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低着脑袋,望着自己双手双脚上的镣铐,有点发懵。
自己最后只记得看到了一束光,然后,似乎整个人就没了!
也不知是意识没了?
还是整个人都没了!
他抬头望着周围,更是迷糊了。
迷蒙的雾气中,一排排的行人,和他一般,都戴着长长的手铐、脚镣,绑在一起,缓缓地向前踱着。
啪!
张三正瞧着,肩上突然一阵剧痛。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长着牛头的怪人,手里持着刚刚的‘凶器’——一把尾端带刺的鞭子,凶神恶煞地凝视着自己。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都给抠出来!”
这牛头人恶狠狠地叱骂着:“若是耽误了大人审判的时间,剥了你的皮都不够!”
这时,旁边又是一人转了过来,推搡着张三,打着圆场:“行了行了!别磨磨蹭蹭的!赶紧的,走吧!”
张三重新转回脑袋,一个长着马脸的人,凑得极近,吓了他一大跳。
牛头!
马面!
这他丫的是地府?
“这……这……这里是地府?”
张三整个人都哆嗦了。
自己这是已经死了?
马面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个结巴!”
牛头却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将张三直接呼倒在地,一脚踏在他的后背,嘴里犹在骂骂咧咧:“真他娘的晦气!”
啊!
张三痛得直扑腾,却由于整个脊柱被踩住,也动弹不了多少。
不过他倒也硬气,硬是没有将求饶的话语吐露出分毫。
旁边的马面看不下去了,赶紧拉住牛头:“哎哎哎!差不多行了!这折腾得魂飞魄散了,这个月绩效又要被扣分,到时候年终奖泡汤,你来替我买单啊?”
“呸!”
似乎被提到了年终奖,关系到自己的钱袋子。
牛头这才作罢,抬起50码的大脚丫子,狠狠地呸了一口:“还他嘛地不快点给老子起来,再磨叽,让你爬着走!”
张三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脸上却不露声色,折腾着爬了起来,拼命地直起身子。
心里却暗自咒骂不已:
老子都已经死了!
还怕你个球球?
一旁的马面似乎看出了张三的心思,趁着牛头去鞭打其他人的功夫,低声提醒道:“你可不要有恃无恐!在这里,你只是死了!到时候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若是运气不错,还能重新做人。”
他偷偷又瞧了牛头一眼,发现这牛头正折腾得欢,当即继续说:“若是真的惹恼了他,随便动动手脚,让你魂飞魄散,再也不入轮回,整个人,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张三沉默了片刻,渐渐地加快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低声说道:“谢谢!还有,我不是结巴。”
那马面先是一愣,随后摆了摆手,道:“我也只是随口提醒你一下,不用谢的,言重了。”
马面正说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看你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你家里人没有给你烧纸钱吗?”
张三完全呆住了:“还要烧纸钱?”
马面惊呼一声:“你这都不知道?待会儿,自求多福吧!”
张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他刚想再度出言询问,就被牛头那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张三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不觉之中,众人来到了一座大殿面前。
大殿隐在雾中,显得十分宏伟。
只是看不清上面的牌匾,无从知晓它的名字。
“赶紧的,火速排队!大家都知道的,这年头,投个好胎,有多重要!”
牛头边说着,边挥了挥手,调动着众人的情绪,继续着他的演说。
“我牛某人,也想着让大家心想事成,全都投个好胎啊!可惜啊,名额有限啊!所以,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背着重物的,走这边;稍轻一点的,这边;至于基本没什么的……”
牛头稍微停顿了片刻,这才嫌弃地大声叫道:“在台阶下面候着!”
一时间,众人纷纷按照分类站好。
这时,张三方才注意到,几乎绝大多数人的后背,都背着大大小小的背包。
或许,这就是马面提到的纸钱吧!
张三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可惜手掌直接从腰间穿过去了。
他这才醒悟,自己已经变成了灵体。
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而前面,狂躁的牛头又开始发飙了。
皮鞭没头没脑地朝着没什么‘孝敬’的一小撮人抽去,抽得他们哇哇大叫,发出凄厉的哀嚎。
“废物就是废物,到了这边,还是个废物!还不快给大爷我排好队!一帮没用的蠢货,能投个猪猡的胎,就算你们祖上烧高香了!”
皮鞭很快就落到了张三的身上。
张三一声不吭,任由皮鞭如雨点般落下。
这操蛋的世界!
连他娘的地府,都要孝敬!
“我要投诉你!”
