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的配备,精湛的刀工,恰到好处的火候,便是厨房所有珍藏着的秘密。
可,食材哪里来?不单是菜的品项,就是油盐酱醋等佐料,也不齐全,叫她如何一显身手呢?
不过尽管如此,秦昭也相信,以这个时代的烹饪水平,她也能烹饪出超过平均水准线许多的食物出来。反正八戒他老子又不是打算开高档酒楼的,与一般的酒楼相比,就算条件实在有限,秦昭还是有信心能让八戒家未来的食肆,成为那什么黄马集上最出彩的一家。
其实她之所以尽力抓住这次的机会,也并非单纯是为了黑子和阿铁几家考虑。
任何世界,都是强者的世界。因为只有强者,才有可能获得相对的自由。而她,是个热爱自由的人。
从前看过一句话,一个真正的强者,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秦昭深以为然。
可要如何成为一个强者?
最基本的,便是让别人眼中有她。有她,她才有一个强者最基本的话语权。仅仅获得一群孩子的服从和尊敬,还远远不够,哪怕这世界将来会是孩子们的世界,可那是将来。
伟大领袖东哥哥曾经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万年确实太久,她十年都不愿意再等。
而在这个叫朱家庄的地方,想要在以后自由自在,想要更大的天地,仅有阿彩和云瑞的万般疼爱,是远远不够的。她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保护之下。只有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
云家庄说话一言九鼎的那几个人,她统统要拿下才行。
秦昭不禁微笑。她骨子里,果然流着秦家的血。
外公曾经说过,阿昭,别看你整天对什么都不上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身体里流有我秦纵的血,你就天生是个有反骨的。一个真没心没肺的孩子,能上学有顶尖的成绩?能工作有顶尖的研究成果?能玩什么都玩出道道来?
外公说的不错。她就是这么个人,连当个纨绔,都要做纨绔中NO1的精英。
她不管有多不愿意,可那次睡梦中听到的少年说终有一天回接她回家的话,还有阿彩和云瑞的盼望,都让她十分清醒的认识到,她总有一天,无法在这个纯朴的山庄里再继续无忧无虑的当个村姑的事实。或许,回到那个能曾逼迫她睡梦中的美妇和少年带着她逃离的复杂环境里,是最终的必然。
她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做个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人。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全部交到别人的手上。因此她才会努力学习这个时代的一切知识,努力坚持每天练学武艺,努力经营自己的人脉。否则她吃饱了撑的,每天天色麻亮即起,月色渐落方睡?
不提秦昭如何计划着迈出她在这时空的人生的第一步,阿彩却是一脸心思的去了灶间。
阿昭的那些话,就有巨石投在了她的心湖之中,让她震惊,也让她害怕。她和云郎,怎么会将阿昭教成了这样子?若她一直如此想,将来如何向小郎君交待?又如何对得起逝去的娘子?
可,最初的震惊恐慌之后,她的心间,又有一股暖流涌过。
这样的阿昭,才是娘子生出的女郎君。聪慧,却也善良。善良,却也骄傲。骄傲,却也本真。本真,又多出色。
谁家五岁的女郎君,能傲骨铮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是晋阳公主所出的孩子里,最优秀的和宁郡主,亦是不能。
可是,她的阿昭能。
想来娘子和小郎君,亦会为有这样的女儿,这样的妹妹,而骄傲的吧?
一定会的。
秦昭想好了午后去八戒家要做的菜,心里默默过了一遍,等回过神来,就觉得一股子糊味直冲鼻子。
“娘,您想什么呢?锅里煮着什么?这么大的糊味。”秦昭冲进灶间,对正坐在灶堂下发呆的阿彩叫道。
“啊?”阿彩被秦昭拉回现实,惊得从灶下就跳了起来,忙去灶前接了锅盖,舀了瓢水就浇进锅里,一时锅中浓烟奔腾,秦昭哈哈大笑,想不到平时最心细不过的阿彩,也能有这样糊涂的时候。
阿彩也很不好意思,怕秦昭呛着,忙拉她出了屋。
“娘,回头爹爹回来,我一定告诉他,娘煮个菜,都能烧得糊掉。”
“你这孩子,你也叫我娘亲,哪有子女如此笑话娘亲的?”阿彩点了一下秦昭的额,嗔怪道。
一如从前便带着些宠溺的味道。
秦昭倒是未料到自己说了那么一翻决不象五岁的孩子说出的话后,阿彩能这么快就想通,并且待她一继往,何况她那些话,确实有些于礼教不合。
她心里也有丝丝感动。
只有真正爱她的人,对能容忍她诸多缺点,甚至并不要求她改变吧。
“古人云,儿不嫌母丑。娘再糊涂,也是阿昭的娘啊。”
“你又胡说,什么古人云,我怎没听过?”
