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迎接她们的前路是什么,总要面对!
“那我们就不在这儿坐着苦等天亮了吧,前面的路不会有事的,不就是出过事故嘛,我们一路走来的路,谁能说得清有多少代的人走过,发生过什么,我们不是照样好好的?
咱家后边的林子里不也有那么多的孤魂?我们不是照样生活了那么多年,妈,你用不着担心害怕什么!”
她知道母亲顾及什么。
母亲说:
“我要是一个人,我就走了,你人小火焰低,最好还是不要半夜三更地过去的好。”
怎么的也是冬夜,走路不会觉得冷,一旦停下来就很难耐寒了。
母亲身子本就不好,愈是深夜,气温愈是骤降,连石头上都起了一层寒霜。
母亲说太冷的话,就捡些柴火,搬两块石头,到弯道的石壁下坐着燃堆柴火烤烤驱寒。
张三自我感觉身体很好,为了母亲,她不想这般将就,就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还没在这世上发点光散点热呢,那些横死的鬼魂是不会拉我垫背的,妈妈你责任重大,还未抚养我成人,受尽了苦头,也没享过一天的福,自然也不会有事。
走吧!”
说完,身后的山坡上陡地传来了一声鸡鸣划破夜空,是公鸡报晓了。
“公鸡都打鸣了,得凌晨四点左右了吧。”
母亲喃喃自语道。
也许是因为听到公鸡打鸣,农村有个说法,“公鸡报晓鬼伏藏”,母亲就说,“那就走吧,我说把我的衣服给你披上你又不,冻病了就不得了。”
残月的光,开始变得惨白虚弱了,周围的一切也逐渐模糊虚浮,母亲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脚步走得很快。
不知者不怕,前面的路被母亲加入了一些“鬼怪色彩”后,她经过时,心上就多了一份怪异感,被这种怪异的心理因素作祟,她不敢回头,也对周遭的所有事物都警惕至极。
感觉手心里都冒汗了,母亲约莫是觉察到了,便跟她找话说,张三还干脆唱起了歌。
张嘴就是“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
唱了一嗓子,觉着《流浪歌》太应景了,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再唱下去,冬天的风,真就是要把她的泪吹下了。
在脑子里又快速搜索了一遍,唱个啥呢?
《心太软》?
“夜深了你还不想睡?你还在想着他吗?”
似乎也不太合适。
她会的歌不少,却没一首能够唱全,顶多会个开头或是高潮部分,最后来了几句《跟着感觉走》。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
心情就像风一样自由,突然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
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希望就在不远处等我,梦想的事,哪里都会有。。。。。。”
她也不咋记得歌词,就这样胡乱哼唱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马路边的人家。
高低错落好几间房子,看着不止一家人。
最边上的一户,门前很整齐地堆了很多瓦石,瓦石中间的排水沟上,搭有一块两米多长的厚重青石板,房子是前新后旧,前低后高的混合式搭配,新一些的是白灰水泥平方,旧的是老黑砖房。
张三停止了歌声,母亲驻足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说:
“到了,你二姨就住在这里。”
“妈你确定吗?别认错了。”
“不会错的,就是这儿,老房子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当年来的时候,瓦石也是这样码放在这里的,没太大的变化。”
凌晨天不亮贸然造访,母亲正犹豫要不要叩门,就听见屋里陡然传来了小孩的哭声,随即有大人在哄,小孩哇哇地哭闹了小会儿没停,屋里的灯就亮了,还能听到有人起身穿着拖鞋在屋里翻箱倒柜走来走去的声响。
“听声音,是你二姨在哄孩子。”
母亲面露喜色地说,并上前去敲门。
敲门的当儿,孩子的苦声变小了,咿咿呀呀的,屋里人刚开始没反应,母亲又加重力度敲了几下。
“诶?好像有人在敲门?”是那个二姨的声音。
屋里沉寂了一会儿,有个男声说:
“没有哇?你听错了吧?外面天还没亮呢,谁会来敲门,估摸着是风,睡吧,我关灯了呃。”
说话的,定是她二姨夫了。
母亲准备再敲,就听见二姨说:
“等等,你出去开门看看,我刚才真听到敲门声了!我耳尖,你耳朵不好使,快去!”
二姨坚信她听着了,催促道。
二姨夫有些不耐烦地说:“哎呀关灯睡觉吧,下床冻死个人,你绝对是听错了,哪有人这么早敲门,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
说着,就把灯关了。
听到对话,母亲的手扬在半空,不知是该继续敲门还是不敲了,屋里的人默了一息后,就又听到二姨夫说:
“你干啥去?”
