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孔正明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静,静得让他感到崩溃!
他知道,他与石球正在坠落,只是无法估计坠落的速度,因为他不知道从开始坠落到现在的时间。他摸索了一下手机,还在,看了一下时间21:30,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周围。石球的内部结构:两把并排的座椅,前面是一些仪表,标注着不知名字的按钮符号;身后的靠背距离石球外壳约半米,中间有一个平台,或许底下是发动机装置;正前方有窗框的痕迹,头顶是“穹顶”,整个内部结构十分简单;各种部件的颜色都是灰色的,看来设计者对颜色毫不感兴趣。
孔正明猜想既然座椅的上部是空的,那么大部分重量应该在座椅下面,所以自己应该是头向上的。再仔细感觉一下,的确没有脑部充血的感觉,没想到,失重状态的感觉竟然很轻松。
手机电量很低了,他担心用完电手机再也打不开,于是不再用它照亮。眼前的漆黑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黑暗,黑暗里没有黑暗的眼睛,只有自己恐惧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声。寂静,纯粹的死寂,他开始有点儿狂躁,可是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能做的只有凝神思考,只不过不必闭上眼睛,因为睁着眼睛与闭上眼睛完全是一样的感觉。
静,死一样的静,只有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不能狂躁,也不能睡觉,只能思考,哪怕只是乱七八糟的想象,也不能睡去。他努力回忆着与孙正亮的久别重逢。
20年前与孙正亮分别后,受孙正亮的邀请,孔正明在那年的暑假到孙正亮的老家玩了一次,暑假结束,孔正明到本镇的学校读初中,后来到县城读高中,以为在那里可以找到孙正亮,却一直没有遇到。而且齐蒙老师也不知何时调离了,孔正明彻底与孙正亮、齐蒙老师失去了联系。后来,孔正明读大学,再后来当了老师,工作了5年感觉十分不如意,于是他干脆辞职到上海的一个同学开的公司打工去了。但是,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孔正明的脑海中总是浮想起那个电磁波,他的耳畔总响起那个有规律的哎吆声。
今年五月份,孔正明代表公司到北京洽谈业务,与孙正亮不期而遇。两人久别重逢,虽然陌生得很,但当两人那惺惺相惜的眼神碰撞的时候,竟然瞬间读懂了对方。两人的眼神,透露出相互欣赏的目光。
既然内心的感觉与渴望的东西依然如故,久别重逢的孔正明、孙正亮便无须谈论生活的琐碎和工作的波折,那些不过是过眼的烟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句话:“你没再去阎王鼻子那里吧?那个信号一定还有,什么时候去?”
孔正明下意识看了看手机,22:00了。这是哪里?我在哪里?将近2个小时啊!地下好几百公里吧?那里没有生命,没有任何所知道的碳基生命,可是“它”是谁?“它们”是谁?孔正明乱七八糟地思考着……
孔正明仿佛醒了,眼前映现出母亲、妻子和孩子的样子,“我不能睡去,虽然不知道真相和结果,但我要回去,我一定得回去,所以,我必须保持清醒。”他默默念叨着,情绪稳定了下来。
他清晰地回顾着这两天的行程。自己的回忆仿佛是一部电影,只不过屏幕是自己的脑海,一个个镜头不快不慢地闪过。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道是时间静止了,还是石球静止了,手机也无法开启,孔正明无法判断坠落的时间与距离,由于一直保持固定的姿势,他全身麻木了,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生还是死,好像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游离出来。
这种静止的飘移,如同无形的手,温柔地撕扯着孔正明的躯干,他仿佛来到了夜晚的海边,皎洁的月亮在天上忠实地履行使命,可是,在地面霓虹灯的映衬下,它却又显得可有可无。孔正明走在海边的沙滩上,松软的沙滩在黑幕的掩映下仿佛母亲细腻温柔的怀抱,远处大海隆起的水面与黑夜相连,如同困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嘴,静止在遥远的冷冷的月光之下,唯有那由远及近哗哗作响的白色海浪,像轻柔的银链带着少年阳刚的呐喊渡水而来,又伴着婉转的无限温柔的眷恋之声涉水而去,那声音像朝阳一样动人,激荡着人的心魄,又像挽歌一样祥和,在暖暖的歌颂之中超度了亡者的灵魂。
他不敢胡思乱想,唯恐错过任何一个逃生的细节。尽管他知道,依目前状况,他不可能逃出,但他决心有机会就要试一试,因为经历了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坠落,他更加眷恋光明和声音了。他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放弃对母亲、妻子和孩子的思念和责任。家人的生活细节在脑海映现而过,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孔正明感到心里充满了力量和勇气,刚才的那种窒息的幻觉也慢慢消失。石球内的空气明显清新了许多,几秒钟后,孔正明发现眼前的仪表盘发出了淡淡的微光,自己的手机也自动开机了,他看了看时间,半夜12:00。突然,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字:“你醒了吗?”
