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舒就这么被她迁走了,锦棠君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眯了眯他狭长的凤眼。
他随后脚尖轻点上了楼台,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如今这浮屠派的掌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桃颜笑道:“锦棠君何必迁怒老乔,这是天命,况且这天命是怎么回事锦棠君不比我更清楚吗?”
锦棠君冷笑:“不错,当初的湘皇,如今的乔瑾,其中确实有我的手笔,可是那人是怎么回事我倒想听听乔掌门为我解惑。”
乔天意呵呵一笑给锦棠君斟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轻抿一口:“这浮生醉这些年的味道都未曾变过,锦棠君你说这承诺能变吗?我浮屠派的来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本来就是那位的意思,我不过是在顺应天命的基础上帮他一把,也是全了我派先祖与他的恩义。”
锦棠君冷笑:“怪不得子夜说他闭关,原来是跑到这来守着她,这阴险狡诈的性子倒是万年未变。”
乔天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若不是潇湘君以神魂修补神魔印,阻挡了夜魔入侵,恐怕这九州大陆早已经是异族的天下。但是潇湘君的封印谁又能说是永久的,若是神魔印破碎了,我九州大陆又去哪里在寻找一个神邸来拯救我们。”
锦棠君冷冷一笑:“呵呵呵,你们在危难来临的时候只想着求神,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神呢?她该求谁?”锦棠君仿佛又看见了她灰飞烟灭化为漫天花雨的样子,险些控制不住情绪。他开口:“现在的她是我拼了一条命换回来的,这一次我绝对不允许她出任何事,我只想她这一世平安喜乐无忧。”说完他便化成一道紫色流光远远地传来声音:“乔天意你得帮我把她看好了,否则我便要和这天命斗一斗。”
桃颜感慨的笑道:“想不到万年过去,这凤君锦棠还是这么个敢爱敢恨洒脱坦荡的性子。”
乔天意眉间忧愁不散:“我只怕瑾儿这一生注定不凡。”忽的有一双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指尖凉凉的。桃颜温声道:“别老皱个眉头,都皱老好多岁。”
乔天意抓住他的手:“阿颜,我求你一件事。”桃颜被他吓了一跳,眼角都晕染了柔意,眼神里是隐忍和克制。
乔天意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我请你帮我照看乔瑾,墨舒是大弟子,他肩上背负着不少东西,所以他需要磨练,乔染性子最是单纯,他跟着墨舒,墨舒会照看他,那小应龙以后一遇风云便化龙,他会回到妖族走他的路。我只担心瑾儿,她的性格看似温和,实则偏激的很,我怕她以后会走歪路,也怕以她的身份会被有心人利用,阿颜,我求你了。”
桃颜眼里仿佛有一层迷雾,他笑了:“呵呵,师兄这是在向我交代后事吗?”乔天意落寞道:“你若不愿,那便算了。”桃颜抽出手,站起身来背对他:“不,师兄所托,我应下了。”他执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看乔天意一眼。
福来镇的七夕夜十分热闹,夜空之上,华灯万千,映的星辰黯然失色。
墨舒看着乔瑾终于像一个孩子,欢喜而笨拙的点灯,却总是擦不亮火石,小孩有点气馁。墨舒走上前去,擦亮火石点燃了花灯,交给小孩,乔瑾欢喜的将灯托了起来,花灯摇摇晃晃上了夜空。
墨舒看着乔瑾像一个孩子一样忽然开口:“我小时候是姨母带大的,姨母你知道吧,就是我娘的姐姐,很小很小就被姨母接走了,小到都记不清楚娘亲长什么样子,娘亲是师父的师妹,我更不记得我爹,我生活里就从来没有爹这种东西的存在。”墨舒自嘲的笑笑。
乔瑾已经站在他旁边,虽然没有说话,但就是感觉她在认真听。
墨舒继续说:“小时候,同族的孩子都喊我没爹的孩子,说我娘偷了族中圣物,对了,我出身于墨门,呵呵墨门,名门望族,姨母是真心疼爱我,我知晓。我拜入浮屠派也是姨母的安排。如果没有姨母的庇佑,我恐怕活不到现在。”
乔瑾握住他的手,眼睛看着他,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溢满了悲伤,她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话。
墨舒却明白了,笑笑道:“你不用安慰我,这些陈年往事早就结了痂,不疼了,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轻看我的人重新审视我。”忽然他顿了顿:“不过,我有件事想问你,那天,那个锦棠君要杀我,你冲出来,不害怕吗?”
