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顾城睁开了眼睛。
“他是我导师,钱涛。”顾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忧伤,”我外套右边的兜里有一副眼镜,可以帮我拿出来吗?“
栏杆外的两人听到顾城主动开口,眼神里闪过一道精光,有戏!
“我帮你拿。”年轻警官目光炯炯,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走到顾城身边,小心翼翼地按照顾城所说,从她的兜里掏出了那副眼镜。
看到眼镜的那一瞬间,年轻警官的神色就变了。
这是一幅金丝圆框的眼镜,做工精致古朴,轻巧的镜框上雕龙画凤,装饰着不少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这眼镜不像是顾城这种年轻学生的,一看就觉得应当属于文雅学究的中年读书人。
可是如今这个眼镜镜片破碎,镜框扭曲,精雕细刻的纹路里浸着已经干掉了的、紫黑色的血迹,原本文雅的眼镜此刻反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这是......那个受伤的老师的眼镜?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都隐隐地有些难受。
“老师是一个很和蔼的人。”顾城轻轻把眼镜拿在手里说道,“平时从没和别人起过争执,对所有人都是笑眯眯的。
他对学生很好。大学里很多老师既要自己搞科研,又要教课,还要带研究生和博士生,平时忙得很,你去找人,人都不一定有时间,但老师不是这样的,他经常关心我们,和每一届的学生关系都很好。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去找他诉说,他也愿意听,愿意帮我们解决问题,哪怕只是食堂的饭不好吃这种小事。“
顾城说到这,笑了笑,一双眼睛里都是满满回忆的神色。
“老师对我也很好,我家境不好,家里没有钱,大学的学费还是我妈四处求人借的。我平时没什么生活费,自己在课余打了两份工赚钱,只是京都的消费水平太高,我这样也只是能勉强养活自己罢了,一直过得很拮据。后来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帮我申请了助学金,还时常请我去食堂吃饭,当然,是以讨论学习问题的名义,但老师的心思我又怎么看不明白呢?他是看我平时从不说自己的困难,怕直接帮助我,我会不愿意接受罢了。“
顾城娓娓道来,栏杆另一面的两个人默默地听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模样逐渐在他们心中变得清晰起来,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个人的样子,但却能想象他走在阳光下校园的小路上,和身边的学生笑着交谈;和眼前这个女孩坐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吃饭,一边讨论问题,一边悄悄给女孩打两个好菜,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女孩的那一点点自尊心。
“其实老师的身体并不好,总是生病,发烧、感冒都是常事,我不止一次看到老师手背上带着针眼,贴着胶布给我们上课。我印象最深的一次,老师第一天深夜突然得了急性胃炎,去医院打了三个多小时的点滴,到凌晨一两点才回家,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我们去郊区实习,走了一天的路,连我们都累得不行,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走下来的。“
顾城本来只是想说给这两个警察听的,可是说着说着,许多和老师钱涛的回忆纷纷涌了上来,让顾城感觉鼻子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酸,不仔细想不知道,其实老师为她,为他们都做了那么多......
凝了凝神,顾城转变了语气道:“老师这样的人,本应该平平安安的待在校园里,可现在呢?他在医院里抢救!脑袋受了伤,被人打到昏迷,至今生死未卜!”
“直到你们的人赶到,那帮城办还在殴打考古队员!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肆无忌惮,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打伤了!”
“难道,我们就只能任人殴打,不能有丝毫反抗吗?!”
顾城越说越激动,手铐被她绷紧,勒得她手腕生疼,眼瞳中隐约有金色的光芒闪过,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一时间眼中的锋芒毕露,竟让那两人不敢与她对视。
两名警官不由自主地挪开视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的神情。
这个女孩句句诚恳,情绪激动,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是,这和黄队所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难道不是考古队嚣张跋扈,肆意打人,城办才不得不反抗的吗?这女孩应当是带头打人者啊?
怎么现在搞得好像是因为城办先打了小女孩的老师,然后她才不得不反抗一样。
两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官,识人无数,一个人说没说谎一看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但根据他们的观察,这个顾城真的没有一点说谎话的迹象。可黄队身为他们的同事,就更没有理由说谎了,那么他们两个到底谁说的才是实话?
和蔼警官虽然内心里偏向于黄队,可终究是留了一个心眼,他语气缓和了一些,问道:“这么说,你是因为你老师被打所以才打人的?那么是谁先动的手?是考古队,还是城办?”
“城办。”顾城毫不犹豫地回复。
“哼!”年轻警官冷哼一声,阴恻恻地接道,“可我们现场调查的警官可是说,是你们考古队先动的手,而且你还是带头打人者!怎么回事?好好解释一下吧!”
现场调查?黄队!那个混蛋!
顾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眼神立刻冷了下去。本来她想要靠自己说服眼前的这两人,让他们明白自己没有罪,是被冤枉的,放她走,可没想到那个黄队竟然敢如此颠倒黑白!
看来两个恐怕也和黄队是一波的了,都是樊思仁收买的人,怪不得自己说什么也无法让他们相信,就算自己说的都是事实又怎么样?他们只想要他们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顾城冷冷地笑了起来,她懒得再向同这两人说话了,嘲讽道:“既然你们说是,那就是吧。”
两位警官:???
怎么回事?这小姑娘刚才不是还一心想要解释的吗?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这冷笑是怎么回事?这鄙视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转变的咋就那么快呢?
两位警官刚觉得对这件案子摸到了一点头脑,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难,犯人突然就不配合了,而且,他们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咳,小姑娘啊,你刚才不是说是城办先动的手吗?为什么这么说,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吗?”和蔼警官开口问道,语气更加的温和了。
“不知道。”顾城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对一切都不在意的冷漠样子。
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