孔正明无暇多想,赶紧输入:“是的,我醒着,一直醒着!”
“我们谈一下吧。”
“我不喜欢这样交流,我想腾出手来!”
“我说过,你不必输入,只要你把你想说的话在脑海中说一遍就行,我不但能懂你的意思,还能将你的话和我要说的意思转移到你的手机屏幕上,让你感觉舒服些。”
“不可思议!”孔正明刚脱口而出,这四个字便在屏幕上出现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手机?”
“关于你们的信息,我全部知道。”
“怎么可能?!”
“刚才坠落前我不太清楚,因为我的能量不足,无法探知,现在我的能量快补充完了,我也就知道了你们的一切。这么说吧,我有量子级别的存储能力,只要你们互联网上有的我全部存储了。”
“真可怕,你竟然不是人,是机器!”
“我的确不是你们概念中的人,但我还不是机器!”石球居然用了一个叹号。
“你也会生气吗?”
“我不会生气的!”
“那你为什么用叹号?”
“我只不过是用你们的方式表达我的意思罢了。”
“你不是机器,那么你该有名字吧?”
“名字?就像你们的名字一样?我们没有,我们只有编号,原来有过名字,不实用。”
“原来有过,现在只有编号?”孔正明惊讶地说。
“是的,我的祖先原来也和你们一样有姓氏名号的。但后来我们不再使用姓氏名号了,因为我们不再需要父母而诞生。既然没有父母,要姓名还有什么用?当然,我们能追查到自己的祖先是谁,但没有意义,我们不需要感情,所以,我们从来不会感情用事,理性思维是主导我们的行为准则,所以,后来我们只使用编号了。”
孔正明感觉自己的大脑开了洞,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既无法理解,也毫无有关的知识储备,看着石球的话,眼前一片茫然。
“不用感到茫然,这对你来说的确很难理解,就像你拿着手机遇到一群你们所谓的原始社会的人,他们也不可能理解你的言行。”石球安慰道。
是啊,的确如此,若是自己拿着智能手机回到元朝,见到郭守敬等科技界的精英,说“微信”可以轻易与全球的人交流,他们也会一脸茫然。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孔正明问。
“孔正明。”石球干脆地回答。
孔正明使劲握紧拳头,恐惧、愤怒、无奈涌上心头,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真——有——你——的!”
还没说完,屏幕上已经显示出来了“真有你的!”
孔正明知道自己只能任凭机器摆布了,但他转念想到,石球既然说没有感情,那么他们便没有喜怒哀乐,也就应该没有迫害杀戮吧,只要自己不伤害对方,或许他们便不会伤害自己,当然自己也绝无可能伤害到他们。想到这些,孔正明的好奇心又占据了上峰:“那么,你的编号是多少?”
“56517。”
“5,6,5,1,7。”孔正明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我叫孔正明,你就叫吴,吴有奇吧!这样我们就平等了。”
“可笑,好吧!”这几个字后面还给出了一个卡通笑脸。
“吴有奇,怎么还不走?这是在哪儿?”
“补充能量,检修。”
“检修?没有人啊,怎么检修?”孔正明奇怪地问。
刚说完,石球的上半球唰地(事实上没声音)成了透明的,外面是漆黑一片。
“这里是窗口,你向外看看!”
孔正明向四周仔细观察,他发现左右两侧各有两根管状的缆绳插在石球的外壁上,缆绳的另一端向两侧的黑暗里延伸。
“除了几根管子,什么都看不到。”孔正明轻轻地说。
“是的,你的眼睛没有夜视功能,只能在光线的辅助下感应外物的形状、大小、颜色,我们不同,我们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
“你们的眼睛在哪里?”
