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邹子语真的睡着了，楼心月才走到阁楼床边。
盖在邹子语身上的毯子稍微滑落一点，但楼心月并没有替他重新拉上。他睡眠很浅，已不知有多少年没有睡过好觉了，任何轻微的触碰他都会惊醒的。
或许可以说，没有一刻他的神经不是紧绷的。
楼心月站在窗前看出去，这心月阁虽然不大，但足够高，几乎可以把整了王宫看在眼底。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心月阁刚好位于三座寝殿的中心，夕晨殿，端仪殿，还有邹王陛下的寝殿，凌霄殿。
邹国王宫建得很是大气，尽显繁荣昌盛。可不管是花团锦簇的御花园，还是巍峨雄伟的大殿，楼心月从来都不多看一眼，她只喜欢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宫门。
从四年前随邹子语来到邹国王宫，她就没有踏出王宫大院一步，就连心月阁都极少出去，只是偶尔到宫里僻静的角落走走。
楼心月眼里心里只装得下邹子语和她的弟弟，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一切都与她无关。也正是因为这两个人，她才觉得活着还有那么一点意义。
九年前，她和弟弟不过是流离失所的难民，相依为命，家里人要么饿死，要么病死。
二八本该是女子最娇俏得年华，而楼心月只能穿着破布衣衫，蓬头垢面，浑身异味的拉着不满十岁的弟弟去满大街得乞讨，除了活着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一日，终于遇到了一好人家，吃了一顿不错的饱饭，还得到一些旧衣衫。
姐弟俩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找了一条河洗去满身泥垢，换上别人给的旧衣衫就像穿新衣服一样的欣喜，毕竟这真是他们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
走在大街上，再也不用把头低到最低了。
可那个时候的楼心月不知道自己出落得有多好看，更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能招惹麻烦。
她带着弟弟把街上所有新奇的东西都看了个遍，即便是不能买，光是看看也满心欢喜。
直到很晚才回到他们栖身的山脚下的那间破屋子，殊不知身后什么时候已有一伙人一路尾随。
破屋连门都没有，等到几个男子走进屋里，姐弟俩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图的。
直到那几个男子粗暴的撕碎了她身上的衣服，她才疯了一样的大叫，弟弟早就被打得晕倒在一旁，整个过程，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屈辱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晕过去好几次……
最后那些人才拖着和她一样半死不活的弟弟扔到了破屋后面的山沟里，她握住弟弟的手，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声狼嚎，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
直到闭眼的前一刻，楼心月都在庆幸，庆幸踏月是晕了过去，没有看到那么不堪的一幕。
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想的葬身狼腹，而是被刚好在夜半经过深山老林的江思远捡了回去，并医治好了她和弟弟的伤。
那个时候楼心月一心求死，问江思远为什么要救她，江思远只是淡淡回道：“能活着，就尽量活着。”
于是，她和弟弟就留在了慕国曾经最红火的青楼，玉树银花，不过只是打杂。
也是在玉树银花，她见到了那个几乎完美的女子，一头白发，容貌惊为天人，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和左眼眼角下的朱砂痣，美得摄人心魄。
这女子就是孟秋水。
楼心月总是去院子里听孟秋水抚琴，听得多了，居然记住了孟秋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
一日，孟秋水不在，她学着她的样子，坐在亭子里，十指在琴弦上翻飞，无师自通，自成曲调。
以后每次孟秋水不在的时候，她都能坐在这里弹上一曲，连弟弟踏月都说，她弹得比孟秋水弹得好听。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楼心月弹完一曲，转身打算离开，忽然撞到一个人怀里，那人一把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逃，那夜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她紧张得全身颤抖，想大叫却又发不出声音。
只听一个声音温和的说：“你就是师兄带个回来的那个女子？别怕。”
楼心月一抬头，就对上一张笑意盈盈，情意款款的脸，不等她回答，那人已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来，温柔又迷恋。
那只是她第一次见邹子语，就注定今生沉沦。
邹子语问：“刚才那曲子叫什么名字。”
楼心月讷讷的道：“我不知道。”
邹子语思考片刻，道：“就叫《海底月》，海底月是天上月。”
而她的名字刚好就有一个月字。
从那以后，邹子语带走了踏月，教了踏月很多，而她就在慕国玉树银花呆了五年，每一日都在等他的到来。
直到四年前，终于如愿随他来到邹国，留在他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