,快退!”
牛猛听到他的吼声,一刀劈退敌军,纵马过来,说道:“走。”
两人纵马狂奔,好在褚风等人也拢了过来,众人合力,终于杀到城门口。
城门口还算平静,毕竟城墙上,有弓弩手不断射杀些黄巾军。许勇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差点被射杀。
田恒带着数百士卒守在城门口,见到许勇等人,大喜道:“阿勇,快!”
终于许勇他们冲进城门,然后合力把城门关上。
许勇见城门处有十几具尸体,问田恒道:“兄长,这是怎么回事?”
田恒愤愤说道:“那段毅被叛贼杀破了胆,想要关闭城门,被我杀了些人,才能等到你们来。”
许勇沉默了一会,说道:“多谢兄长,冯叔受了伤,我先带他回去治疗。”
田恒点头说道:“嗯,好,这里交给我!”
随后,许勇纵马往田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