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老爷的准许,李香秀不敢随便的报出他的名号,对于她自身也是一个外宅的事情也是意无意的含混带过,只是说出了翠儿的遭遇,却有隐瞒了她和翠儿的关系。
虽然有所隐瞒,但是李香秀受人之托、翠儿颠簸小产的事情却都是实打实的,李香秀带着微微的惶恐、眼泪汪汪的说出来,丝毫没有让人怀疑。
张远山终于也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医者父母心,屋里那位姑娘实在是有些可怜,小老儿不忍坏了她今后的活路,为了谨慎起见,这才有些逾越,还请夫人见谅。如今夫人实言相告,我和你说了实情就是了,那姑娘的病还需要夫人费心的。”
“张大夫您仁心仁德,所言所行都是为了病人着想,我怎么会怪您呢?我还得替你们的姑娘谢谢您呢。”李香秀抬手揩了揩自己的眼睛,招呼张大夫重新入座,才有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事情恐怕是不太寻常,我掂量的出轻重的,请您直言吧。”
“是这样的,……”
张大夫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说明,却被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李香秀给抬手阻止了。
李香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暖阁内,才压低声音说到,“如果事情不大好,我想还是暂时别让翠儿姑娘知道了她的病情,她刚刚小产,又受了刺激,怕是经不得再折腾了。”
“夫人发顾虑极是,”张大夫听李香秀这么说,终于放了心,他赞赏的一笑,紧跟着笃定的解释道,“这一点还请夫人放心,那位姑娘情绪太不稳定了,不利于她将养身子,即使喝了药,药效也会大打折扣的。所以,老夫已经替她施了针,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她一时半会的醒不了的。”
“如此就好,还是大夫想的周到,”李香秀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紧跟着问到,“请张大夫明言吧,病人的状况到底如何了?咱们能做些什么呢?”
“是这样的,”张大夫脸色凝重,谨慎斟酌的说了起来,“医者能医病,却不能医命,那位姑娘的命能不能保住,还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想的开。”
李香秀眼波一转,声音微微的发颤,“您的意思是?”
“那姑娘这次小产伤了身,又有大出血的迹象,她以后怕是不能再有身孕了。”张大夫沉重的说道,“虽然老夫之前也看过类似的病人,要是能好好的调理一番,命还是能保住的。可是这位姑娘的情形有些不大好,她体内原本就郁结着很大一股子邪气,如果她再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邪气侵体,那就是回天乏力、药石无医了!”
“不能再有身孕了?不能再有身孕了?不能再有身孕了?”李香秀被张大夫的话震的一阵眩晕,喃喃的重复着大夫的话,傻在了当场。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张大夫已经自己取过笔墨开好了药方了,见李香秀还没有回过神来呢,终于忍不住小声的提醒道,“夫人,夫人,……”
“啊?啊!”李香秀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紧紧的盯住了张大夫的眼睛,哑着声音恳求道,“大夫,您是赛华佗,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要是翠儿她知道了自己不能再生育,怕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啊!”
