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烟将张二丫安顿好,又在她床边待了近一刻钟后,才将她托付给了元清浅。
可谁知卿烟刚准备出屋,张二丫却又转醒过来,还直唤着她的名字,卿烟只得又坐回了床边。
卿烟将元清浅支开,想借机和张二丫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她为张二丫倒了杯水,试探地问道:“蔓儿,你刚刚是假装晕倒的吧?是不是不想让我和轻云单独说话?”
张二丫也不否认,而是慢慢坐起身来,接过卿烟手中的茶杯放到床头,握住卿烟的手,泪眼朦胧道:“姐姐,你要问轻云什么?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卿烟回握住张二丫的手,迎着她的目光回道:“姐姐自然是相信你的……”
不知是否是不想面对卿烟真挚的眼神,张二丫趁着抬手拭泪的机会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同时也将被卿烟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虽然卿烟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她却未曾说破,而是沉默良久后才追问道:“那你告诉姐姐,那根簪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许是卿烟也怕听到自己不愿得到的答案,她又赶在张二丫道出答案前续道:“真的是捡的吗?”
张二丫盯着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双手,点了点头,罢了又抬头对上卿烟的目光,鼓足勇气道:“姐姐还是不相信妹妹吗?”
卿烟觉得,既然问了,那就索性问个清楚,谈得模棱两可不仅不能打消疑虑,反而会增加更多的误会,于是她继续问道:“既然你说那玉簪是捡的,那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还那么慌张?”
张二丫又将卿烟的手握了起来,抽了抽鼻子,低泣道:“既然姐姐都看到了,那我也不瞒姐姐,我是喜欢那个簪子,我也确实因为那个簪子和素心起过争执,所以昨夜当我捡到簪子时是真的很开心,可是我怕告诉姐姐以后你会让我把簪子还回去……我只是一时贪心,谁知竟惹上了这么大的祸事。”
张二丫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态度也真挚诚恳惹人怜爱,听得卿烟心底也泛出了丝丝酸楚,她抬手为张二丫擦掉了眼角还未落下的泪珠,自责道:“是姐姐疏忽了,妹妹正值豆蔻年华,再说,又有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呢?姐姐早就该给你添置些好看的衣物配饰的……只是……”卿烟顿了顿,又才小心翼翼地续道:“只是姐姐不相信你会是这种因为喜欢就将他人物品据为己有的人……还是这个簪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卿烟话都还没说完,张二丫的脸已然羞红了一片,联系到这几日张二丫的反常,卿烟又轻声问道:“莫非蔓儿是有心上人了……难道说这簪子和他有什么渊源?”
张二丫的脸越发红了,可她却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的事!”
卿烟先是笑了笑,随后又愁容满面道:“人们常说,女为悦己者容,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关于这个簪子,姐姐相信你说的话,以后也不会再问……但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为了某个人就失去自己的底线。”
张二丫垂下眼帘,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可却再也没说一个字。
卿烟也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陪着张二丫,毕竟少女的心事还是需要她本人慢慢消化才好。
又过了许久,卿烟才道:“姐姐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
张二丫一怔,脱口而出道:“姐姐不去询问轻云了?”
卿烟笑道:“当然是你的事比较重要,其他的事待回来再说吧。”
其实不论这簪子是偷的也好,还是捡的也罢,对张二丫而言都无甚分别,因为它都会变成触发她内心欲望的一把钥匙。
而人欲望却是永无止境的,若是此时不好好引导,那卿烟将张二丫带到永平王府一事就会演变成好心办了坏事。
所以不由得张二丫点头,卿烟便自作主张地带着张二丫出了永平王府。
她们的目的地便是上京城第一艺伎的云箩的别苑。
可卿烟并未发现,自从她们走出府门那一刻开始,便有两个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她们身后。
天色沉了下来,又有了几分风雪欲来之势。
云箩的别苑坐落在城西一处偏僻的地界,与众宅差不多大小,门梁牌匾上是两个娟秀的小字,离院。
虽不知离院两字是不是取自元芷离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却让卿烟觉得有些怅惘。
卿烟递上名帖后,不多久云箩便亲自迎了出来,今日的她依旧是白纱遮面,只是相比与卿烟初见时,她看起来确是憔悴了许多,眼神也不似那日那般光彩耀眼。
卿烟见状自是一阵心疼,可云箩却依旧微微弯着眉眼,尽力笑着,卿烟想或许云箩并不愿意让旁人看到她笑容背后的一切,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将云箩与张二丫简单介绍给对方后,卿烟二人便随着云箩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却比众宅大了一些,可从卿烟进门起也只看到了方才为她们开门的那一个侍女。
想来这也不是什么私密的问题,于是卿烟便直接问了,“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们两人住吗?”
云箩在前面走着,许久才道:“以前还有几人的,不过现下就我们两人了。”
卿烟哦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
云箩将二人引到了院子西侧的一处凉亭中,凉亭中坠着片片雪白鲛纱,四周围着梅花树树,清风一吹,鲛纱拂动,梅香四溢。
凉亭中还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矮桌,矮凳,卿烟与张二丫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少时,那个为她们开门的侍女又端来了清茶,糕点和一些果脯,分别放在了卿烟和张二丫身前。
待侍女退出后卿烟才道:“卿烟今日冒昧来访,没有打扰到云箩姑娘吧?”
云箩浅笑细语道:“云箩原本也是想见姑娘一面的,你却来了,云箩也是心悦不已。”
卿烟这方才没了包袱,笑道:“我与妹妹二人出门时倒是兴匆匆的,可直到走出了几里地才担心会扑个空,又想着既然决心来了,便定要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云箩姑娘竟真的就在府中,这么看来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云箩轻轻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眸,略微伤怀道:“云箩觉得这并不是姑娘们好运,而是姑娘们的坚持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她轻笑一声,“有时候人生就是该坚持,可是更多的时候,却连坚持的机会都没有……”
云箩的声音很轻,轻到似要被这清风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