“我们的身体便是眼睛,身体便是耳朵。”吴有奇得意地说。
“那你开窗户让我看什么?”
“我只是让你知道,我们的存在。我还要纠正一下,这里的窗户不同于你们的窗户,你眼前的黑暗是外部的,虽然你看到了,以为开了窗户,实际上我们内部的空间和外部还隔着透明的光子玻璃。你能走出去,我不能,因为我的身体就是这台机器,或者说我的大脑安放在这台机器里面,所以我说过我不是机器,我是借助机器存在的‘大脑’,或者叫大脑‘智慧’。”吴有奇解释说。
孔正明的精神基本崩溃了,他无法理解这一切,但生存的本能和好奇心促使他冷静下来。
“那么,我现在可以出去看看吗?”孔正明征求道。
“不能,绝对不能!”
“为什么?”
“因为外面根本没有空气,或者说,没有有机生命赖以生存的环境,你我只能在自航车里才能生存!”
“没有空气?自航车?”孔正明惊愕万分地说,“你的意思是,这里的空间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
“是的,这里的空间早已不适合人类居住,包括所有碳基生命都不能生存。”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孔正明忘记了恐惧,急切地问。
“一言难尽。”
“可是,我的疑惑太多,你大体说一下吧!”孔正明祈求道。
“好吧,我简单概括说一下。”
“600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和你们一样,也是人。他们生活在地球表面。但飞速发展的科技和日益单一的文化使社会发展极不协调,后来我们的祖先逐渐分化整合为两个国家:正义国和邪恶国。为了发展,工业科技发展迅速的正义国夺取了几乎全部地表资源,邪恶国则十分落后。发展到最后,正义国想吞并邪恶国。不出意外,两国爆发了核战争,毁灭了一切。最终,一部分人钻入地下,一部分人乘坐飞船离开,至今没有找到归宿。”
“我们便是钻入地下的那一部分。地下的生活异常艰难。我们的祖先靠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大脑创造了新的文明,开拓了广阔的地下空间,制造了数十个硕大的地下穹庐,庇护了钻入地下的所有人。我们设计制造了人造地下太阳,模拟实现了白昼与夜晚,设置了四季与节气,种植了地球表面的几乎所有作物,繁衍了近百万人口。”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下空间环境在人口膨胀的同时开始恶化,人类赖以生存的地下资源又开始慢慢枯竭,尤其是食物越来越少,最后极度匮乏。因为地下的有机作物是人工培育的,它们经过几千年的生长进化,逐渐衰败灭绝。我们的祖先为了生存,只能依靠机器,因为机器是不需要有机食物的。慢慢地,几千年后,机器智能便取代了人类,我只不过是人类与机器智能的过渡期的人类。我的大脑还是由碳基生命成分组成的,而身体的各种器官是机器。这架自航车便是我赖以生存的机器。这种型号的自航车最初设计是让人类乘坐的,所以有座椅,只不过技术成熟的时候,人类已经基本灭绝了,最初设计的时候,人类还有几万人,他们是纯粹的碳基生命体。”
“机器的发展速度太快,智能机器有了自我修复进化功能后,很快便取代人类主宰世界了。而那时,大约三分之一的人自愿组成人机结合体,再后来,机器智能更加发达,他们的功能已超越了人的大脑,自航车便是高级智慧机器,但不同于你们概念里的机器。我们那个时代许多人为了人类的延续,也为了更崇高的使命,心甘情愿捐献出大脑,机器智能将我们保存下来,我们在绝望中获得了永生,而我们同时代的无数人为了保持纯洁的碳基生命本体,自愿在绝望无奈中痛苦地死去。”
“人类钻入地下大约一万年后,真正的人类彻底灭绝,机器智能完全主宰控制了地下世界。我们成为活体生物被保存下来,所以我们有过情感的体验,但不再感情用事,除非我们的祖先复活或飞离地球的兄弟归来,但这仅是无限期的美好期望,当然,这也是我们存活的唯一目的,包括机器智能,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静默、静默……
孔正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这架自航车,或者说你身体里的氧气是哪里来的?”
“早期的自航车因为要载人,早考虑到空气的恶化。设计初期,黑暗城堡的人已经开始靠佩戴氧气头盔生活了,所以自航车设计安装了自动制氧设备!”