“让你去看看你不去,我明明听见了,我心里感觉怪怪的,我得去看看才踏实。”
“哎呀我的个姑奶奶!为图你个心里踏实,我去行了吧?你快躺着吧,免得着了凉。”
说话间,灯又亮了,二姨夫还在嘀咕:
“这么早有人敲门真是见鬼了,我跟你说,外面妥妥的没人!”
“把外套披上。”二姨叮嘱了一句。
然后,母亲所敲的门里面亮起了灯,二姨夫走到门前,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了一句:
“谁呀?”
“是罗大海家吗?”母亲说。
里面的人没急着应声,他本就不认为外面有人,可能是觉得门外声音陌生,还是个女声,停顿了片刻后,没开门道:
“我是罗大海,你,你是谁呀?”
母亲连忙笑道:
“不好意思!我们冒昧前来打扰你们休息了,我是香兰她大姐。”
“啊?是,是是是大姐?”
屋里的人赶紧把大门打开了,是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脸型略方,肤色偏黑,嘴巴略大,脸颊上还有少许痘坑。
外貌不秀气也不精致,但并不难看,眉眼和鼻子长得很好,长眉、高鼻、大眼深邃,有点亦正亦邪的感觉。
看到她们是说不出来的又惊又喜,忙招呼她们说:
“孩子,大姐,快,快进屋吧!进里屋坐,里屋有炉子,暖和。”
他始终笑脸相迎,他的笑很有感染力,令张三心里暖洋洋的,无形间挤压了陌生的距离,边招呼还边说:
“真是太稀客了!大姐都有十几年没到我家来了吧?香兰非说屋外有人敲门我都不信!居然是大姐你在敲门,你咋不喊我们几声呢?你跟孩子在外面都冻坏了吧?”
张三忙叫了一声“二姨夫”,青年男子乐得满面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诶”了一声。
“乖孩子,长得真水灵!”
他一面说,一面给她取下了背上的背包。
“不好在这种时候来打搅你们,听到娃儿哭,我就敲门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母亲为自己不得已而叨扰对方,很是歉疚。
“不存在,不存在!大姐你千万别这么说,麻烦啥子嘛!你们远道而来,我欢迎还来不及呢!香兰时不时的还老在我面前念叨你呢。。。。。。”
刚进屋朝里没走几步,一个穿着秋衣秋裤,没穿鞋的青年短发女子就跑了出来。
她跟母亲长得有些相像,身材娇小,都是一张椭圆脸,只是稍稍比她母亲的脸要圆润一点。
面上也多一对隐约梨涡,额头饱满,两弯似蹙非蹙柳叶眉,一双深情款款的媚丝眼半含秋水,给张三的第一感觉,二姨是个非常端庄温柔的人。
欲语泪先流!
看到她跟母亲就像是傻了一般地愣在屋中间,有种千言万语都汇聚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母亲也愣住了,两人一时都红了眼眶。
二姨夫忙跑到屋里把外套跟拖鞋给二姨拿了来,又赶紧忙着给她们泡茶倒水,拿瓜果点心啥的,还不忘跟她们说:
“你们都别站着了,快进里屋坐着聊。”
姐妹俩跟没听见一样,对望了半晌,二姨才喊出一声:
“姐。。。。。。”
母亲克制住了眼泪,上前说:
“莫哭,一切都还好吧?”
“我,我这是喜极而泣,。。。好好好,一切都好!这是我小外甥女吧?叫什么名儿?几岁了?穿这么单薄,冷吧?”
二姨抹了泪,笑着走过来摸她张三的头,还把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刚一路走过来的,她还真不觉得冷,手也不冰,张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叫人,便说:
“我一点都不冷,二姨,我叫张三,十二岁了。”
说完,母亲就反驳道:
“她年尾才满十二周岁。”
“哦,三儿这么着急着长大?看来三儿是小姐姐呢!你妹妹小芙刚过七岁生日,还有个才断奶不久的小弟弟,妹妹就在里屋睡觉,我一会儿把她叫醒,你们姐妹一定能玩得来。”
她们聊了几句才进里屋坐下,二姨夫也不睡觉了,吃喝备好后,就自个儿不声不响地直接在厨房忙早饭了。
二姨本要叫醒自己的女儿,却见张三打了个哈欠,便铺床插了电热毯,让张三洗了个热水脚就上床休息。
为了安全,睡觉时电热毯都是拔了插头的,她睡下的时候,母亲跟二姨还在聊天,太累了,她占床就沉沉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不久,母亲也躺在她的身边睡下了。
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暗地,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