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粮车一辆接一辆进了门楼,却都陷进了水中,韩千花则靠着墙站在门楼边发怵。
此时,地上的流民就像是泄闸的洪水一样涌了过来,很快就涌到了门楼前,大有要往酒店里奔涌的趋势。那些流民见韩千花在楼门口靠着,他们也没敢再往前一步,就那样直直的站着。
路爷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说什么好,他犹豫了好一阵,才叫了一声“韩姑娘!”
韩千花犹豫了一阵,转身进了门楼。
门楼大开着,涌到门边的流民在原地停留了一阵。他们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最终一个胆大的年轻男子率先走进门去。他进去之后就跟外面的人招手,示意他们跟进去,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也都壮着胆子挺着胸膛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流民们之所以如此谨慎,那是因为他们已经走过了太多的地方,也进过各种各样的门。每到一处,不是遇到当地的军阀驱赶,就是遭到当地人的嫌弃,更有甚者直接拿起刀枪棍棒见人一句话不说就开打,直到对方咽气为止。
就是行走的路上也不安全,不是遇到山贼,就是遇到抢匪。更有那些从战场上逃下来的散兵,打仗不行,对着手无寸铁的流民们倒是从不手软,见到带了包袱行李的人,定要上前去把他们搜刮干净为止。
大家出来就是为逃命,不想反而丢掉性命,日久天长,大家也就习惯了谨慎度日。而现在这里显然很不一样,别说什么本地军阀了,就是连一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于是,流民们鱼贯而入,全都淌着水聚到了酒店门口,他们在门口一阵张望。
突然,一堆人被推了出来,连带门口的流民都摔倒在地。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拨人被推了出来,紧接着连带路爷和韩千花都被推了出来,那力道之大直让他们重重的摔倒在地。他们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便有一个中年军士大声吼道这里已经被他们接收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赶紧离开酒店。
那中年军士转身进店,同时又有一批客人被赶了出来,文泽君也在其中,却不见慕容庭之和东方和成的身影。
酒店广场上站满了人,更多的人接连不断的被赶出了酒店,然而,他们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突然,酒店里响起了打斗声,这声音响起来就没停,不经意间便有人破窗而出,这人不是自己出来的,他是被人丢出来的。接着更多人被丢了出来,他们都重重的摔倒在地,地上猩红一片,那站在地上的人群直连连后退。
裴铭带领的士兵队伍举着刀剑护着一群人也快速的从酒店里退了出来,他们刚走出酒店,之前那位中年军士又跟着冲了出来。那军士刚扬起刀就被从身后飞来的箭一箭穿心,那军士顿时鲜血淋漓,他保持着举刀的姿势跪倒在地。
酒店内打斗声依旧没停,酒店门口一直有人退出来,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慕容庭之扶着公孙长风走出酒店大门,那打斗声终于小了下来。两人身上满是鲜血,公孙长风伤的不轻,他几乎是被慕容庭之拖出来的。
苏沉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直奔公孙长风而去。
公孙长风手持宝剑在雪地站定,他一抬眼就看见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奔了过来。这人近到公孙长风身旁,对他是上下其手,他自己却无动于衷。
就在苏沉央对他嘘寒问暖时,他抬起左手就向身后扔去,苏沉央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他就直接被公孙长风扇倒在地。他躺在地上还来不及委屈就看见门口那位正准备拉弓的男子瞬间倒地,而他的胸口稳稳的插着一把剑。
苏沉央迅速的从地面爬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公孙长风。他家皇帝陛下又强出人头了,不过,从他扔剑的动作可以看出这段时间他恢复得不错,就连那凌厉的眼神都破天荒的再现了。
东方和成从酒店二楼跳了下来,他也伤得不轻。
苏沉央扶着公孙长风,文泽君扶着慕容庭之,一行人向着岩雀山方向走去。
韩千花被路爷惨扶着吐了几口鲜血,他们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酒店大门,转身离去。
郑唯天也从酒店里出来了,不过,他不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是被郑维见几人抬着走出来的。
李上炎也从酒店里出来了,她是直接被人从二楼扔出来的。很不争气的,她又摔了一个狗啃屎的姿势。
东方盈一下午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就是被人从二楼扔了出来她也只是嗯了一声就枕着手臂继续酣睡。
公孙亚菲则趁着混乱把皇家套房那些明晃晃的装饰全部收了起来,一间接着一间,以至于李上炎和东方盈被扔出了房间她也毫不知情。直到酒店被身着铠甲的军士完全掌控,她才扛着大包小包从窗口跳了出去。
成百上千的军士把酒店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你是洛都海里的鱼,也休想进去。
明月清风楼的招牌很快就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寒国宫。
天色暗下来,因为冰山紧靠寒国宫,这里的气温急速下降,周围的人流也走得差不多了。
李上炎拖着东方盈艰难的往货船方向走去。
瀛洲的寒夜没有月色,也没有路灯,更没有车水马龙,却有扇人耳光的夜来风。
因为岩雀山被被冰块覆盖,所有逃难的人都往炎热的可乐城走去,然而路上的难民实在太多,就是岩雀山到可乐城这方圆百里的荒郊也是无从下脚。万般无奈下,就有人带头往冰山方向走去。
这个夜晚注定很难过,流民队伍在寒风呼啸中走走停停,也不知到了哪里?也不知谁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在这无边的夜色中,这一地黑影如企鹅迁徙般蹒跚前进,显然,他们当中很多人并没有企鹅代代相传的生存信念。因为,他们居然在寒风中坐了下来。他们也没有企鹅那厚厚的皮毛,他们身着单衣,很快就在冰天雪地中冻成了地标。
公孙长风和东方和成坐在了雪地上,他们正全神贯注的调养气息,慕容庭之和苏沉央待在一旁,文泽君却在一边闲庭信步。
看着那没有尽头的流民队伍,文泽君在心里是一阵叹息,三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