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河继续道:“在军火库外围,我们遭遇到敌人最顽强的抵抗,敌人用大口径高射机枪封锁入口,我们牺牲了两个战士,却无法突进去。
眼看任务要功败垂成,你爸想了个好主意,他在军火库一个死角上用火药在外墙上炸开了一个洞,再用长杆裹着炸药直接炸开了内墙。最后一个战士身上背满了炸药冲了进去,与整个军火库同归于尽。
这场战斗无比惨烈,到完成任务后,我们12个人只剩下了5个人,而且个个挂彩。
敌人疯了,据后来情报得知,他们连正规部队带民兵出动了三万多人的队伍,设置了重重防线,把所有回去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要求必须把我们留在敌境内。
敌人太多了,而且不怕死的连续进攻,粘着我们让我们无法脱离,我们被迫与他们一路开始追逐战,这期间,又有一个战士负了伤,他为了不连累我们,直接把敌人引开,最后我们只听到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
敌人的防守越来越密集,我们意识回去的路恐怕已经难以走通,所以我们决定反向而行,深入敌境内,绕道临国,再从云南返回。
可是敌人的战斗经验很丰富,我们的行踪很快被发现了,我们在三国边境的从林里高速穿插,与他们开展了追逐战,最后,我们奇迹般地突到了边境线,可是这时候只整支队伍只剩下了两个人,你父亲和我。
而且你父亲也身受重伤,他为了救我,被一把三棱军刺刺伤,幸亏他被刺入后及时抓住了刺刀,才没有当场致命,但是伤口很深,我给他勉强进行了缝合,可是我知道这种缝合效果很差,血根本就没法止住。
就在我们要越过国境线地时候,我挨了一发敌军的迫击炮弹,当场被炸进了一条河中,晕了过去。
我顺着河水飘流,运气很好,被我们边境的老百姓救了,只是当时我们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一身衣服也被炸成了碎条,他们吃不准我的身份,只是把我送进了当地部队医院。
我们一路战斗,早就严重偏离了原来的防区,所以在当地的驻军医院里,根本没有人认识我,幸亏我在迷糊中偶尔说几句陕西本地土话,否则他们很可能会认为我是敌军的间谍。
直到近六个月后我才醒过来,并且恢复了记忆,我对所部部队说了我的身份,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不信,因为部队早就给我开了追悼会,直到我把所有的战斗经过详细的叙述了一遍以后,他们才开始将信将疑。
我原来部队的领导听到这个事情后赶了过来,这才确认了我的身份,原来你父亲把情报送到以后,跟部队领导说,十一个人都已经牺牲了,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还活着。
我回到部队,想找到你父亲,却只找到你父亲的墓,军医说你父亲的伤实在太重了,从我们的边境线一直到部队驻地,整整有四公里的路程,中间还有一个雷区,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以你父亲的伤,是怎么样把情报送过来的。
部队进行了全力的抢救,但是你父亲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而他送来的情况却是价值连城。
根据这份情报,我们得知了敌军313师准备对我们的老山地区进行一次袭击,我们的侦听部队加大了对敌军的侦听力度。
不久以后,敌人两个团试图潜伏到老山下面发动突然袭击,被我们及时发现,结果敌人的袭击还未发动,我们的炮兵就对潜伏地区进行了地毯式的轰炸,敌人潜伏失败,想反击又无法集结力量,从此再也没有主动进攻。
可以这样说,因为我们那一次侦察行动的成功,直接为老山的休战奠定了基础。
我虽然活了下来,可是浑身差点被打成了筛子,所以不久以后也退了役。”
李延河想说的其实不止这些,这场战斗几乎是一场奇迹,小分队的功劳大到无所复加,李延河因为在牺牲名单职务最高,又负责指挥,张人苗回来以后又特别强调因为李延河牺牲生命,自己才得以顺利把情报送达。
所以李延河除了烈士之外,还追授“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只是侦察小分队全员牺牲,由其他人代作报告总是觉得不够生动,总觉得是个遗憾。
可是意外发生了,一个烈士居然没有死,部队大喜过望,把李延河作为典型,大力宣传,所有的鲜花、掌声和荣誉全都堆到了他头上,而这些荣誉,奠定了李延河一生的政治基础。
今天面对着宋秀,李延河觉得很羞愧,他曾经一生所珍视的最大的荣耀,原来在张慕父亲的眼中一钱不值,他更珍视的是兄弟间的感情,他只是在遗憾没有能够把兄弟们带回来,与张人苗一比较,自己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卑劣的小人。
他所有的一切,原来都应该是张慕的父亲所拥有的,可是张慕的父亲却主动放弃了一切,这才成就了自己,从某种角度说,自己捡了张慕父亲的一切。
莫名的,闵秀瞪了李延川一眼,李延川似乎有点羞愧,把眼光转到了别的地方,张慕很奇怪李延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李延河又道:“其实我还失去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我原本有个恋人,已经有了孩子,可是在听到我牺牲的消息后,一时想不开就投了河,我回来以后曾经找寻过,有人说曾经在不远的地方捞到过一具无名女尸,我想去鉴定,可是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根本就认不出了。
我存了万一的希望,之后一直试图找寻,却一直没有找到,大概那具尸体,就是她吧。”
所有人都黯然!
