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陆二人顺着石阶走进了学堂。
进去之后,陆奇发现私塾内既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又有八九岁的黄口儿童,当下明白这里是不分班的。
除了顶头教书先生所用的教桌外,学生的桌椅以四个为一排,共计有五排之多。陆奇跟着包兴隆来到中间那一排站定,抬眼一看,发现学堂中带书僮的人甚少,一部分是养不起,而像陈姜这种的是不需要。除了包兴隆外,只有前排的小孩才会带,毕竟他们生活不能自理。当初沈蓉也是考虑到儿子总受欺负才给他安排了一个,为此包兴隆还受了不少嘲笑。
“坐这吧。”包兴隆招呼道,由于是两个人的座,他的木凳要比其他人长一些,但因为要给过道留有空间,所以两个人坐还是偏挤。
陆奇刚准备坐下,陈姜一边擦拭着身上的口水一边走进了学堂。
见到他这幅狼狈模样,堂内的诸生都不由耸动脸皮,大多碍于他的身分强忍住声,但仍有些初生牛犊,张着一口跑风的乳牙便将笑声传遍了五湖四海。
由于笑声是一些比自己小得多的孩童发出的,陈姜也不好上去较真,只能半低着头快步坐回到了自己位上。他的座位就在包兴隆的左手边,眼下中间插了个陆奇。
”别挡在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姜使劲揉搓手帕,握成了个球形,然后将它砸向陆奇。
你塞我包子,我还你个球!
手帕这种轻飘飘的东西哪有什么速度,陈姜虽然动用了全力,仍然被陆奇一偏头躲过了,倒是头后那人遭受了无妄之灾,脑门直接被撞得通红。那人不敢对陈姜横眉怒目,只好暗地里往里面吐了口唾沫,然后恭敬地放到了陈姜桌上。
陆奇耸了耸肩也不和他争辩,绕了一圈后来到包兴隆右边屈膝,看似是坐下了,其实屁股仍悬在半空,根本没沾到凳面上,这叫空气凳,也是锻炼腿力的。
“算你识相!”见陆奇自行走开,陈姜觉得这次比拼是自己胜了,不由得再次趾高气扬起来。他拿起手帕擦了下嘴角,刚觉得有股异味,却见私塾先生走了进来,只得将手帕塞进板指中,然后规规矩矩坐下来。
进来的教书先生名为何言,他满头白发,面容稍显枯槁,已经初露五衰之相。想来也是正常,他年愈花甲,要是寻常人到了这个岁数,怕已经入土为安,但他是冲穴境,因此延了二十年的寿元,但即使如此,他所余的时日也不算多了。
由于他年高德劭,所以被镇中商户们共同推举担任了先生一职,有着一大帮子人在后头撑腰,就连陈姜也只得乖乖听命于他,即使掌心挨打也不敢反抗。
何言缓步走进教堂后,先是越过教桌从墙边的三层木架上取下了一本书,然后坐回到教桌旁的圈椅中,他翻开书页,瞅着上面的小字一句一顿地诵读起来。
底下的学生也早已知道他的教学模式,对此见怪不怪,每当何言读完一句,他们便齐声将句子复诵出来。
包兴隆也是复读大军中的一人,只见他摇头晃脑,后脑勺的总角也随之摆动。正认真诵读着,嘴里突然进来了个东西,他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将其取出,结果是一个纸团,此时又听到左侧传来的低笑,顿时就明白是陈姜在捣鬼。
瞄了眼同样在摇头晃脑的何言,见先生没有注意到这里,包兴隆狠狠地将纸团朝左边甩去,却被早有防备的陈姜躲开,对方甚至还扮起了鬼脸。
包兴隆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暂且忍了下来。但没过多久,他的脸颊突然像被蚂蜂蛰了下,疼痛难忍,他气恼地转过脸,见陈姜双手藏在桌下,而手上正持了个兽筋弹弓。
“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啊!”包兴隆摸着脸上的红肿,低声对他怒道。
“你能怎的?”陈姜冷笑一声,然后又将一粒黄豆搭在兽筋中间的小块皮革上,对着包兴隆又是一扯一弹。这条筋韧性惊人,明显是从魔兽身上截下来的,由它弹出的黄豆速度自然也是极快,转瞬间就来到了包兴隆面前。
包兴隆倒是有心想躲,但是哪有这个本事,别说他坐着本来就行动不便了,就算站在空地上,如此近距离的躲击他也只有认命的份。
黄豆即将中靶,陈姜也咧开了嘴准备嘲笑。
包兴隆心头正绝望,突然看见空中横插进了一根笔。那黄豆撞上笔杆后,一下子懵了圈,糊里糊涂地又反向朝陈姜射去,结果直接飞进了他大张的口中,打得他小舌如不倒翁般不住地上下摆动。
”好大的劲儿......“出手的自然就是陆奇了,他自语了一句,将手中的笔重新放回到桌上。
”来福?“听到耳边的低语,包兴隆这才知道是谁给他解了围,心下吃了一惊,如此近距离的射击,自己都反应不及,他怎么能迅速提起笔杆准确抵挡呢?
