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何地?
岂容姑奶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儿呗。
既定此地埋骨,何惧前途凶险?
况且,我从未后悔!
想来当说客,省省吧你。
“念念姑娘,你身份尊贵。凡人修仙,百年方有小成,千年才有资格位列仙班。我等小吏,除非大幸,得遇天上的主子犯浑。否则绝不会有机会,得以一窥上神尊荣。”
我听的出来,他这是变着法的骂我,不知好歹呢!
“你血统尊贵,在我等视若圣地的塔尖诞生。千年万年的待腻了,小吏们也乐意陪你出海泛舟。然,鸟在海上飞的再久,也成不了海底的鱼。你这般行事,自己得了解脱,弃家人朋友于何处?莫非你要的解脱,就是至亲朋开罪天界,全族万劫不复!”
“煤球,瞧不出来,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嘛!”突然间,我对眼前的煤球燃起一股兴致。饿狼遇到猛虎的那种。
嗅着久违的血腥味儿,我不是忘了自己是鸟,而是饿昏头,忘了自己是狼。我这头狼,偏不挑温顺的小白兔咬,就爱斗一斗镇山的大王。
一路陪护,他藏的可真够深的。冥王特意指派他两给我,看似买一送一。离别前使劲的在那挤眉弄眼的。原来一早就别有用意。若能提前领会,大概也不必害的煤球憋了十年才开金口。
“你父母……”忽然煤球哽咽了,似想起了些伤感的往昔。眼中不免溜出些许哀凉,思绪定了一瞬。
我见他语顿,故意接话,怼道,“我父母咋啦?”
煤球猛灌一口烈酒,大袖胡乱在脸上走了一遭,摸去全部伤怀的痕迹,颤声说道,“你如今这般光景,你父母该做何感想?生了你,让你作孽糟践自己!你这么做,到底是在折磨谁?”
“作何感想?爱咋想咋想!他们当初不是一样丢下我,不管不顾的?我这是遗传!”
我口中的传字,余声刚落。白不破干柴般皱巴巴的巴掌,猝不及防的按在了我的唇间。
你洗手没?怎么一股子韭菜味儿!
我瞪大眼睛,疑惑的看向他。
没等我闹明白,他贴在我脸颊上,瑟瑟发抖的每个指节,和面中的惧色,把闭嘴的暗示演义到了极致。
我正欲挣脱,再见船尾,骤然绕出一团黑雾。细查之下,这诡异的黑雾,正是从煤球身上散发出来的。
难怪会叫黑无边!今日开眼,有幸得见,果然名副其实。
会冒黑气的煤球,是真动怒了?
“兄弟,兄弟!小朋友不懂事。哪里会晓得做父母的良苦用心和无可奈何。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死也要死个明白,对吧!咱们一处共事,少说也有三四千年,别闹麻烦……丢了差事。孩子不听话,可以慢慢教的。从前没人管,也不能全怪她啊!”
白不破提着胆子,偷偷小步一进,将我整个人护在了身后,对我小声说道,”姑娘且须谨慎些,这黑雾带有剧毒。大罗金仙自是无碍。姑娘你偏偏没了神力,取你性命也是可能的!“
”不会吧!我哪得罪他了。“我质问着白不破,”我都流放北冥了,天界都放过我了,他还不放过我!他也管的太宽了吧!你们灵魂摆渡使,各个皆是如此?这么闲!“
白不破急的满头大汗,是欲言又止。听到我的问话,像在自己的寿宴上吃到个苍蝇,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黑雾愈发浓密。他憋红了脸,明白过来。与其跟我半天解释不清,不如换条思路,继续求情。
”念念姑娘的性格,应该是集父母之所长,亦是聚父母之不足。总的来说,天性纯善……“
纯善,不就是说我傻吗?我才不傻呢!
“白不破!”我切断了他的话,对着煤球道,“生亦何惧,死又何妨?你一个活了十几万年的鬼吏,能不能有点骨气?我若没有眼拙的话,此乃魔族王室的护体之气。”
白不破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拉着我的衣摆,催促着让我也速速效仿。
“你等小吏,见到高阶的神魔,自然要行次大礼。我好歹也是个上神。除了天籍,也是上神。自然就不必如此跪拜他!你们兄弟相称数千年,莫非一直不知?”我打开白不破的手背,拎着裙摆,一步步朝着雾气,走了去。
带着继往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对身后的白不破道,同样为了让煤球听见,“我不信,他敢杀我!”
“念念姑娘,念念姑娘!”白不破爬跪着上前,跪身拦在了我与煤球之间。
见求煤球不得,反求起了我,“他是不敢,你也不必。大家同舟渡海十载。眼见彼岸将至。各自退一步吧!这一艘小船,可经不起折腾啊!船下的可是无妄海。”
“是谁挑事,白不破?你说呀!”我念念是何人,无礼也会辩三辩,搅的你怀疑人生的主。和我打嘴仗?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见有白不破横栏一刀,我也只好站定船内,不再走动,“你好像很了解我。那么我也来猜测一下你,如何?”
煤球微微侧头,收敛了些许雾气,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
我便继续说道,“幽冥鬼府,冥王那点能耐,是请不动魔族人效力的。何况还是魔族王室!你呢,要么是偷跑出家门,当鬼差呢,玩玩,图个新鲜。要么,便是不得不离开魔界。藏秘此间,能不被外人发现。一玩就是三四千年,你的情况,后一种可能性会大许多哦!”
没想到,我说着说着,他的气慢慢开始消了。周围的黑雾,少了不少。
白不破却是跪的更低沉了。
“根据时间分析!魔族上届楚江王犯上作乱,意图刺杀魔尊,自拥为帝。还私自屯兵百万,妄某攻入天宫。亏得一心腹之人,大义灭亲,及时向魔尊通报了楚江王的恶行。天魔两界,才避免一场生灵涂炭的祸端。今日距离楚江王伏法,正好四千余年。”
“你相信楚江王有罪?”煤球总算开了尊口。周遭的黑气,也尽速解散。
天界自是不会著书立卷,记载犯上作乱之人。坏人不录,功臣岂会不写。我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天界的功德簿里,断断续续读到的。
楚江王一役,宣称的百万魔军,天界只派遣了不足两千的劣等兵卒,前去镇压。表面上,这是一场人数悬殊,以少胜多的战役。据亲历者描述,他们伏击楚江王时,真正交战的不足百人。且全是楚江王府负伤的府兵。
关乎魔族内部事宜,天界不便多问。于是收了天将,各自封赏,再无后续。
其实天族明白,他们是被人利用。做了一回清道夫。
楚江王深得魔族子民爱戴。极大的威胁到了魔尊。他日楚江王真若为尊,必能一统魔界,威震四方。魔界这样的和谐,才不是天界真正想要看到的。
为了魔尊之位永固,楚江王不反也必须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