“那么,这台机器到现在得有几千万年了吧,难道没有损坏吗?”孔正明疑惑地追问。
“没有,因为几千万年来早没有人使用它了。别人,噢,应该说别的智能机器比这架自航车更先进,更灵巧。再说,人类彻底灭绝的前期,除了专门储存和制造,黑暗城堡里已经没有氧气了,所以机器不可能发生氧化,而且这架自航车不是由地球表面的金属物质制造的,只要不自动销毁,它便永远不会被损坏。”
这时,孔正明前面的仪表盘上,一个按钮发出了微弱的闪光,“检修完毕,能量补充结束,我们出发!”吴有奇干脆地说道。
“还要去哪里?”
“黑暗城堡,我们的智慧主机要见你。”
“智慧主机?他要见我?他怎么知道我来了?”孔正明的心再次绷紧。
“是的,智慧主机是黑暗城堡所有智慧机器的精神领袖,他负责管理、协调所有机器智能的正常工作。”
“为什么要见我?他知道我来吗?”孔正明急迫地追问。
“刚开始不知道,因为我的能量不足了,坠落的时候还要制造氧气给你呼吸,所以无法与智慧主机联系。刚才能量补充的过程中,我的所有设备全部开启,我们的谈话交流以及你和你们的所有信息全部传输到了智慧主机那里。只不过我的碳基生命传感器十分落后,智慧主机要亲自见你,进一步了解地球生命世界的更本质特征。”吴有奇依旧平淡地叙述。
“那我还能回来吗?我不想被你们分解,虽然我对黑暗城堡十分好奇,但我判断,去了便回不来了!”孔正明略带忧伤地说道。
“你不随我去,也依然回不来!”吴有奇在屏幕上显示了一个菜刀的卡通符号。
与机器不同,当威胁生命的恐惧充满内心的时候,人或许会彻底绝望,也可能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但是,当看到挣扎没有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那该是万分悲惨的痛苦。孔正明感到了悲哀和无助,可是他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母亲、妻子和儿子的笑脸,孔正明有些自责,盲目的好奇心害了自己,却把悲伤留给了他人。可是,对于那些有着纯粹好奇心、真正探索行为的人来说,又有谁能准确预判结果呢?
孔正明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想:“无论他们的高级智慧多么发达,但他们始终是机器,自己是人,是人就不应该被机器吓死,去就去!”
“我要活着,我一定会活着的!”孔正明自言自语道。
“没有人让你死啊。”屏幕上竟然蹦出了一个笑脸。
“好吧,吴先生,我们出发!”孔正明雄壮地说道。
“先生,这个称呼很雅。抓紧了!”还没等孔正明反应过来,自航车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启动,并向着前面没有尽头的黑暗飞驰而去,它的速度少说也有几百迈,加速度让孔正明后背紧贴座椅靠背,差一点儿背过气去。
速度稳定下来后,孔正明抱怨地说:“你要把我憋死吗?开这么快!”
“没事,我早测算了你的心脏承压能力。”
“我去——我是个人,不是你眼中的低等生物,请尊重我!”孔正明从手机里找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发了出去!
