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已久的令国的首都令城近日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在几天前的夜里不知何故有一道赤光自西边而来,闪耀了整片星空。是夜,令城的神通者纷纷御空而起,想要一探究竟,只可惜那赤光来的极快,散的也极快,事后也没有传出哪个神通者得到了什么宝物,毕竟结果是一无所获,所以神通者们只当这是罕见的星象,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说凡人们了,也只不过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罢了!没过几日,人们的焦点就转移到另一件奇闻上了,令国左兵使花远荣将军的独子花言道居然病了,几日都下不得床来!这可谓让人大快人心的事情了!
说起这位花言道大公子,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简直就是令城人见人厌的一大祸害,不学无术、浪荡成性也就不说了,毕竟人家有个好爹呢!但是这浑公子还有一个癖好,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每逢见着人便喜欢问人自己美否?虽说众人心中恨不得说一句,回汝家,问汝娘便知!何须问我!但脸上皆是笑嘻嘻的奉承一句,天下无此绝美少年可与公子相提并论!否则这位一旦发起飙来,大打出手来,就是挨了揍也是白挨,哭都没地方哭去!
至于这位花言道大公子究竟为何病了,众人也是口径不一。如城南郭大娘便说,
“这花大公子是肾水不足,大家想,花大公子每日去的那都是些什么地方?藏仙居,相思楼、红尘馆,里边儿那些个媚狐子多厉害,每一个都真是食骨吸髓的货色的,想那花公子今年也不过十七八岁,应付得一个来已是不错的了,老身听那谁说的,那花公子一夜叫个七八个都不止的呢!那身子如何受的住啊!呵呵!但若是能用得上老身这里的一道千金方子,保管他夜夜都做得活神仙,呵呵!金枪不倒也不再话下啊!”
“我说你这老婆子也不害臊,整天卖弄你那些虎狼之药,那花言道可是花兵使独子啊,要是吃出个好歹来,让你填命,你信是不信!大家都别听这老鸨子乱说,我知道那花公子是什么缘由病倒的,想来是往日缺德事做多了,虽说他家鸿运当头,可也顶不住花公子这般浪荡,应是有些许妖秽作祟,只在我这里拿两道清妖符去,保管符到病除!”这边是城西徐大爷说的话。
“我呸,你个臭卖符的,你卖你的呀,还敢来踩老娘?你那些鬼画符屁用没有,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你说谁鬼画符,你还卖催春药呢!还敢说我......”
得了,这花大公子什么毛病暂且不知,这二位就先吵了起来。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总算有消息灵通之辈给了一个相对靠谱的消息,那便是:花大公子得了相思病,迷上了新近来到令城的一个赵姓姑娘,以至于相思成疾,病倒了!
是病了!
而且还病得非常的重!花狗儿感到一股热浪袭来,慢慢渗透遍了全身,接着又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中,寒意彻骨,寒热交替之间,黑暗逐步蔓延开来,像水滴在平静地水面上泛起的涟漪逐步扩散开去!
花狗儿在这门前徘徊着,花狗儿低着头,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进去?突然一双白皙温暖的手一把拉住了花狗儿,一路将他往回拽,花狗儿像是飞了起来,过往的风都带着善意地,轻抚他的脸!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欣喜若狂又绝望如丧的时刻!
漆黑的夜,被火光团绕的庭院里,那个身着白衣的男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将自己拉到身边,用头紧紧靠着自己的头,挨的生疼,眼睛直直盯着自己,而后又像是听到了什么话语,松开了自己,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那个白衣男子的声音就像是漂浮在整片空间似的:
“花狗儿,我的弟弟!”
“公子,外边来的那些人为什么要围着我们,黑压压的全是带着兵器铠甲的士卒,这是怎么了?还是快些禀告主君吧!”
“花狗儿,时间不多了,接下来你听我说!花狗儿,你,是我的亲弟弟!不是我的随从,你名叫花言天,我们的父亲叫花远荣,外面那些人说父亲犯了大罪,要父亲死,要我们全家死!但是他们留你一条活路,你还能活下去,你要努力活下去!别想报仇,有机会就逃出去,我花家儿郎四海为家,只要有命在,哪里都去得!”
说罢,就将颈脖间带着的一条玉石串子取了下来,挂到花狗儿的身上!花狗儿此时早已经被惊呆了,自己居然是公子的亲弟弟,是名满天下的骁勇将军花远荣的儿子,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小花狗儿的心中有一种淡淡地喜悦,但当听到花家将被灭家的时候,花狗儿的心又仿佛被一双手狠狠攥住了,快喘不过气了。
“言天,来,叫我哥!”
看着公子有些瘦削的脸,花狗儿有些怯怯地说道:“哥!”
“多叫几声!在多叫我几声!”
“哥!”
“哎!”
“哥!”
“哎!”
一个叫得愈急,一个答得愈欢!
两人都流下泪,两人都任由泪水慢慢模糊双眼!
“哥!哥!哥!”
花狗儿猛地一下仰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经湿透了全身,脸上泪水横流,眼前一片黑暗,偶尔还可以听到某些小动物吱吱的叫声以及在草堆里扭动的声响,身下是冷硬的地板,粗布摩挲着满是伤口的肌肤,这一切都说明了此处已经不是花家了!
花狗儿哭了许久,苦累了便躺下,紧了紧身上的破布衣,蜷缩着,像一条被丢弃在垃圾堆的小花狗。
迷糊间,花狗儿又看到了那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牢牢地、紧紧地抱了自己一下,便站起身来,挥了挥衣袖,甚至连亲弟弟的抓曳都甩开,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那片火光,那身形、那动作仿佛是一位将要走入风花雪月场所的浪荡公子,就像他以往所作所为那般,但此刻却没有佳人共度良宵,只有在火光中闪烁着的刀剑。
夜幕伴着他,火光伴着他,他像个决意死战的武士,高声说道:“花家,有祖名花锦绣,有二子,花绵生,花绵川,花绵生有一子......”
那位公子就像站在科闱报名第一般,只报族谱姓名,不提功过官爵,带着贵族的骄傲、带着名士尊严,一路且行且歌!
他报着族谱,数尽花家二百年族人姓名,待至:“花远荣,有二子,名花言道,花言天!”说完,转身看了看花狗儿,又高声说道:“花言天不知何处踪影!”
白衣公子站在漫天火光前,光焰似乎要直上云霄,而他唯有手中一柄长剑作伴,铿锵一声,白衣公子拔剑出鞘,随手丢掉了剑鞘,“诸天在上,今日花家虽然族灭,但错不在我花家,世道不平,此后,世间不过是,言天不言道!”
血如红焰,像滴入清水中的朱红,弥漫晕染开来,它散透在水中,侵蚀了黑暗,吞噬了眼前所见之一切事物,直至将一切吞没。
唯有花狗儿胸前还在跳动着的绿光,在红色雾气中绽放,像一朵绿色的花,妖艳而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