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仇人,我不知道吗?”一步,仇人站在离自己较远的地方,看着自己走向他,但暗中的杀机…也许不知。
“你日日在我眼前,我不恨吗?”两步,触手可及。
“可我能怎么办,您是陛下,主天下生死,我伶仃一人,最大的妄便是想着或许还有哪一日,我能永久的离开这里。”三步,今日,咫尺,大仇得报。
“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常青!常则安早就死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再醒过来我就会忘了我是谁,我怕所以每日入睡都在心里重复着,常家,常家,常家!”四步,神佛于天,只眷顾我这一次。
“我还怕我哪一日,哪一刻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丁点仇恨的心思,一旦被察觉,我就如同那些不知名的宫人一般,死了以后随意找个地方扔了,今天白日里,我甚至还在羡慕张千笠,至少他死了他依旧还可以把牌位放到张家的宗祠,葬进他张家的祖坟,所以我卑躬屈膝,我委屈求全,我不敢生出一点点旁的心思。”终于,近在眼前。
常青仰头望着而今天下的王,王也低头皱眉看着他“朕恩赐于你存活于世的机会,你竟生了怨言?”陛下嗤笑“常青啊,这么久,你竟还不懂揣测帝王心思吗?真是废物一样的人!”一把将逼到眼前的人推了出去,还做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连连摇头。
“常州遂的儿子,赵茵十月怀胎,教养了七八年,竟是个废物,这朕还是真没算到啊!”
常青顾不得他在说什么,此时此刻,若是上天怜他,若是……。
趁着余图摇头的档口,将所有气力都付之于手朝他脖颈袭去,突然,不知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就自己手腕的垂直方向传来,还来不及做反应,手中的碎瓷片因为他手腕脱力而被抛落出去。
“砰!”
因失重摔倒在地,常青飞速扫了一眼刚才那个方向,却是除了黑暗,什么都没看见,又回过头来紧盯着笑脱力了,倚靠在桌边的陛下。
“不自量力!朕的则安啊,朕的则安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只学会了恨,看了还是不够的。”主宰一切的人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悠悠的走,把背部完完全全的暴露,但常青知道他已经没机会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机会。
“陛下究竟想干什么?”他开始尝试站起来,一遍又一遍,终于站好了,但是还要靠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根龙纹缠绕的石柱,夏夜里本就凉爽,衣衫轻薄的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凉意的撕咬。
“朕,大抵是要天下归顺。”
天下何时不曾归顺,到是陛下这一番番下来,闹腾了不少。
“先不说则安能为这做些什么,”常青有些喘不过来气“这天下,早已,不是早已尽归陛下了吗?”
“不一样,则安,不一样,我的确是天下之主,但天下之人的心呢?”他站在桌案前用手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厚重的桌面,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声问道“则安,朕当年还是皇子之时受尽宠爱,然父皇皇却从未考虑过在他龙魂殡天之后,让朕坐上这个位置,你可知为何?”
“先皇的宠爱是因陛下的母族太过强大,”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能顺利说完后面那一句话,“继承大统的人选不曾考虑过陛下,亦是因为陛下的母族太过强大?”
“不错,那你再猜,朕为什么后来还是登基为了皇?”
先皇在位三十四年,后宫妃嫔曾先后为其育有八位皇子,撇开因各种原因夭折的老大、老四和老六,当今陛下则是当时最为受宠的第五子封誉王,在先皇在位第二十九年也就是开泰二十九年时,先皇曾大病一场卧床不起半年之久,一度由当时的誉王代掌朝政,半年过后,先皇病好,誉王又将朝政悉数归还,众人皆道便是誉王此番动作感动了先皇,使得先皇下定决心要将誉王立为太子。
不过常青还曾听说过另一种说法,说当年是江贵妃江春尽也就是誉王母后逼宫,但先皇棋高一招早之前立好了传位诏书交于某一群人看管,而且放言说一旦自己驾崩,誉王登基绝对不会名正言顺,才引出誉王交权,父子情深的后面种种。
但谁知道呢,常青心想皇家密辛干嘛非要让我知道。
“因为陛下不贪恋权力由此感动了先皇?”常青问道。
余图听闻后嗤笑“朕相信你作为常家后人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先帝为巩固皇位费尽心思求娶母后之时曾许她后位,又里里外外暗示江家下一任皇帝将由母后所出。”
常青所知晓的后来之事却并非如此,先太后入宫后,宠冠六宫,民间都有诗说‘一朝江春尽,万花颜色消。’但是却是一直卡在了贵妃的位置上,因为当时的太后一直不同意将先太后立为皇后,才有了后面一句‘可惜祝融横,不得主四季’,看来这是当年的太后与先皇摆了江家一道,可这与而今天下何干!
“不管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先帝都骗了她,还有江家。江家不忿,母后也死了心,然后便是逼宫夺位,朕也终于从一个只是受宠的皇子,内定成了下一任皇帝。”
余图突然间停了下来,负手走到窗边,眼底的天下融进外面黑黢黢的夜空,宫城万盏灯火怎么也照不进去,天从不怜众生,哪怕他是陛下,也给个月亮,也不给几点星子,任由他眼里的天黑沉。
“那日母后带着朕一起去逼宫,人就是这样的,说反就反,他们敬你,你就是天下之主,他们不愿拥护你了,你什么都不是。他们的名字或许得跟在你名字后面,但他们的心始终归他们自己。”
“那时朕便想着,朕要做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常青看着陷入某种回忆当中的陛下,竟癫狂至此,心想终于轮到自己来嗤笑他了。但转念一想,似乎这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样子。
天下?百姓?谁都不要的东西。
“陛下想要如何做?”
余图冲常青回头一笑。
“杀啊。”
果然,正合心意。
“那陛下要常青做什么?”常青心里有一些激动,因为他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余图突然笑出了声“傻子,朕既然要杀人,你就去把人给朕找出来啊。”
常青放开柱子,也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忠心认主,利落干净的跪倒在地,他说“常青,听凭陛下差遣。”
那时常青突然有了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他突然找到了一个让余图偿还他常家的方法。
他知道他对于陛下的计划是独一无二的,大吴再经受不起一次开明之乱,身为那一场动乱的余孽,身为常家后人以及自己对陛下的恨意,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即使再找一个人来,那人也不会得到常青会得到有的助力,因为赵茵当年等的‘天意’他们没有来,如今‘天意’的愧疚以及把柄就都落在了常青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