突然,张三的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张三也回头看去,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估摸着也就十八岁左右。
少年站在最后一排,身后已经没人了,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怒视着牛头。
那一刻,张三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如这般,满怀正义,一腔热血!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牛头突然笑了起来,甚至有些狂笑不止。
他手中的长鞭遥遥地指向少年,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大爷我要还是个人,早就被你笑死了!他要投诉我,哎,大家伙们快来瞧瞧,他还想投诉我?”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少年被气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牛头。
“去死吧!”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周围的嘲弄,厉喝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向着牛头冲去,一拳打了出去。
可惜还未出拳,整个人就被脚镣束缚地摔倒在地。
周围的人们笑得更欢了,仿佛在围观着一个小丑。
牛头咋舌不已,得意地环顾了一圈周围:“你们都看到了,是这个废物点心,先要袭击本大爷的!本大爷现在,可是挺身而出,主持公道,守护地府的利益!”
说话间,牛头突然暴起,手中的长鞭没头没脸地抽向少年:“我让你投诉我!让你投诉我!你知道投诉的地方在哪吗?还要投诉我!”
他打得少年哭天抢地,哀嚎不止。
可少年那双眼睛,依旧瞪得浑圆,双目似乎要喷火一般,嘴里还不住地嘶吼着:“你们这些垃圾,注定会被正义审判的!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
嘭!
嘭的一声,牛头一鞭落下。
灰色的长鞭上,突然冒起了一串蓝色的火焰。
一鞭抽出,少年的灵体,刹那间分成了两半。
随后,便渐渐弥散在灰色的薄雾中。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即便在消散的前一刻,依然似乎仍在散着炙热的光芒。
又或许还带着浓浓的不甘,刺得张三不敢直视。
而周围原先大笑不止,犹在看热闹的围观人群,忽然间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
也不知是兔死狐悲,还是被牛头的手段所震慑。
“我呸!一个垃圾,还敢喷我?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牛头唾了一口唾液,环顾周围:“还有谁要投诉我?啊?”
“还有谁!”
众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纷纷低下了脑袋。
牛头得意洋洋地抖了抖鞭子:“一群废物,就是欠教育!”
他越说声音越大,愈发地得意:“老子不管你们生前是什么王侯将相、仙尊武帝,到了这,都得听老子的!有孝敬的,早早投个好胎,你好我好大家好!没孝敬的,就有点觉悟,别像这个傻叉一样,惹人烦!”
吱呀一声!
似乎是门轴的转动。
“吵吵什么吵吵,打扰到大人休息了!”
随着大殿大门的缓缓打开,一个青面人缓步走了出来,不耐烦地呵斥道。
方才还趾高气昂,志得意满的牛头,瞬间成了变色龙,如同憋了的气球,低眉顺目地堆着笑容,大大的脸庞都笑成了一朵菊花:“主簿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人不懂规矩,小的在悉心调教呢!”
那主簿皱了皱眉头:“你赶紧的!判官大人刚刚过来,速度结束,别耽误了大人的时间。到时候,你我都吃罪不起。”
说完,他便转身重新回到大殿,也不给牛头解释的机会。
牛头又重新神气活现起来:“赶紧的,你们这帮懒棍!敢耽误了大人的时间,别逼大爷发飙!”
他从‘孝敬’最多的那对人里,按照顺序拉了一个,就顺着台阶向着殿内走去。
时间过了许久。
方才轮到张三这队没多少孝敬的。
张三有些紧张,不知道殿内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张三。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列的最后一排。
可不是嘛!
张三自嘲地笑了笑。
少年死了,可不就轮到自己了!
马面给了张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拉着他拾级而上。
张三这才看清,高耸入云的大殿上,书着阴气森森的殿名——
平等殿!
张三有些不解。
为何这么正派的名字,却给人以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跟着马面,踏入了这座平等殿。
一进殿门,张三发现,这里,竟是个类似于衙门的地方。
前方的正中央,是个穿着官袍的黑脸人,像极了判官的形象。
他的头顶上,写着正气凛然的四个金色大字:
赏善罚恶!
至于刚刚的主簿大人,则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支笔,不知道在写着些什么。
牛头马面分侍两边。
旁边,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一应俱全。
还有一些张三说不上名字的,或是见都没见过的刑具,摆在一边。
光是让人看着,就胆寒不已!
啪!
啪的一声。
正中间的判官将旁边的判官笔,在长桌上重重一拍,正色问道:
“你有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