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心头装的心事不少,但最为重要的,应该是那一纸来自尧王的休书。
她曾盘算过用许多的银钱“购买”,但是也得区分尧王昏瞆与清明两个局面。
赐婚圣旨的到来不怀好意,不仅挑起金殷两家的争斗,还将让已定亲的殷若名声尽失。如果殷若解不开这局面的话,纵然嫁到尧王府中受宠,也会一生背负贪图富贵、抛弃前约等罪名。
而尧王昏瞆,他只怕参与这“不怀好意”圣旨,与他论道理是不成的,哪有和糊涂人说通道理的时候呢?
这个时候花费的银钱就会多些,甚至需要拿捏一些尧王的把柄才行。就像夏任的小厮收一万两银子,金殷两家都还不知道夏任廉洁已交公,这在两家的账本子上,就算夏任的一个把柄。
行贿固然有罪,受贿的要赔上前程。
而尧王清明的话,说不好他根本不知道有这道圣旨,或者知道有道圣旨的情况下,殷若还能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比跟个糊涂人说话要来的省钱省力,因此快捷。
城门上的这一段小小的见闻,不由得殷若信心大增。
有句话叫窥一斑而知全豹,意思看见一部分就可以推测出整个面目。大狡大猾之人也存在,殷若还需要小心,但也极有可能尧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北市之行,殷若到此时或许可以断定,她来对了!
……
夜风清暖,春天的夜晚永不辜负行人。行衣鼓荡之后,又吹拂着衣内疲惫的心。
在这样的夜晚之下,繁华的北市哪能早早安歇。一声声叫卖声闻十里,一个个夜摊如点缀的星辰。
“羊头汤……”
“果子点心……”
“住店……热水热汤饭……。”
对于远行离家的殷若来说,虽仗着机灵和聪明,但鉴于“皇家”太大,也带着很多的不安。这自幼就爱听的生意人吆喝声里,把她安抚。
她笑顾青鸾、马大和牛二:“都饿了吧,咱们吃点儿再住下来。”
青鸾、马大和牛二都是摇头,青鸾道:“看这城里的人,好些异乡口音,丁家客栈我去过,地方不大,去晚了只怕没有客房。”
马大和牛二另有一番见解:“少东家,咱们不是游玩来的,先妥当的安稳下来,再填肚子不成。”
他们算看着殷若长大,也就能知道殷若的喜好,出家门时,马大的包袱里带着殷若爱吃的点心,说着就要去取:“您等不及住店这几步,先拿块吃吃。”
殷若摆动马鞭子笑:“我可没这么娇嫩,我是让这满街的香味勾出馋虫,也罢,你们说的对,咱们先住店去。”
认认丁家客栈的方向,就要过去,耳边传来阵阵轰隆声。
“杀!”
“杀!”
“杀!”
随后是鼓声咚咚打破宁静,又似敲碎夜空。
刀枪声、沉重的脚步声梦境般涌来,马大牛二会拳脚的原因,对武器声格外敏锐,耳朵由不得往那个方向动了动。
青鸾也好奇,翘首望去那人流拥挤之处:“那里有什么?”
马大牛二细细分辨着:“是校场?是尧王殿下在练兵。”练武的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好的多,他们从马旁挤过的人声里听到答案。
要得到休书,免不了要认识尧王,及他身边的亲信人等。殷若听过兴致大涨,扫一眼青鸾、马大牛二的神情,就不用问他们意见,他们面上已经带出去打探的神色。
殷若说声走,一行四人顺着人流,对着校场走去。
人挤人的时候,四个人下马,青鸾牵着马退后。马大在前,牛二在后,哪怕人再多,也悄悄的留出一片自如的空地,给殷若自在的行走。
马大往前一步,稍停,就有一步的空间出来。殷若把这一步迈过,马大再往前挤出方寸之地,供殷若跟上来。后边的牛二挡住人流。
因为这一步眨眼的功夫就走过去了,在他们两边的人,虽有人叫着:“别挤,哎呦,我前心贴后心了。”却硬是没有人看出来。
这就很快,殷若来到最前面。马大往左不让人挤过来,又兼顾后面的人。牛二往右,又兼顾后面的人不要挤到少东家。
殷若本可以从容的站定,从容的打量校场中,从容的寻找一下尧王,却在一抬眸还没有稳定视线的同时,让一个人牢牢吸引。
他的周围仿佛是士兵,也似乎有马。
他背后的夜空依稀璀璨,也应有明月。
说仿佛、似乎、依稀,是看到这个人以后,这世上别的一切黯然失色,不管是深邃的夜幕,还是雄纠的士兵,都悄悄的退去,直到化为乌有。
天地之间,只留下这一个人。
旗杆上高悬的灯光,模糊的照亮他的身姿,让他看上去俨然天地间第一人。
他的五官在灯光和距离之下,也应该是模糊的。但说也奇怪,不管是高挺的鼻梁,还是饱满的额头,及他乌黑炯炯的眼睛,都如素描纸上打底般的清晰在眼前。
这是个英俊的人,毫无疑问。
他俊的有如碧空之洗,又如长河之圆,一切完美的让人想尖叫,想惊叹。人生于天地之间,为什么独他得天独厚。
虽然没有人介绍,殷若也在朦胧中的第一个顷刻间懂了,这是尧王殿下,四皇弟梁未。
也同时,殷若懂了金丝。
难怪她为这门亲事接近疯狂,这位殿下容貌也好,风姿也好,已不似人间之物,恐怕谪仙下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