说完这话,李香秀一狠心,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翠绿的镯子替了过去,“还请大夫再想想办法,她,她不能没有孩子啊。”
“唉!”张大夫面带惋惜的长叹一声,把镯子推了回去,惭愧的摇了摇头,“夫人的心情老夫能理解,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老夫是个大夫,如果能有办法的话,自当尽力挽救的。”
“可,可这位姑娘现在的情况,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老扶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力保全她的性命了。夫人既然有心,也晓的其中的利害,就请您设法周全一二,瞒了这个消息,好歹也是一条命啊,唉,……”
张远山心痛、惋惜又无奈的把药房子推了过来。
或许是物伤其类的缘故,李香秀被翠儿不能生育了的消息打击的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她瘫坐在了椅子上,无力的说道,“我,我知道了,我会尽量隐瞒这事的,好歹,好歹也要保住她的命,还请张大夫费心调理。”
“这一点请夫人放心,”张大夫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满口的应承到,“只要能稳住病人的情绪,老夫就肯定能保住她的性命的,我这里已经开了一个方子,先让她吃上两剂看看,然后我再来瞧瞧,如果病人能撑过了这两天,以后就好办多了。”
李香秀缓了半天,终于缓过了神来,起身道谢,“谢谢大夫,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李香秀冲着外边招呼,“石榴,带着张大夫去账房拿诊金,打发人跟着大夫回去抓药,不可怠慢了。”
“是,”石榴就守在门外的,听到里面的吩咐,赶紧答应着打开门进来,带着张大夫走了出去。
送走了张大夫,李香秀让人唤过了外面跪着的那两个翠衣丫头,轻描淡写的吩咐道,“翠儿姑娘现在病着,她既然不愿意看到你们,你们就暂且别在她跟前晃悠了,你们颠簸了一路,我就放你们两天的假,不用应差了。张妈妈,你领着她们两个去后罩房,让她们好好的歇歇脚。”
精明的张妈妈也是跟在李香秀身边的老人了,闻弦歌知雅意,她马上明白了主子的打算,赶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到,“是,老奴明白。”
说完,张妈妈冲着两个粗壮的婆子一摆手,半押半送的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丫头去了后面。
强撑着处置完这些,李香秀才在贴身丫头腊梅的服侍下慢慢的回了正房,在软榻上无力的坐了下来,怔怔的出了神。
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李香秀,沈灵萱的乳母鲁妈妈赶紧迎了过来,小心翼翼的从李香秀的怀里接过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的沈灵萱。
刚才,沈灵萱一直赖在了李香秀的怀里,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感知到娘亲李香秀的身心疲惫,她不忍心再在赖在她的身上,可是却又不甘心被鲁妈妈抱着回自己的屋子里。
稍稍的挣扎了一下,沈灵萱终于成功的争取到了李香秀床榻一角的位置,乖乖的躺了下来。
本就是才一周岁多点的沈灵萱虽然不用和人周旋,可是眼瞅着了方才那一幕幕的不见血的交锋也是累的筋疲力尽了,可是她的眼珠一转,再次看到了屋子里摆着的那个扎眼的掐丝珐琅宝瓶时,她的额角一跳,忍不住又担心了起来。
原本,沈灵萱听了、看了娘亲和翠儿的一番对话,又目睹了她和张大夫的一番交锋以及干净利落的看押了翠儿身边跟来的两个丫头,她对于这个小娘亲的能力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是,当沈灵萱再次看到那个宝瓶的时候,先前关于这个宝瓶的那些疑惑再次泛了上来,而且更加让她想不明白了,明明是还算精明能干的小娘亲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难道是她之前对于这个宅子的财务状况估算错误,他们财力充沛,买上几个这样的瓶子摆出来一点也不吃力?
可是也不对啊,鲁妈妈明明说这个瓶子是小娘亲为了欢迎那个便宜爹过来才特意淘换来的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灵萱强压住自己的疲倦,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帘子一挑,王氏舅母和李思远一起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到哥哥和嫂子进来,歪在软榻上李香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站起了身子,面带喜色的就往外走,嘴里还兴头头的吩咐着,“老爷应该快到门外了吧?你们都别愣着了,快随着我去迎接老爷啊。”
“姑奶奶,你,你先别着急!”王氏面露难色的一侧身拦住了李香秀,压低了声音说道,“沈姑爷还在县衙里办公事呢,一时半会的怕是回不了来。”
“回不来?!”李香秀一下子僵在了原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怔怔的望向了李思远,带着震惊、茫然和无助,喃喃的说道,“哥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跨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爷,老爷他不着急么?还是,还是哥哥你没去找老爷?”
“我去了!”李思远神色复杂的迎了过来,扫了一眼伺候着的丫头婆子们,径直沉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个前县衙的师爷,如今宅子里的舅老爷在她妹妹李姨娘心目中的地位,他的话也就是等同了李姨娘的话,谁也没有迟疑都纷纷退了出去。
鲁妈妈也不敢怠慢,抱起了正竖着耳朵听的沈灵萱就要往外走。
沈灵萱大急,这样的重要的时刻,她怎么能离开呢?情急之下,沈灵萱大声的喊了起来,“娘,……,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