“你,嘶——”陈姜本要开骂,但黄豆窜进了气管,让他的呼吸变得不畅,这一开口反而发出了吹口哨的声音。
此时正是何言独诵的时候,哨音的出现就显得极为突兀了,除了沉浸在朗读中的何言,所有人都循声朝陈姜望去。
陈姜骂不出来,一颗黄豆又在气管中上窜下跳,顿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下连醉心于文字间的何言也察觉到了异常,皱眉看着陈姜问:“怎么回事?”
“是,咳咳——”陈姜说不出完整的一段话。
“刚才有只金头苍蝇飞进他喉咙里了。”包兴隆帮着道。
听到陈姜生吞了个苍蝇,私塾内的学生们顿时哄堂大笑,有胆大的还在问陈姜味道如何。
陆奇倒是知道真相,但他自然不会为陈姜申辩。
“我,咳咳——”陈姜越气越急,越急这黄豆跳得越欢,最后他彻底放弃了出声,站起身朝门外冲去。
陈姜离开之后,私塾中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包兴隆还乐不可支。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包兴隆,老夫且问问你,六大势力中,哪个是以十二星座来划分等级?”何言肃声道。若说陈姜不辞而别还有身体原因,这包兴隆嘻嘻哈哈就很没规矩了,他是打了杀鸡儆猴的主意。
“这......”包兴隆起身后支支吾吾半天,硬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底下又传来了窃笑声,只是这次是针对包兴隆,他们可是知道,若有人回答不上何老先生的问题,那掌心可是要挨戒尺的。
果然,在包兴隆憋了半天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时,何言从教桌底下抽出一把刻满了蝇头小字的木制戒尺,尺尾带穗,如一把连着鞘的宝剑。
见这大杀器出世,包兴隆的心肝顿时一颤,手心不觉渗出汗来,只感叹世事无常。
”这老爷子要干嘛?“陆奇扭头问了一句。
”来打我啊,我没回答上他的问题。“包兴隆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来福,刚才先生问的,你可有印象?“他原要将希望放在陆奇身上,但忽然想起对方根本没上过学,不由一阵气馁,当即觉得生无可恋。
“阵师联盟呗。”陆奇脱口道,昨夜看到这他还愣了一下,想不到这血气大陆也有阵师,就是不知道和中原的是否有共通之处。
包兴隆闻言大喜,见何言近身,他忙高声复述道:”先生,是阵师联盟。“
何言停下脚步,颌首道:”不错,这次就不罚你了。阵师以星月为棋盘,而你家的铺子又叫‘皎月阁’,理当对这些更敏感些!“
包兴隆唯唯称是,心中却想:“我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几次月亮,又有什么敏感的!”逃过一劫后,他松了口气坐了下来,随后记起陆奇,低声道:”来福,这次你干得不错。“
”分内之事。“说完陆奇便合上了眼,同时仍坐着空气凳。
包兴隆倒没发现陆奇在练功,但却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书僮异于常人,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