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乔尔,相信你已经通过最近的报纸了解到当前的局势了。冬天还未到临,我却从字里行间窥见寒鸦掠过的踪迹。
“两星期前,原本只是躲藏在暗处的老鼠们袭击了德拉图尔伯爵家唯一的儿子,莱昂·德拉图尔。
“据‘草鞋’们所诉,伯爵的儿子被吊死在妓院的窗户上,直到被一个路过的醉汉发现。”
信纸上的文字略带缭乱,真实地反映着主人烦躁的心情。
神职者认真地查看她所收到的消息,微光凸显出白皙的脸颊。
“……他只会这样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地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今,他竟然可以对他老朋友的儿子下手!你难道还在这样心存侥幸么?”
留有疤痕的手顿时绷紧,娜塔莎紧盯着这几句,目光如刀,几欲戳穿纸张。
“我收到消息,‘荆棘裁缝铺’的‘裁缝’们有人接下了伯爵的委托,已经在前往特里尔城的路上……”
站在阳台上的娜塔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神情,指尖一松,展平的信纸随之从她手上掉落,变幻成麻雀模样。
上面肆意潇洒的字迹蜷缩成黑乎乎的一团,凝聚成一颗漆黑晶亮的眼珠。
麻雀扑棱棱地拍打翅膀,慌乱往暗沉沉的天空飞去。
“刷拉拉拉——”
房梁上窜来一只老鼠,正欲跳到阳台的栏杆上,眼眸中倒映出禽鸟在空中化为碎屑的情景。
它尖尖的小脑袋陡然回转,打着旋儿一溜烟地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晚风刮来,一片纸屑擦过她干枯的唇瓣,又被风扬起。
在神职者冷冽的目光中,碎屑刹那间化为飞舞的粉尘。
沉默片刻,娜塔莎坐到阳台上的摇椅上,抬头看向寂静的夜空。
她清楚地知道那个躲躲藏藏的人此刻正驱使着他的‘红鱼’,游荡在空空荡荡的云海之间。
一如过去的每个夜晚一样,独自一人叼着烟斗,趴在船舷上眺望这座小城的黄昏与黎明之间的交替。
“巴耶夫……”神职者对着天空呢喃低语,轻声呼唤道。
寂静的寒夜里,只有掉落的枯叶发出“卡啦啦”的声响,以及树林那边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路灯的光芒照着路上的鹅卵石,带来丝丝平和与温暖。
喷泉中长着鹿角的女性雕像发出若有若无的微笑,顺滑的肌肤透着光泽,映衬着周围的水波都跟着沁出乳白色的光芒出来。
鹿角上弥散开来的光辉吸引了望向夜空的神职者,将她惊醒。
眼前明明还是和刚才一样的景色,神职者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这里,原先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写有名字的碎屑。
与此同时,星海之下,禽鸟之上,一艘简陋的小船正在夜色中行驶。
天上的风很大。
巴耶夫从口袋中刚掏出一根烟卷,一个不慎,烟卷就从他颤抖的指间被风刮倒船外面去了。
愣了会儿,他又从身上摸索出一根,掩着火,颇费力气地点燃。
“也不知砸到哪个醉鬼头上,这还是我亲手卷的咧!”
面容沧桑,身影佝偻的他回望烟卷掉下去的方向,含着烟卷咕哝了一句。
秋日祭之前,他就收到消息了。
谁也没有想到进行这场刺杀的负责人竟然会朝被刺杀者通风报信,然后假借“马利斯反叛者”的手,除掉了德拉图尔伯爵唯一的儿子。
果真有一种冥冥之中的伟力在惩罚他吗?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误值得惩罚?又有何人拥有权利去惩罚他?
巴耶夫望着夜色下的特里尔城,远方的山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深沉幽暗。
然而,无需抬头,那争先恐后闪烁的星辰相继映入他的眼底。
“筋疲力尽的红鱼,若是迷路游不动了,就冲着水面跃起吧!
“水面上闪烁着你最熟悉的沙子,禽鸟的歌声同海妖一样清亮!
“小心空中那无形的湍流,躲避白日里金光的引诱。
“待你飞到穹顶的最上头……”
巴耶夫吟唱起年轻时有人教他的歌谣,干涩暗哑的歌声里透出几分疲倦。
唱着唱着,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不在调上。
船体一震,他被烟气呛得大声咳嗽。
缓过神来,他立马寻找船体震颤的原因,旋即发现自己头顶那片最熟悉的“沙子”染上幽幽的红光,而与地面之间的距离也在快速地拉近之中。
“这年头被烟卷砸到都会引发仇恨?”
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简陋小船应声抖动,接着停止了下坠的趋势。
巴耶夫听着从船下方传来的马蹄声,探出脑袋向下查看。
骨爪上握着一把重剑的希斯搀扶着希斯的同时,检查着自己的伤势。
腹部的疼痛已无大碍,只是显眼的骨爪间弥散的那股灰色气息,让这位来自“泰拉德”的法师十分厌恶。
奇怪的是,没有血肉的依附,他却感受不到疼痛的感觉。
还有手中的这把重剑,凭空跑到他手里去。
自他回到特里尔的几天时间里,接二连三的怪事发生在他的周围。
折磨希斯的那只“卵泡”,剧院出现死之国的堕落者,以及眼前的“烈焰噬魂者”和突然冒出的黑甲骑士……
想起出发前自己并未向任何人透露目的地,关于出行方面的事情也做的十分保密,除了途中……
西奥多看向自己的学生,看着对方仍然处于昏睡状态下的脸孔,顿时排除掉这个想法,甚至因此产生羞愧。
空中不时传来激烈的爆破音,可以明显看出那位“烈焰噬魂者”处于劣势之中。
西奥多不敢放松警惕,正准备使用法术仔细观察,却发现手中的“探索者之眼”就像个装饰品一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能力!
就连身体里也无那种魔力流动的感觉!
掌握力量不使用和失去力量完全是两码事情,这令西奥多下意识就慌乱起来。
保持冷静,或许只是暂时的。
他对自己说。
天空中的战斗将要即将结束,自称“索拉斯·哈贝马斯”的人形生物从战斗开始,便一直处于下风。
此刻他身上已然伤痕累累,凄惨无比。
就在他以为对方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骑士却只是用那种漠然的眼神扫视了两眼,奇怪地消弭于空气中。
……
圣希尔德街,瓦尔德之家外。
每一棵金合欢树下都站立着一位面容振奋,盔甲精良的骑士。
远处的喷泉仍在流淌出汩汩的水流,内里的小装置对他们毫无反应。
头发灰白的男人站在草地上,看向水杉树街的方向:“米哈伊尔团长,你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