张慕又发现闵秀给了李延川一个白眼,李延川分明有点逃避。
作为一个上位者,张慕的印象中李延川的气度更要超过李延河,可不知道是不是张慕第一次对李延川就有了误会的缘故,张慕发现李延川在饭桌上突然很闪烁,闪烁到不象一个领导,也不象李小午的父亲,自己的老丈人。
闵柔伸过一个手握住了李延河。
李延河流着泪向她道歉:“柔柔,这些年委屈你了,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清楚,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个心结。
做梦的时候,我经常会梦到我十一个兄弟血淋淋地站在那里,还有她和孩子,他们在向我招手,问我什么时候才去见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去陪着他们。
而且我的身体被炮弹击伤后也出了大问题,这么多年都没法给你一个孩子,都是我不好!”
闵柔摇摇头:“延河别这么说,这些年中我无数次听到你在梦里痛哭和呼喊,所以虽然你没有说,我也知道你的心里有多苦,你的精神压力有多大。”
她低下了头:“而且我们没有孩子的责任不在你,在我,是我的原因,是我让你没有一个孩子可以缓解心中的苦闷和孤独!”
李小午摇了摇头:“三叔,其实你应该去好好去医院治疗一下的,其实这是PTSD,战争创伤应急障碍,是一种心理和精神问题,虽然我们的自卫反击战是正义战争,但是对战友牺牲后的伤痛和悼念,也会形成这种PTSD。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三叔你可以找个心理医生,可惜上次我们ENG没有把药物生产出来,否则这种药物对你这种情况的治疗很对症!”
李延河白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我自己就曾经担任过指导员,我们的人民子弟兵是钢铁战士,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什么PTSD,别胡说八道。”
李小午吐了吐舌头好吧:”这个事情我不管。“
她抱着张慕的腰:“现在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去上虞,会遇到张慕了,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我们李家和张家注定会有这样的缘份。”
她嘻嘻地笑了:“小慕,你看,我们的缘份是天定的,跑都跑不掉!”
是的,张慕都觉得确实好神奇,自己从部队退伍,无意中见到了李小午,而李小午这个天之娇女,居然谁也看不上,却看上了自己这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小退伍兵,除了宿命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一切了。
李延河点点头:“是的,一定是人苗在冥冥中把张慕带到这里,带到我身边的。
小慕,要不以后你认为当干爹吧,你爹是我兄弟,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不行!”李小午首先反对,“小慕成了你儿子,我们岂不是成了堂兄妹,还怎么恋爱结婚生宝宝!”
众人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只是干的,但是听起来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要不,要不。”李延河把目标盯向雅怡和心怡,“弟妹,要不两个丫头过给我一个,我一定待她比亲生女儿还亲!”
张慕哭笑不得:“三叔,你要不要这样,跟我妈一见面,先抢儿子,儿子抢不成,再在又抢女儿,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李延河立刻纠正他:“以前你跟着小午叫我三叔,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得喊我伯伯,得从你爸那儿开始排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