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好厨娘,穆清婉又厚着脸皮,找何氏讨了本他们家的菜谱,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何氏喜欢大大方方的女孩子,见穆清婉变化颇大,而且是朝着她所喜的方向发展,很是高兴,把各色吃食给她装了好几大包,直到两乘轿子都装不下,方才作罢。
来旺媳妇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说走就走,所以没跟着她们一起回去,而是约好,第二天早上再来报道。
来旺媳妇……嗬……不知她会带给罗姨娘怎样的惊喜呢?穆清婉想着时间轴上记载的那些事情,实在是期待极了。
轿子颠啊颠,何氏所送的那些吃食,又喷香扑鼻,穆清婉靠着椅背,昏昏欲睡,所谓春困,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突然,轿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吓得穆清婉一个激灵,嘣地把头撞到了轿壁的横木上,疼得泪花直冒。
这谁啊,大天白日的,鬼叫鬼叫,穆清婉生气地挑起轿帘,朝外一看,却是惊出一声冷汗,赶紧喝命轿夫停轿,并责备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行凶,你们却当没看见?”
几个轿夫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个儿最高的那个开口道:“我们以为三姑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那女子看样子,不是我们阳兴县的人……”
那是德兴县的李小姐,当然不是阳兴县的人了,穆清婉急得钻出轿子,指挥轿夫们去救人,又走到康氏轿前,不高兴地道:“娘,你最是个心善的,怎么眼见得于家三少爷殴打李小姐,也不吱个声?”
康氏朝那边看看,却叹道:“清婉,这若换作是别人,娘一定叫他们去救人,只是你也晓得,李小姐马上就要嫁进于家,此时已算作半个于家人,于家三少爷打她,乃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外人插手,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这道理,穆清婉懂,中国人不都这样想,所以才屡屡有家暴发生么?男人打老婆,只要没伤到一定程度,就是派出所公安局,都是不大管的,是不是?其实又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男人可以打老婆了?真是岂有此理!
康氏的思想,穆清婉没法改变,但她自己的行为,还是可以作主的,当即不顾康氏劝阻,继续喝命轿夫救人。
此时的于大为,双眼充血,面目狰狞,几乎已近发狂,他一手掐着李小姐的脖子,一手攥成拳头,狠命地朝她身上捶。可怜的李小姐,脖子上的掐痕清晰可见,根本没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他蹂躏。
穆清婉看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不住地催促那几个轿夫:“你们八个人,还不敌他一个?赶紧把人救下来呀!”
轿夫们正要上前,于大为却把挥拳的手也搁到了李小姐的脖子上,歇斯底里地狂叫:“哪个敢上前?我掐死她!”
轿夫们见他这样,哪里还敢上前,纷纷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穆清婉。
穆清婉急得冷汗直冒,竭力使自己看起来镇定些,问于大为道:“李小姐得罪你什么了,你竟要杀她?”
于大为脸上的肉抽搐了两下,恨恨地道:“聘礼都送了,眼瞅着就要迎娶了,她却反悔不嫁,我能不杀她?!”
原来是因为李小姐要退亲,这倒是个明智的选择,穆清婉不及多想,继续劝说于大为:“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为难她作什么,再说了,你杀了她,自己也要抵命,何苦来哉。”
于大为却吼道:“拜你们家所赐,我爹已经坐牢了,我娘也急病了,我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在这关口,她却要同我退亲,我还能再娶谁去?!既然反正是讨不着媳妇了,我还不如杀了她,再自己一死了之!”
动不动就要死,倒是符合他的性子,他自己要死就去吧,没人拦着,但别带累了李小姐呀!穆清婉正琢磨着要如何再劝他才好,忽然两道人影一左一右,从天而降,紧接着,只听得砰地一声,就见于大为两边的脸都变了形,立时肿胀似猪头。
于大为很不争气,两眼一翻,当场晕倒。穆清婉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开,顾不得去看揍人的是谁,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李小姐接了下来。
这时康氏也下轿,赶了过来,帮着把李小姐抬上轿子,一群人簇拥着,把她送到了医馆里。郎中帮李小姐瞧过伤之后,告诉他们,性命无忧,只是得躺上一段时间了。
穆清婉这才完全放松下来,直觉得浑身发软,忙把身子靠到了康氏身上。这时,她才有空去看那从天而降,英勇救人的英雄——五短身材,精悍强壮,原来是白家的大公子,白雨松。未来的武状元啊,怪不得有那样的身手,穆清婉望着他,是既感激,又崇拜,从那样高的地方跳下来,还能挥拳打倒于大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等她发完花痴,才想起来一件事,当时从半空中飞下来的,明明还有一个人,可是人呢,去哪儿了?医馆厅里站着的,除了她,康氏,就只有面前的白雨松了,并没有第四个人啊。
她左右环顾一时,扯了扯正在同白雨松讲话的康氏,悄声地问:“娘,适才救下李小姐的,除了白家大公子,还有一个人,是不是?”
