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清风自窗外吹进阁楼,温柔的拂过挂了满屋的层层薄纱,就像情人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脸庞。
楼心月着了一身水红纱衣,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梳了一条松散的辫子,略施粉黛,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流转,衬得左眼下的朱砂痣烨烨生辉。
她半趴在案前,一手拿着用绣花绷绷紧的薄纱,一手捏着一根穿了丝线的绣花针,正仔仔细细的绣着一双并蒂莲,目光专注,温柔如水。
屋子里挂着的薄纱刺绣,不管是山水,花草还是虫鱼鸟兽,皆成双成对。
木质的楼梯上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楼心月在心里一下一下的默数着,等数到第二十二下的时候,她放下手中的绣花绷,欣喜的转过头去。
看到来人时,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一瞬间又换上谦恭顺从的笑,忙欠身行礼道:“贱妾见过玉瑾郡主。”
梁玉瑾并不搭理,迈着莲步在屋里走来走去,审视般的看着一幅幅薄纱刺绣,当走到楼心月身前时微微侧过头问跟在身后的小宫娥:“若雪,你看这牡丹绣得如何?”
若雪抬头看了一眼薄纱上花瓣片片分明的牡丹,开的正艳,用的是上好的丝线,针脚细密,可见绣花之人功底深厚,又是何等用心。只一眼就足够给人惊喜。
若雪低下头,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选材粗糙,针脚凌乱,我护国公府的刺绣与之相比等同于云泥之别。”
梁玉瑾看似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正了正神色,嘴角扬起一抹嘲笑,提高声调道:“云永远是云,泥也只能是泥,捧得再高也还是泥。”说着转头看向若雪,接着说道:“若雪,这你可就说错了,云与泥,一个高贵,一个低贱,如何能比?”
若雪低头回道:“奴婢谨记,云泥不可相比。”
梁玉瑾满意一笑,转头看向楼心月,楼心月躬身退往一边,梁玉瑾向前走了两步,头也不回的问道:“殿下不在此处?”
楼心月:“回郡主,不在。”
梁玉瑾:“本郡主听闻,殿下可是亲自把那个慕……不对,太子妃从这里接回了夕晨殿,就再没过来听琴了?”听琴这两个字被刻意咬得很重。
楼心月低头站在一旁,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梁玉瑾接着说道:“本郡主还听闻,殿下带着太子妃去了那个荒废多年的无双殿,至今没出来。”
楼心月的肩膀不可察觉的抖了一下。
梁玉瑾回过身,绕着楼心月走了一圈,笑道:“楼姑娘可是心里不痛快了?”
楼心月:“贱妾不敢,贱妾只是殿下的奴,不敢有任何想法。”
梁玉瑾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是奴就该遵守奴的本分……这幅牡丹本郡主可否带走?”
虽是询问,但若雪已把那副牡丹取下来拿在手里了。
楼心月:“只盼郡主不嫌弃。”
梁玉瑾不再说什么,踩着楼梯“噔噔噔”的离开了。
楼心月虚脱一般的跌坐在案前,眼里的灼灼桃花暗淡无光,许久才转过脸庞看着放在一旁的铜镜,目光落在自己左眼下的朱砂痣上。
他总喜欢看着自己,他喜欢看的只是自己的这双眼,还有眼角的这颗痣!只因这些与他心中的那个人极其相似!
楼心月翘起嘴角,自嘲道:呵!朱砂痣?她天生就没有这颗痣,这都是她自己用针和朱砂点上去的。再怎么装也学不来那人的半点风情,更别提代替那人在邹子语心里的位置了。
梁玉瑾说的没错,云里泥里,无从比较。
自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就比不上一个才在他身边呆了两三日的慕茜辰?
不甘心啊……
楼心月抬起手朝着铜镜狠狠砸下去,忽然一个黑衣身影闪了过来,准确无误的拉住了她那苍白枯瘦的手腕,开口道:“别这样。”声音是少年清冷的音色,却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楼心月如梦初醒般的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少年,似乎没有明白自己刚才要做什么,讷讷的道:“踏月?”
踏月应了一声,才松开她的手。
楼心月:“踏月……殿下他带……太子妃娘娘去了无双殿?”
踏月回道:“是的。”
楼心月颓然一笑,眼神渐渐放空,喃喃道:“呵,那不是殿下的禁地吗?不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吗?违令者死。殿下唯一一次冲我发怒就是因为我偷偷跟到了无双殿门口,只是跟到了门口,还没进去呢……”
楼心月知道,曾经住在无双殿里的人也是邹子语心里的禁地,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踏月看着她,既无奈又心疼,便弯腰横抱起她,再轻柔的放到躺椅上,道:“好好休息,别乱想。”
踏月,一个一直被邹子语藏在暗处的影子,在邹子语面前神采飞扬中带着几分不羁野性的少年,可在比自己年长几岁的楼心月面前却沉稳得更像是个兄长。
楼心月双眼微闭,突然开口道:“踏月,你可想家?”
踏月:“不想,我们早就没有家了。”
楼心月翻了个身,背对着踏月,踏月就这样站在一旁静默无语,直到她睡着了才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