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缺站在门外、背倚墙壁,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报馆位于莱顿市北部的文化区边缘,因为“迪森画展”正在举行、街道上的人流量明显比平时多出不少。
有些绘画擅长者、趁机在街头摆一个画摊,路人只需付一里布尔、就能在五分钟内拿到自己的素描画像。
一些小有名气的画廊、也趁机推出活动,吸引顾客前来购画。
收回视线,距离自己离开已经过去十分钟;荀缺转过身、轻敲主编办公室大门:“我可以进来了吗?”
一阵响动后,屋内传来芙洛拉故作镇定的声音:“请进。”
推开木门,两人已经分坐在不同的沙发上、但神情却非常不自然;芙洛拉的眼圈还有点发红。
荀缺不由地咧了咧嘴:“我来这里可不是做丘比特的。有关报导的事,直接给个准信吧。”
听见荀缺的吐槽、芙洛拉立刻瞪了他一眼,随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串文字。
将钢笔盖合上,抽出那张白纸、甩到荀缺面前:“这是我在《国民日报》工作时的同事、奥利弗·坎贝尔的联系方式。”
接过那张纸,其上写着一串数字:“这是《国民日报》的官方电话吗?”
“不,这是奥利弗的私人电话。”
“哦?”荀缺不免惊讶:“看来这也不是个普通的记者啊。”
“这家伙是个新闻狂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获得‘利普策’新闻奖。只要你将画展黑幕的信息透露出一些,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调查。”
“这家伙靠不靠谱啊?”荀缺将那张纸条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在空中晃悠道:“那些人的防备可不低,别让他把自己也陪进去。”
“你就放心吧,他可是这方面的老手。”
将纸条揣入怀中,荀缺踱步到门口、临走前还不忘向阿尔艾兹行个军礼:“那我就先走了、团长。”
“呃……”阿尔艾兹窘迫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芙洛拉终于爆发,立刻从桌上拿起一本词典、用力砸向门口:“快给我滚!”
“砰——!”大门闭合,词典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走出主编办公室后,荀缺的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径直走下二楼;门岗处的大爷依旧向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礼貌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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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流逝,已是下午六点。
忙碌一天的人们纷纷结束工作,街道上也渐渐热闹起来。
然而,“自动手记人偶学校”内,青春靓丽的少女们已经结业、只留下空荡荡的教室。
“蹬、蹬、蹬……”长筒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传来。
正在窗边眺望风景的红发女孩转过头:“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精致如同木偶的少女缓步走上阶梯:“露库莉娅,明明已经结业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呼~,今天好热啊。”伊丽莎白大大咧咧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视线不由地转移到这名短发少女身上,露库莉娅抿了抿嘴唇:“你是薇尔莉特的朋友吗?”
“不!”伊丽莎白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是她的亲人!”
“亲人吗?”尴尬地讪笑一阵后,露库莉娅走进仓库内、取出一台打字机:“薇尔莉特,少佐是谁?”
少女瞳孔微动,却没有出声。
露库莉娅笑着解释道:“你每次在信件的最后、都会加一句‘少佐的信还没来吗’,对吗?其实想写信的对象是他吧?”
将打字机放在附近的方桌上,轻挽长裙、坐在木凳上,露库莉娅接着道:“今天就写封信给他吧,不是像平时一样的报告书、而是表达你内心真实想法的信。”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依旧没有出声。
见这个红头发biao子一口一个“少佐”,嫉妒几乎要使伊丽莎白原地爆炸;她不停地安抚自己:没必要吃一个死人的醋,等到薇尔莉特彻底明白什么是感情,那时候、我才是她唯一的爱人!
即使是这样,伊丽莎白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先出去逛逛。”说完,便径直走下楼梯。
薇尔莉特用眼神目送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随后、再次陷入沉默。
“我会陪你到最后的。”收回视线后,露库莉娅再次温和地看向少女。
双手相合在身前、慢步走到对面的座位上,薇尔莉特仔细地整理一番白色裙摆、抿着嘴唇坐下。
沉默十数秒后,薇尔莉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少佐……”
但只是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双手搭在打字机的按键上;露库莉娅眼中的期冀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转化为尴尬。
“对不起。”薇尔莉特半低下头:“我到底想对他说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毕竟就连他对我说过的话,我至今都无法理解。”
“薇尔莉特为什么想当人偶?”
听见这个问题后、少女略微抬起头,眼神中似乎要表达出什么:“我想知道、什么是‘爱’。”
“想知道什么是‘爱’。”露库莉娅重复着少女的话语:“传达心意、真的好难。”
说着,她直视少女、语气平常道:“其实,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剩下的家人只有哥哥。”眼角止不住地泛起泪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哥哥说。”
“战争开始后,哥哥当兵赶赴战场。然而他被分配到的西线、几乎没有战斗。”
“战斗总是出现在远处,我们也一直觉得战争与自己无关。”
“可爸爸妈妈去黑尔纳做贸易工作的时候……”
“西部战线、被敌军突破了吧。”看着语气越发悲伤的女孩,薇尔莉特终于开口道。
“连爸爸妈妈的遗物都没找到。”露库莉娅话语间已经有些哭腔:“然后战争结束、哥哥平安回来了。”
“我觉得就算只有哥哥活着、也应该值得高兴。”
“可哥哥一直懊悔没能守住黑尔纳,固执地认为爸爸妈妈是因为自己才死的。”
“其实……其实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很高兴了。”
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滑落下:“我只是想和他说声‘谢谢’,一直都……说不出口……”
薇尔莉特原本无神的双眼、终于显露出一丝哀伤:“露库莉娅,写封信吧。把你想传达的心意写成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