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那年我只有六岁半,那天正是被赶出家门的那天。
“奶奶,奶奶,你不能这样,你不要小澈了吗?”澈影被两个仆人拽着往外拖。那朱红的大门似是张血盆大口等待着澈影,已过去仿佛就是地狱。
澈影拼命挣扎,不住叫喊着,不住往回走看着不远处一个神色凝重的老人。老人拄着龙头拐杖,并没有理会小澈影的喊声,冷言道:“赶出去!”
地上被拖出一条痕迹,两个仆人把小澈影抬起,往外面扔去。澈影重重地摔倒门口的地上,看着门内。天气虽算晴朗,却是梅花开的正盛。小澈影起身扑进门中,却被弹了出来。揉揉脑袋,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再往上看,正是爹爹。
澈影扑过去抱着爹爹,哭喊道:“爹,我要回家,爹!”却是被爹踢了一脚,膝盖落在小澈的胸口,让澈影一阵咳嗽,不由松开了手。
爹爹手搭着门,面色严厉将门关上。小澈影见状赶紧拽着爹爹的衣袖,转而攀着朱红大门的门沿,使劲推着。
“爹爹,我要进去,爹爹,小澈不要走。”澈影嘶声力竭地哭喊着,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挤进门中,口中不停叫唤着:“爹爹。”
爹似乎烦了,把手一松,澈影一个不留神向门内跌去,还未倒地就被爹爹拽起又扔了出去。
澈影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此时爹爹双手一关,就这样在门缝中消失了。等到一切平静下来,澈影看到的只是那扇厚厚的朱红色大门,竟是那么恐怖狰狞。
泪已迷蒙,连抽泣都不敢,但泪无声息地留下。
就在刚才,爹爹的身形在澈影的记忆中,就只留下在门缝中渐渐消逝的黑影,从此庭院深深,一道围墙,墙内花香墙外雪,自此天涯是永隔。
那年澈影才六岁,积雪初融。
走在路上茫然失神,四周的一切浑然不知。即便那时候还小,但澈影想的是:“晚上住哪里呢?”她知道,不,应该是她害怕再回到那个围墙高耸的庭院中。
究竟是怎么呢?小澈影蹲在路边痛哭起来,明明以前是那么开心的,爹,娘,还有奶奶,那么多笑容,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初春寒气未散,在澈影心中却是格外阴冷。突然一个稻草编织的球砸到澈影脑袋上,澈影捂着头,更是委屈的抬头看着那几个小孩,大都八九岁年纪,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大的小男孩向澈影走过来,看了看身后的小孩,故作老成道:“把球交出来!”
一声厉喝,将澈影吓了个激灵,草球不经意间滚轮到地上,但那男孩似乎没打算就此罢休,见澈影有些害怕,更是胆大起来,底气也足了:“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你在这里我们还怎么玩?一看就是没爹没妈要的,你要怎么惩罚自己?”
小澈影听得一头雾水,后面的那几个孩子也上前来,其中一个一把推倒澈影。
“要不你来给我们当球吧!”其中一孩子起哄着,那群孩子都笑了,一个个都欺负起澈影来。
“走开,走开啊。”澈影拍打着袭上来的孩子的手,其中一个小孩看到澈影怀中露出一截流苏,大叫:“这里有东西,肯定是好的。”
一语刚出,众孩子皆抢了起来。澈影抱紧怀中,拼命摆脱这群的小孩,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不行,这是娘留给我的,你们不能这样!”澈影哭喊道。突然被人绊住,摔倒在地上,一个孩子手脚伶俐,赶快抢了过来。
那是一块上等白璧,镂空着飞天纹,中间刻有一个澈字。
“真是好东西,你说哪去李老爹的当铺他能给我们多少糖啊!”一小孩叹道,众孩子都是一惊,见为首的那个将玉佩别在腰间,转身就走。
“还给我!”澈影从地上爬起来,“这是我的东西!”说着扑了过去。
“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的了。”孩子中有人嘲弄道,确实没料到澈影这么一招,一不留神,白璧抛出,落在地上成了两半、。
澈影急的直跺脚。那可是那个家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怎么能够就这样。
那些孩子见状更是恼怒,正想对澈影动手却是听到一句。
“小小年纪就做强盗,长大了做废物吗?”一旁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下的几个孩子撒腿就跑。
澈影拾起地上的玉佩,热泪滚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那个“澈”字上。捧起摔成两半的玉佩的手颤抖着,似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是天崩地裂。
缓过神来时,男子已经不见了,周围只有依稀行人,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澈影愣愣地看着玉佩,那个澈字一并而裂。
恍恍惚惚着不知道去哪里,抬头看着天。
“娘,你在哪?”
不知道过了多久,每天都在贫寒和饥饿中度过,小澈已经不顾虑面子和尊严,也体会到生存的含义。
但是她从没放弃找娘。
一日,小澈的肚子饿的发疼,正巧路过一家酒楼。她照往常般跑进去,偷了临窗边那桌上的一个馒头,转身就跑。
“小兔崽子!”一人啐了口唾沫,把剑追去。
小澈没命地跑着,追来的人见街上人太多,小澈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可能让她逃掉,便拔剑出鞘向小澈扔去。
街上突然溅起一道血柱,小澈吓得哭了,但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未伤。身前躺着一个妇人,一把剑直插入左琵琶骨,血沿着剑锋流出。
小澈愣住了,因为这个人。
“娘!“小澈不禁大叫,抱着她大哭起来,包子跌落到地上。
女子回过头来,左肩的疼痛让她嘴角不由一抽,但仍旧是笑道:“小澈,没事。”
那人见伤到了大人,也不敢再追,便都撤了回去。小澈的娘把剑拔下来,血依旧流着,但她并没有理会,只是抱着小澈,久久不能松开。
“娘。”眼泪又不觉得流出。
那一刻,小澈觉得好幸福。虽然挨饿受冻受人欺负的事也没少过,但找到了娘小澈忽然间什么都不在意了。
娘去药铺稍稍包扎,止血后领着车影到了郊外的一间小屋内。房子不大,却很干净。
“小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娘问道。
小澈的眼中又满是泪水,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一道来。听罢,轻轻抱着小澈,道:“没事了小澈,娘在这,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好吗?”
小澈点点头。那天她才知道,原来娘被赶出来的时候,这里就是爹给娘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