“娘不信,只管问爹爹就是了。”秦昭笑道。
阿彩揉了揉她的头,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午膳可怎么打发?”
语气里却并无半分懊恼。
“不难不难,娘不是煮了米饭么?我记得家里还有两个鸡蛋,午膳就由我来做吧。娘搬个凳子到灶前,再切几根葱,切的细细碎碎的,然后看着火就成,其它的事情只交给我就是了。”
“你又胡闹。锅灶都够不着呢,如何做饭?”
“所以才让娘搬了凳子到灶前啊。反正菜都糊了,就是阿昭做坏了,无法入口,娘也只当是自己烧糊的便是。那我就陪娘一起饿一顿如何?”
阿彩见她高兴,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只笑道:“成,便听咱们阿昭的。”
好在秦昭练了大半年的武,人虽小,力气还是有几分的。那锅铲虽然沉了点,用着吃力,挥酒自如肯定谈不上,但翻炒之间,也见几分章法。
不一会儿,便炒出了两盘葱香四溢的蛋炒饭来。
“娘,一会儿尝尝口味如何?”秦昭看着一盘香色味虽不达标,却也勉强说得过去的饭,笑道。
等到阿彩满脸惊奇,连尝了两口,且溢美之词连连后,秦昭心又一动,好吧,到时候向八戒老爹交差时,这也好算一道主食了。
母女二人高高兴兴吃了午饭,秦昭小睡了一觉,正起床收拾了一翻,等着她的小跟班们上门时,就见朱八正叩着柴门,还不等阿彩让进,便笑嘻嘻的跳入了院。
阿彩不免奇怪地看了朱八郎几眼,这孩子今天也实在来的勤快了些。
“娘,我同八戒哥哥先出门了,回关若是阿锡她们寻来,你就说我去了八戒哥哥家。”
去六房?
六房是庄子里的大户,往常无事,就是庄中的人去他家的也并不多。阿彩刚要问去做什么,阿彩和朱八郎已经跑的远了。
秦昭也不怕阿锡阿铁他们真到朱八郎家来找自己,若无要紧的事情,这些孩子虽说如今和朱八郎要好的很,可也轻易不会往朱八郎家去。
“你阿爹选的厨子,是男子还是妇人?”
“自然是男子了,我阿爹说了,男子力气大,厨间的活耍得开。”
“这倒也是。”用的是男子,于秦昭而言,最好不过,连借口都可以少找几个。
“阿昭,真没问题?你能保证,我阿爹不会生气?”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秦昭拍了拍朱八郎肉肉的小胸铺,“只要我云昭想办的事儿,没有不成的。”
“这倒是,谁能有你那么焉坏焉坏的啊。”朱八郎一直为自己不小心上了她的贼船而于心耿耿。
“你说什么?”
“我说一百个心,那是多少个心啊?”
秦昭:……
到了朱家,八戒的老爹七堂伯和七伯娘都正守在厅中,朱八郎忐忑不安的领着秦昭迈入了门槛。
秦昭用阿彩教的最正规则的贵族晚辈拜见长辈的礼仪,给七堂母舅和七堂舅母行了礼:“云昭见过七堂伯,七伯娘。堂伯伯娘金安。”为了拉近关系,显得亲切,秦昭索性随了村中孩子的称呼,叫他们堂伯和伯娘。
“快快请起,昭娘真正是好孩子,”七伯娘见这孩子叫自己和良人伯父伯母,而非关第远一屋的舅父舅母,心中不免高兴了几分,忙拉起秦昭,笑道,“昭娘可还未来过几次咱们家呢,咱们八郎多得你这做妹妹的帮衬,如今竟然连字都识得了。实在难得。也只阿彩和云郎那样出尘的人才,方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来。漂亮的就如那仙宫里的小仙儿一般。叫七伯娘如何不喜爱?对了,八郎不是去请你阿娘了么?怎么未来?”