孔正明感觉不到自航车是在轨道上前进还是在空中飘移,当速度稳定下来之后,周围寂静如初,他内心的恐惧、愤怒全化作了深深的无奈。然而,内心深处的好奇与探索未知的欲望又在脑海中跃动起来,跳着摇滚般活跃的舞步,激荡着他的心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清新的空气,只有在深山老林里才有。“既来之,则安之!”孔正明坚定了自己的思想,稳住了情绪。
“还有多长时间到基地?”他问吴有奇。
“20分钟。主要得过一条河,要不然5分钟足够。”
自航车驶过的地方,偶尔有些微弱的光,好像夜晚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看到海岸上路灯发出的微弱的光。那些光由远及近,疾驰而过,瞬间被抛在身后,看来自航车的速度比高铁列车要快得多。
为了显示自己的镇定与勇气,孔正明拿起手机,找了那首他喜欢的钢琴曲《命运》播放起来。那激昂的旋律在自航车内部空间撞击着每一个角落,孔正明感到心潮澎湃,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手舞足蹈起来。
突然,透过前面的舷窗,孔正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赤焰般的光,他惊叹不已,那浓浓的焰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烤热,自航车却一头扎了进去。
这不是火,是一条望不到边际的岩浆湖,不,应该是岩浆河,只不过岩浆翻滚的河面很宽。自航车在岩浆里缓慢前行,岩浆流在四周奔涌,孔正明只感到微微颤抖,但丝毫没有颠簸,好像岩浆与自航车之间有一段空隙。慢慢地,孔正明感觉到自航车开始轻微地颤动,好像是自身高频率旋转引起的颤动,但他从岩浆的流动方向上判断出自航车没有旋转,它一直努力地向前冲击行进着。几分钟后,自航车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明显感觉到它在用力,在使劲颤动,好像一个攀岩运动员,快到悬崖顶端的时候,发出的急促的喘息声。
突然,前面出现了黑暗的影子,孔正明知道,自航车冲出了岩浆河。他回头望去,自航车后面带出的岩浆洒了一片,像一条火龙,而火龙后面就是那条赤焰翻滚的岩浆河。
在岩浆里穿行,这是孔正明已知的任何物质都办不到的。可是,今天,他却从岩浆里冲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绝没有逃生的可能了。于是索性稳稳地坐了下来,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活着,既然还活着,那就努力活下去。母亲、妻子和儿子的笑脸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孔正明将胸中的废气呼出,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身后的岩浆河早已不复存在。
“你们的科技真的很发达吗?”孔正明不屑地问。
“是啊,智慧机器已发展到了顶峰。”吴有奇回答。
“可是,你们却不能让我看到,又不能让我听到!”孔正明索性轻蔑地说了一句。
“这很简单,到了基地,我给你找一套视听设备即可!这都是古老的技术了。”
“真的?”孔正明兴奋起来,心想:“若是有这样的设备,晚上不就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听见了吗?不过可别和现在的夜视镜一样只能看见些影子。”
“不是地面上的夜视镜吧!”孔正明有些怀疑地说。
“不是,我们的视听设备和你们的夜视镜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难道你们这里的人以前也需要佩戴这种东西?”
“不用,这只不过是一个传感器而已,这里的‘人’根本不需要。”
孔正明心想:“不用夜视镜的话,这么黑怎么办?”疑惑太多,孔正明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们科技如此发达,为什么不使用照明设备?你知道吗,我们那儿,即使是地下室,如地下大型商场、停车场等地方都会灯火通明,十分漂亮!”
“我们不用照明,主要是为了节约能源。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我们反而进化有了适应黑暗的功能。我们的祖先最初迁徙到这里的时候,也设计了完备的照明设施。我们整个黑暗城堡,全是密闭的人工穹顶,设计了白天、夜晚、四季,完全是模拟地面的环境。可是,你知道,这样的设计消耗了巨大的资源,而人工的环境又给人类带来了新的不适应,祖先们开始非自然进化。加上前面说过的食物等逐渐减少,我们的祖先只能慢慢适应环境的变化,包括对光明的感知,但是这是一个比自然进化要快的过程。人工的照明设备随着能源减少逐步关闭,仅用了几百年,祖先们的视力便基本丧失。”
“再后来,人类的眼睛失去了作用,也就可有可无,但它却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进化成了新的感应器官。打个比方,蝙蝠没有好的视力,但它却从不会在漆黑的夜里撞壁。耳朵的进化也是如此,就像鱼一样没有耳朵,不是也能正常交流嘛!”
“尤其是随着智能机器的发展,智能机器从本质上超越了人类智能,这种超越不是简单的胜出,而是智能机器与人类智能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了。那时的人类,谁不改变,就会提前消亡,人机共同生存的结果就是人机共体,最后机器成为主宰。”
孔正明知道自己是多么低能了,但是他反而逐渐消除了对死亡的恐惧,或许在他们的眼里,不对,他们没有眼睛,应该是在他们的思想中,自己充其量就是一个原始动物,就像地面上的人发现岩石里的几十万年前的生物化石,一般不会破坏它,不但不会破坏,还会加倍保护,或许自己就是他们要努力保护、深入研究的化石,只不过自己是活体的。不过,孔正明还是渴望看清他们的面貌,于是催促吴有奇:“快点儿,快点儿,给我一套视听设备,我的疑惑可能会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