康氏想了想,道:“我那会儿光顾着自责了,早知道于家三少爷竟是要下杀手,我就早些命人停轿了,所以有几个人救李小姐,根本没看清。”
穆清婉只得又去问白雨松:“白公子,刚才是不是有人和你一起救李小姐?莫不是我眼花了吧?”
白雨松点点头,道:“确是还有一个人,我也看清他的模样了,只是……只是我并不认得他,就算记得样貌,也说不出他的名姓来。”
这样啊……穆清婉便道:“多半就是咱们县上的人,他日白公子若是见着他,还请代为致谢。”说着,站直了身子,冲他深深福了下去,真心实意地谢道:“今日多亏白公子出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白雨松是知道于、穆、李三家的过节的,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我救的又不是三姑娘,你有什么好道谢的。”说着,又面露钦佩:“倒是三姑娘胸襟宽广,叫人好生佩服。”
她不就救了回人么,顶多算个助人为乐,怎么就成了胸襟宽广了?穆清婉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琢磨出来——这白雨松,难不成以为她和李小姐,是昔日情敌?啊,呸!就那个要死不活的于大为,也值得她与人争抢?啊呀,别侮辱了她的人格。
正说着,郎中出来,告诉他们,李小姐身上的伤已处置妥当,可以把她送回去了。
送?送哪里去?李小姐仍旧昏迷着,李家人不知所踪,穆清婉只得把目光投向康氏。康氏这会儿正自责呢,毫不犹豫地道:“先把李小姐接到我们家去吧,等寻着她父母再说。”
穆清婉正有此意,只是不敢擅自做主,闻言自是赞同,忙和医馆的医女一起,把李小姐抬上了轿子。
白雨松是男人,不便插手,只站在旁边看着,但等她们准备出发时,却发现多了顶轿子,原来是白雨松见多了李小姐,轿子不够,便帮她们多叫了一顶来,并事先把钱给付了。
未来的武状元,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很细心呢!穆清婉又忍不住花痴了一回。
康氏向白雨松道了谢,和穆清婉分别登上轿子,朝着家里去。白雨松执意随轿跟着,康氏本想劝他回去,但想想刚才路上发生的一切,仍旧心有余悸,便没有作声,领了他的好意。
路上,穆清婉担心昏迷中的李小姐掉出轿子,不住地命轿夫慢些,再慢些,以至于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走了半小时。下轿后,她歉意万分地对白雨松道:“耽误大公子的时间了。”
白雨松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咱们两家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三姑娘客气什么。”说着,拱拱手,向她和康氏告辞,连茶都没有吃一杯就走了。
真是个好人哪!穆清婉感叹了一句,和康氏一起,把李小姐抬出轿子。小翠儿和锦玉闻讯赶来,带着婆子们,把李小姐接了过去,送往后院。穆清婉一面叮嘱她们慢些,轻些,一面询问康氏的意见:“娘,就让李小姐和我住吧。”
“李小姐伤势严重,只怕你照顾不周,不如还是跟着我住吧。”康氏摇摇头,没有同意。
跟着康氏住?不行,不行,这几天罗姨娘不在家,穆长光半夜回来,很有可能就摸到康氏屋里去了,李小姐住在那里,怎么方便呢?穆清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娘,我都十五了,会照顾人了,再说,这不还有锦玉么?”
康氏大概也意识到,李小姐跟着她住不方便,想了想,同意了,道:“那让小翠儿过去帮你。”
那敢情好,穆清婉毫无异议。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李小姐被安排到了西厢东屋住着,穆清婉亲自把她安置妥当,让小翠儿和锦玉轮流看守,再才退出房门,去了正房。
正房里,康氏正在把那块猛虎祥云玉佩朝床底下塞,穆清婉好奇问道:“娘,您这是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