“还请七堂伯与七伯娘恕罪,我娘因故不能前来,只是既应了七堂伯家的事情,便不能失约,故而派了云昭前来。”
“来不了?这是为何?”
秦昭便做出为难的样子,又带上十足的歉意,道:“八郎哥哥去我家时,因提说贵室所用的厨子乃是男子,我娘乃是女子,自不好与男子共室,因此才派了云昭前来,一为赔罪,二为代行母责。”
“你是说,你娘让你来,教我家厨子如何煮菜?”
虽说这孩子不过五岁,口齿伶俐,甚至已能教自家小儿郎并庄中另几户人家的孩子练武学字,且他们身为父母,也知道儿子确是能耍一套象样的剑法,字更是识了不少,可她一个五岁的小娘子,又是娇生惯养的,那云郎和阿彩,直把这孩子当作珍珠一般疼在手心里,她哪里能会什么煮膳食的事情?
且他们西北边关之地,本就民风彪悍,又非是让阿彩与厨子单处一室,哪有那么多讲究?
七堂伯和七伯娘对视一眼,心中隐有不快。
又一想,阿彩毕竟是在京城长安,天子脚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云家阿郎更是仪表非凡,满朱家庄也没一个有那样俊郎气度的人,若说有这些讲究,倒也不奇怪。
虽这么想,可心中到底不甚舒服。
秦昭哪里会不晓得他二人的不快。只依旧笑咪咪道:“此事是我娘亲想的不周,只既已答应相助,我家在庄中,又多得七堂伯与七伯娘照应,岂能言而无信,叫七堂伯与七伯娘失望?两位长者亦不必担心,我娘亲既派了云昭前来,云昭自会把事情办的叫二位长者满意。七堂伯七伯娘,便让我一试又如何?便是云昭厨艺欠佳,贵室亦不过损失些食材罢了。若是觉得云昭手艺尚能见人,开食肆之事,岂不是就能成了?”
“这……”毕竟开个食肆,对他家而言,也非小事。原先吃了昨日小八带回来的吃食十分难得,又听阿彩愿意出力,心里十分高兴,这才起了开食肆的心思的。可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七堂伯很是犹豫。只是这孩子一口利齿,讲话不紧不慢,有理有据,且这份笃定,竟如大人一般,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
打铁要趁热。
秦昭见七堂伯捻着胡须有些意动,便再接再厉道:“七堂伯也匆担心。我娘说了,每个菜式,都有固定的菜谱,厨子只需按着菜普便能做出菜肴来。可不是每个人,照着菜谱所做出来的菜肴,口味都是一样的。吃食的配材,厨子的刀工,火候的把候,还有天份,这四样,都是厨艺的关健,菜肴做的是否可口,菜谱之外,单看厨子的功夫如何。云昭年纪小,也未练过几日,若是云昭做出的菜肴,两位长者尝了满意,贵室厨子原就是精通厨艺之人,若是学着做了,假以时日多多练习,掌握每一道菜肴的精髓,岂不是要比云昭做出的菜肴强出百倍千倍?贵室于集市上的食肆,又何愁生意不能客似云来?两位长者所须做的,也不过是让云昭不辱母命,为堂伯与伯娘,做道菜一尝而已。”
她声音原就清甜悦耳,虽带着童声奶气,可一席话有礼有节,朗朗如珠,实在不象是一个才五岁多的幼童说出来的话。七伯堂和七伯娘二人相视一笑,亦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的很,不由的就信了她几分,一顿食材于他们并无要紧,既这孩子如此有信心,哪怕为着叫她高兴,让她试一试又如何?再则若现在真的就打发了这孩子回去,岂不表示他二人对阿彩不满?这是万万不能的。
心中亦不免感叹,也只有云姑爷那样的人才,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那阿昭可想好了今日做道什么菜?”七伯娘慈爱的问道,对秦昭的称呼,都由原本的昭娘,变成了亲切的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