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蔻筠还没靠近,就察觉到玉林苑周围的暗卫都撤了。
这战王府,怎么突然对她放下戒心了?
玉林苑湖边,黑衣劲装的蒙面之人正足尖轻点,立于汉白玉栏杆的雕花玉柱上,初秋的微风轻拂起他的发带,他不经意的扬手一抚,这下,风也沦陷了,不再挑弄,安静下来,静静流淌。
若非是在秋华阁外见过这人,易蔻筠险些就要以为眼前的人是那位儒雅守礼的子臻。
“怎么?在屏风之后待够了,肯出来了?”易蔻筠毫不客气。
那人并未有回应。
他料到易蔻筠不会按常理出牌,所以是特地在这里一直等着她的,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知好歹,一上来就是嘲讽。
“穆洗将军一大早的,也好大的火气。”黑衣之人薄唇轻启。
谷素懒得看他们二人在这里斗嘴,干脆跑到了柱子上补觉。
“战王麾下再多一员猛将,我特地在此等候,恭喜穆洗将军了。”
“不必假惺惺。”易蔻筠冷冷打断,自顾自坐在了石凳上倒了茶喝。
“我是易蔻筠,想必战王府也调查过了,不必管我的来历,也不必纠察我为何而来,战王府需要我去接回你们的世子,而我,需要借助此行完成一件未了的事,你若能做得不再猜疑的主,你我今日便达成盟约,如何?”
果然是不出她的所料,林修集结了归吟庄的游兵散勇,归吟庄也出事了,她必须尽快赶回去一查究竟,没时间再耗在这里和北康君臣之间虚情假意。
“果然是爽快。”那人无声之间已经到了易蔻筠的身旁。
他接过她手中的茶盏,送至鼻边轻轻品了品,说道:“新上的茶叶,不错。”
“既然结了盟,就得拿出诚意。”
“我不想卷入你们的斗争之中,我是东阳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个东西,可以放在你那里。”易蔻筠拿出了木梨花佩递给那人,认真道:“这是比我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那人一瞥,犹豫了豫,还是伸出了手。
“先前给你的紫玉手镯,你把它扔进了这湖里。”黑衣之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又怎样?”
“去把它捞上来。”
“什么?”
难道他是嫌易蔻筠的诚意不够?
不过易蔻筠肯把东西交给他,也必然有她的道理,此一去路途遥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东阳那边派人来夺木梨佩的概率极大,可谁又会想到,易蔻筠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一个素未谋面过的人。
这是她和林修的约定,将木梨花佩交给暗卫的背后主人,林修留在北康,若是易蔻筠在途中遭了不测,木梨花佩也不至于沦落他手。有朝一日,林修拿回木梨花佩替她重回易家也未尝可知。
但现在,那人竟然要易蔻筠跳下湖里去捞许久前就掉进湖中的紫玉手镯,岂不是有意为难?
“你……”易蔻筠正欲发火,玉林苑外就传来了声音,她再回过头时,那人已经没了影子。
武功好了不起?易蔻筠暗暗发誓,若能安全度过这次,一定要让谷素好好教她武功!
玉林苑外的人已渐渐清楚了身形。
是刘嬷嬷。
易蔻筠还没去找她算先前天天只给她吃馒头的帐,她竟然自己送上了门儿来。
不过,左右易蔻筠也得去找她,她的秘籍可还没拿回来。
“刘嬷嬷这一大早的,够清闲的啊。”易蔻筠傲慢的打量了她一番。
“奴婢给将军请安。”刘嬷嬷连忙跪俯在地。
是个会见风转舵的。
易蔻筠先前在她那里可是受了诸多烂气,此时定是要好好惩治的,这等恶奴,平日里还不知道欺侮了多少人。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黑衣蒙面的人,也是个会给人脸色的。
易蔻筠不搭理,刘嬷嬷也不敢动,只得跪着。
“这偌大的战王府,竟没人知道本将军今日回来么?”好半晌,茶壶实在是倒不出一滴水了,易蔻筠才懒懒开口。
“战王早前已经吩咐过,只是不知您早早就回来了,这会儿,下面的人该都去府门外迎接您了。”
“那,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奴婢,奴婢……”刘嬷嬷支支吾吾的,双手不自觉得拉着衣袖,好似是在挡着什么东西。易蔻筠才发现,她的衣袖里鼓囊囊的。
自听闻易蔻筠被封了穆洗将军的消息,刘嬷嬷就日日如坐针毡,想着如何才能讨好易蔻筠,饶她一条活路,今日一大早,她是想偷偷过来将当日易蔻筠进府时她扣下的那些细软都归还的,可没想到,易蔻筠竟已经回来了。
“还不拿出来?”易蔻筠冷不丁的一喝,不怒自威。
“是。”刘嬷嬷急忙起身,将袖中的东西尽数放于易蔻筠面前的石桌上。
见状,易蔻筠心里愈发冷笑。
“刘嬷嬷果然是通透,难怪能得战王府上下器重。”
等等。
得战王府上下器重。
这话怎听得这样耳熟?
易蔻筠想起来了,颜姣说过,湘王府的细作,也是皇宫里的细作,也是得战王府上下信任的人。
易蔻筠打量起了刘嬷嬷,仔细看看,她的身形,还真和那夜在玉林苑外和她动手的人。
“你……?”易蔻筠正欲发问,就在玉林苑的屋顶瞥见了谷素,他孩子似的嘟着嘴。
皇宫里的柱子谷素不挑,但不知为何,这玉林苑的柱子谷素就只喜欢靠近湖边的那一根,他说,那根柱子的感觉和其他的不一样。
而现在他却气呼呼的坐在房顶,无外乎,他的柱子,被人抢了去。
那人还没走。
“你先下去,告诉外面的人,不用迎接了,还有,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易蔻筠当下转了话锋。
“是。”刘嬷嬷畏畏缩缩的走了,完全不同于易蔻筠初见她时的跋扈。
“出来吧。”易蔻筠开口唤出了那人。
“你自己下去?还是本王帮你下去?”又是这句话,易蔻筠倒想问问了,他算是哪门子的王。
“如此,那便同本王一同下去吧。”易蔻筠刚想挣扎,就被那人拉着一同跳进了湖里。
“谷素。”易蔻筠急忙呼救。
但这次连谷素也没办法,他是个旱鸭子,最是怕水。
易蔻筠起初还在挣扎,渐渐,想象中呛水的痛感并未传来,她睁开眼睛。
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那黑衣人正拉着她一同朝某处游去,难怪谷素抱怨玉林苑的其他柱子和湖边的那根感觉不一样,原来水下别有洞天。
“诚意。”黑衣人在易蔻筠的掌心轻轻写下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