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暂时先压下可能被自己人背叛的愤怒,知道这茶水有毒的瞬间,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在自己心里先否认掉这是她的人做的。毕竟能近她身的或是处理这种近身事物安排的都是她在风雨门中委以很大信任的人,也都是最初的那些由她在民间挑选培养后陪着她创建这个杀手势力的人。这些年来,风雨门在逐渐壮大的过程中,大风大雨时常有,也有几次攸关性命存亡的关头,可以说真的是共上刀山同下火海的交情,他们也都是和她一起尽心尽力的经营着风雨门,她本以为这会是她可以很放心交付的存在。可是,不是自己人做得的可能性真的很小,她之所以对她的房间的安全性这么有信心,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在不惊动任何人甚至是门外的自己人的情况下和萧仪谈事情而不担心被人听去,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房间外有风雨门中人的层层暗中保护,且就算是素日里负责她房中事务的人在她的授意下也只有早中晚才会进来安排事务。
最主要的是她在这屋子周围设有一种十分霸道的禁制,霸道在只有身上带有她的精神印记的人或是同带有这种印记的人一同进来的人才可进到真正的她的房间中,其他人若是进来,也会进入到她的房中,只是却不是真正的她的房子,乃是由这禁制所衍生迷幻的一间屋子,这“假”房子中发生的一切都对真正的屋子没有影响。而这种精神印记,程婉确定,哪怕是萧仪,也解不开甚至不了解这种禁制,最多只能看出来是存在一些什么的,却定然看不出这究竟。而她显然是把萧仪带到了她真正的房间之中,也就是说,今日这事,必然是与她平日里所亲厚之人脱不了干系的。程婉闭了闭眼,一时仍是接受不了这个有很大可能性的可能,她最初在她很信任的这些人身上设置这种精神印记是因为一旦他们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险,这种精神印记便会被触发,她能及时感知到他们的情况很危险,并能隐约感受到他们的位置所在,能及时的赶过去救命。程父,程母身上也都是有她留下的此种精神印记的。起初,程婉对这种印记很是满意,不仅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她亲近的人,也能让外人进不去她的房间,变相的也是保护了她的安全。
这种禁制的设置极为复杂,也极耗费人的精力和修为,以她现在的能力,能设置的覆盖范围也很小,堪堪能围住她的房间罢了。程府的邀月阁二楼阁楼她的房间也是有此禁制的,是以,虽然前段时间有一夜她醉的失去了意识,次日醒来也发现似有些不对劲,但也并未深想,只因她对这禁制的霸道十分有把握。只是,没想到今日,这印记却变成了印证背叛的几乎算是铁证的证据。
但是,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万一,真的这禁制是被别人破了而不是自己人做的呢?程婉强迫自己抚平心中这快要溢出来的情绪,萧仪还在对面坐着,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什么事都不管了。这些思绪说起来较复杂,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程婉睁开眼睛面对萧仪时,眼中已是无限的平静,至于脸色,则至始至终,哪怕是刚开始程婉心中的情绪起伏最为剧烈时,也是不曾变过的,与平素并无差别。
程婉看着坐在桌子另一边锦衣飘飘的萧仪,依旧闲闲适然,似乎刚才险些被毒的人并不是他,开口问道:“两日前,可是我随温珩前往这颐园的那一日?”
萧仪认可道:“不错。”
“不知萧公子是碰上了哪一桩事?与这我丝毫未看出来的毒有何联系?”说完,程婉又问道:“方才在萧公子的院中时,萧公子曾问我是否去过天启,是否我这身体状况变差与相隔甚远的天启国有所关联?”
萧仪沉吟了一会儿,好看的眉目之间现出淡淡的认真思索之意,似在思考如何措辞来向她说明。“我碰上的这一桩事,简单来说,是恰好碰见一个濒死的人在逃命,有一群同样濒死的人在对他进行最后的绝杀。最后,这两方人都死了。前者是被那群追杀他的人杀死的,而后者是……”
程婉见萧仪稍有停顿,自然的接上他的话,道:“后者,是被你灭杀的。”之所以用灭杀,是因为程婉敏锐的察觉到萧仪在提到那群追杀的人时,虽然语气、神情都很正常,但是程婉能感觉到,他在说这些人时,态度是不一样的,周身的气势也由平和而变成了夹带细微的肃杀之意的凌厉。这其实是细微的不能再细微的东西,但程婉第一杀手的名称自然不是白得的,那是由无数的精准而又利落的刺杀得来的,而好的刺杀术,必不可少的品质中一定有观察,察常人不能察之物之情,察高手不能察之势之细微。程婉心中清楚,能引起萧仪这样的人情绪上发生变化的人,必然不是寻常之辈,而萧仪,显然对此波人讳莫如深,不愿多说,且凭她感觉,和这毒有主要牵扯的,应是前者那被追杀之人,后者与她暂时无太大关系。萧仪既不愿说,她自不会强人所难,索性替他圆了这个话。
萧仪点头道:“不错,后者是被我所杀。而我验他们尸身时,发现他们身上,正有着今日被混在你屋中茶水中的毒。他们似是长期摄入此毒,是以,身体上的变化还算明显,若细察,便可发现他们这身体上的明显的不同乃是被下了一种毒的结果。”
“这毒,可是致他们刚开始濒死的因素之一?”程婉问道。
萧仪也果然承认的说道:“不错。”想了想,萧仪又开口道:“不过,据我观察,此毒若短期服用,对人的身体造成的伤害其实是很小的,用心调理便可恢复。若长期摄入,才真正的发作,且不可逆转,无药可救。但我也未曾见过此毒,这些也都是我自见过那些人的尸身后,经过这两日的思索、翻阅古书而得出的假设罢了。”
程婉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虽然萧仪说他此前也未接触此毒,但他这样的人,既然能把这假设说与她听,便说明这假设十有八九是成立的。而这茶,也是自入住这颐园,入住这云烟阁以来,才开始喝的新花样,也不过才短短三日,想来,自己这身体状况不只是和这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