乔瑾笑了,笑容柔和:“怕,怕的要死,可我怕的不是死,我怕的是手脚疼,师父说,同门之间应该亲如手足,有人要砍我的手和脚,我不得拼命打掉他一嘴牙吗?”
墨舒对这个回答忍俊不禁:“对了,那个墨龙已经是入气后期的修为,你一个入气中期怎么打掉他的门牙的。”
乔瑾得意道:“我有个特殊运用灵气的法门,将气海中所有灵气聚集在手上,压缩一下。而且我当时打了他一个出其不意,要是他回过神来,恐怕我也要逃之夭夭,不过大师兄,你那个割他衣服的法门是什么?”
墨舒是绝对不会说他的修为其实和乔瑾差不多:“唔,没什么,那是我闲暇时修出来的清风刃。闹着玩玩”乔瑾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想不到那个上课只知道打瞌睡的大师兄也知道修炼了,忽然她看到大师兄袖口露出一段五彩的丝线,趁其不备抢出来,“哇塞,好漂亮的五彩绳。”
墨舒慢吞吞道:“这是小贩看我长得英俊非要送我的,你喜欢,你拿去好了。”乔瑾高兴道:“谢谢师兄,师兄我不会弄,你帮我缠头发。”她及其自然的把头发一甩背对她大师兄,墨舒咕哝一句:“笨死你算了。”拿过那条五彩绳,把她原来绑头发的发带拆了,然后用五彩绳绑了一个可爱的娃娃鬓。绑头发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他眼里的温柔都快溢了出来。
“大师兄,原来你们在这里。”却是乔染牵着肉墩儿在桥头上冲他俩招手,且说乔染看大师兄被乔瑾带走,锦棠君又轻飘飘的上了楼台,摸摸鼻子觉得被忽略的乔染就带着傻乎乎瞅着人家摊上的糖人笑的肉墩儿去看花灯了,给肉墩儿买了根糖人,肉墩儿拽着乔染的袖子擦擦口水笑道:“二师叔,你吃。”乔染看着被肉墩儿口水浸润过的糖人,呵呵一笑:“肉墩儿,二师兄是大人了,不能吃这个,你吃吧。”肉墩儿不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就继续含着他的糖人。
他本来是想带肉墩儿去桥头那边看放莲花灯的,结果就看到了大师兄给乔瑾绑头发的样子。
他悄悄捂上肉墩儿的眼,“二师叔,你捂上,我看不到。”肉墩儿很是不满,乔染道:“想不到大师兄也会铁树开花,而且还开个桃花。”乔染和墨舒同岁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平日里他杂学太多,对男女之事反倒比那二位更清楚。
肉墩儿好奇道:“是师父头上长花花了吗?”乔染笑的神秘莫测:“佛曰,不可说。”
乔瑾看到乔染带着肉墩儿走过来笑道:“二师兄,你这是又给肉墩儿买什么吃了,瞧他这一嘴。”
肉墩儿嘴上是吃糖人黏上的糖渣子,墨舒洁癖又犯了:“真脏。”
乔染用衣袖给肉墩儿擦擦冲乔瑾道:“小瑾,你现在连传音符都做出来了,可以呀。”乔瑾道:“侥幸而已,就成功那一张。这回可把我的库存都用没了,大师兄你回去可得补偿我。”乔瑾本来只是玩笑话,没想到墨舒认真的应了一声:“好。”这下乔瑾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呆呆的看着大师兄的桃花眼仿佛潋滟的比星光还要柔软。
乔染忽然道:“你们看”夜空中仿佛开出了三春的花,绚烂的烟火与璀璨的星光交相辉映,肉墩儿高兴地拍手。
墨舒看着这漫天烟火忽然来了兴致:“我们同拜在浮屠门下,这冥冥中仿佛就有缘分,不如你们说说你们此刻的心中所愿,说不定这烟火和星光会实现你们的愿望。”大师兄仿佛真的来了兴致:“我即为大师兄,我先说,我愿重回墨门,为我母亲正名,让所有嘲笑我,轻看我的人,重新审视我。”乔染笑道:“我嘛,胸无大志,只愿清风霁月相伴,好不逍遥自在。”
乔瑾第一次在这个二师兄身上看到一种洒脱的气质,让她有点改观对二师兄的印象。
乔染道:“你呢?小瑾?”乔瑾笑道:“既然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说嘛说嘛,小师妹”“嘻嘻,不要”
我只愿,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烟火,星光,还有少年郎。彼时的乔瑾还不知道,这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后的快乐时光,短暂的快乐之后,永远都是无边无尽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