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是夏暑时节,夏风吹热席枕使得空气中多了一份黏热,发丝趴在耳朵边上夹着汗水,金砖黄瓦的宫殿不过两个不识相的宫女在伺候着,显然不打算将床上腹部隆起的女子的难受相当一回事。
可不是,人道年家忠烈满门却毁在了一无知女子手中,亏着年家长女父母皆是名门将后,可瞧着虎父的女儿,竟然是个引得天下人耻笑的贱人。
未婚与大皇子发生关系,身怀有孕嫁入皇家,提及样貌没有样貌,才华没有才华,就连父亲一星半点的果断都不曾在她身上做此停留,愚昧用人且痴心妄想,如此皇子妃,当叫天下人笑话。
宫中旁人早就随着帝王去了行宫避暑,自然是没人带她,大皇子更是不屑于再碰她一次,甚至还纳了她的亲妹妹为侧,两人狼狈为奸,将她逗弄于股掌,执意让她被世人取笑,一个为了她生命败坏,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从头到尾,错的彻彻底底的是她年华自己。
“哟,皇子妃娘娘瞧着还挺精神的,需不需要奴婢伺候您吃饭啊?”
“姐姐可真是好心,哪有皇子妃满身馊味的,怪不得咱们大皇子不喜欢,换做是我,定要早早的休了。”
两名宫女一唱一和,手上可尽是她们跟随的主子赏赐的好东西,拿着这些东西,下毒,殴打,语言讽刺,嬉笑谩骂从未停歇过,如若不是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她定是要……
“瞪什么瞪?怪恶心人的。”簌绾拿帕子捂着鼻子,眉眼间十分不屑,“你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年家大小姐吗?别做梦了,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敢于我们主子作对,活腻了吧。”
簌月唇角一勾,直接抬手迎面给了年华一巴掌,“她是哪门子的年家大小姐,父亲刚死就穿着花红柳绿的要勾引大皇子,这样的举止还好意思称自己为名门闺秀?”
拳脚招呼,语言谩骂,子字诛心,她身上被人下了毒,而下毒的人家就是她曾经天真的相信的妹妹年雅。
可如今呢,年雅身为大皇子侧妃,身怀有孕,皇后都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对待,自己呢?徒有虚名被人叫骂。
她恨……
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她只记得眼前一片红火的光,好像还带着丝丝暖意……
那个男人,那个丧尽天良的男人,最终只是在利用自己,就连回来看自己一眼,都不情愿。
倘若能够从来,她绝不要自己再活的如此窝囊!
心弦一颤,腿肚子突然抽搐了一下,好想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年华突然醒了过来,嫁给大皇子几个月的时间,都在被年雅的欺压和咒骂下度过,如此夜里经常醒来,早就让她疲惫不堪并且不得不习惯了。
但至少,她要为了自己的孩子……
手欣慰的放在肚子上,却让年华彻底从心中一愣,怎么会……
摸到的是一床厚棉被,而小腹平摊,不对劲,这怎么可能!
她口中轻轻惊呼出生,瞬间坐了起来,身子的轻盈完全不是中毒的样子,慌乱之中转头看了四周,小窗前放置了一面鲛人镜,拿了鲛人泪和蓝玉装饰,金子拉丝嵌在上面,这可不是她从前闺房的装扮?
年华微微发愣,这镜子,明明早就被年雅当面砸了,世界上再无第二个鲛人镜,怎么会再次出现?
“小姐?您醒了吗?”
琉璃的珠帘外站着一名腰背有些弯曲的人,苍老的手轻轻掀开帘子,手上还端着一个描金的漆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饭。
“您已经好几日不愿意吃东西了,老奴知道小姐心中悲哀,其实老奴何尝不是,老爷与殿下只有小姐一个孩子,您若是再这样作践自己,老爷与殿下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啊。”苍老的手将漆盘放在桌子上,便站在了一旁,借着微弱的灯火,年华看着眼前的老人,心底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奶娘……”脱口而出的瞬间,年华的声音俨然哽咽,是了没错了,这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奶娘!
“哎,我的小姐,老奴在这呢。”奶奶姓季,旁人都叫做季妈,季妈是当初年华的母亲佳惠公主从自己手下近亲的人挑来给年华做奶娘的,一直忠心耿耿。
可她愚昧,竟然听信了别人的谎话,亲手将季妈推向了万劫不复……
季妈瞧着年华神色有些呆滞,倒是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抱住她,小心翼翼的瞧着,“可别吓唬老奴,小姐?小姐?”
年华头靠在季妈身上,鼻子一酸,她回来了,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所有错误开始之前。
“奶娘……”年华眉头紧锁,伸手抓住了季妈的袖子,“我好难过……我……”
“老奴都知道,老奴都知道!”季妈拍着年华的后背,打断了她的话语,“老爷和殿下被贼人袭击,本来不应该直接告诉小姐的,可没想到文姨娘她……”
年华微微一愣,原来自己是回到了这个时候,爹娘去驻守边关,她则被留在了京城,可本是该等着父母回归的时候,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父母的死亡。
这个时候,大约是自己不吃不喝两日晕倒后醒来吧,前堂和祠堂估摸着白布都已经挂起了。
“奶娘。”
年华伸出手擦了一下眼泪,道,“是我太不懂事了,光是在伤心,还忘了身边有人也在在乎我。”
“把饭拿来吧,我吃。”年华握紧了手指,既然能重来一次,她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一生再被人利用!
“诶,好,好。”季妈眼角也有泪光,连连答应了两声后将白粥端来,道,“这个时候荤的不许上桌,老奴琢磨着朝着粥里放了点菜,小姐眼下先凑合下吧。”
“嗯。”年华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吃了两口,犹记得当初贪食肉羹的自己还打饭了粥饭,又因为破了规矩害得季妈被罚,现在想来实在是不该。
“对了奶娘,老太太如今到何处了?”年华用了一半,便放下了勺子,刚刚起来实在是有些吃不下太多,心中又记挂着事情,她冷静的抬头,“父亲的事情老太太应该也知晓了,咱们也该提前准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