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横跨天地,紧接着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就在太子殿下坠下马的那一刻,一场疯狂的滂沱大雨骤然而至。耀眼的霹雳从一遍遍从乌黑云堆里刺出直击人心,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马场里所有的人。
圉人赶紧控制住发怒又受惊的小马驹,使得马儿没有再踩着地上的太子殿下。安越君立即抱起摔傻了的太子,雨珠子接二连三地打在脸上,太子才反应过来,他大哭道:“我的手好痛!”众人慌乱的将太子送上安车,飞奔回宫。
疾驰的安车沿路溅起一朵朵惊慌失措的水花,太子不知是痛晕还是哭累了,躺在云容怀里睡了过去。
云容一边轻轻的给太子擦着哭花了的小脸,一边叹道:“可怜的孩子。”
如此情景,初宁也不免有些心疼,虽然太子平日里爱调皮撒泼,但是初宁也知道坠马有多疼,刚才一位略懂医术的侍卫摸了摸太子受伤的手臂,不是脱臼,只怕是更加严重的伤。初宁叹道:“只是练习马术,伤痛难免。希望太子经过这次意外,能收一收他那暴躁脾气。”
安越君抱着晕过去的太子来到永乐台,正在为儿子准备小食的李夫人看着晕过去的儿子,先是一惊,而后吓得花容失色,“快!快去把宫里所有的医师给召来!”
初宁道:“我们刚回宫,就已经差人去召了,想必应该快要来了。”
李夫人已经慌了神,无力理会初宁等人。待到把太子抱上床,小心翼翼给他换下湿衣服,医师也急急忙忙的赶来了。经过一番诊断,医师惴惴不安的回禀道:“夫人容禀。太子殿下摔断了左手臂,又淋了雨着凉受惊才晕了过去。”
李夫人睁大了眼睛,热泪潸然而下,“摔断了手臂?”她狠狠剜了一眼殿中站着的初宁等人,极力忍住心中惊怒,“务必要治好太子!否则我定饶不了你们!”
医师俯首道:“夫人放心,微臣等定将全力为太子殿下医治。用虎骨、败龟、黄芪、牛膝、萆草、续断等煎药,连用两旬,应可痊愈,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殿下骨折,还需小心静养,万不可再伤到手臂。”
“两旬?我可怜的孩儿!怎么凭白无故受这些苦?”李夫人横着眼睛盯着安越君和初宁,真是恨不得能把他二人手臂打断!若不是他们两个整日撺掇太子去学习骑马,也不会出这样的意外!不!说不定这正是安越君的歹毒用心!
太子晕沉沉的睡着,但仍然时不时呻吟,“痛。”
愤恨的李夫人听见儿子梦中呻吟,立刻又悲痛万分,她轻缓的语气无不伤心欲绝,“悍儿这般难受可如何是好?”
医师道:“用生地黄生姜五四加入,一同研细炒匀趁热以布裹于伤处,冷即既易,便能止痛整骨。”
李夫人急切道:“还不快去!”
“喏!”医师赶紧退到外殿给太子准备医药。
安越君躬身道:“是负刍没有看顾好太子殿下,才令太子身受伤痛…请夫人责罚!”
李夫人艴然不悦,她起身走到安越君面前,使劲全身力气狠狠给了安越君一记耳光!她冷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就凭你!一个宫女的儿子!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初宁没想到娇柔的李夫人竟然有这样的力气,果然是为母则刚。她扶着安越君道:“夫人息怒,是我们没有看顾太子殿下,可是夫人也用不着说这些话吧!”
李夫人横眉厉目盯着初宁,初宁也目光凌厉毫不退缩,僵持之际,楚王驾到。
“吾儿如何?”楚王焦灼地步入殿内,在太子床榻边坐下。
李夫人早已经收起怒目切齿,只是愁眉锁眼捶胸顿足道:“悍儿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左手臂,又被马儿给吓着了!医师说要好仔细静养两旬。”
楚王看着李夫人拿着绢巾默默擦着眼泪,不由得额蹙心痛,厉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都没有人跟着吗?”
安越君道:“是儿臣没有看顾好太子殿下,请父王责罚,都是儿臣的错!”
楚王凝视了安越君一会儿,转头问初宁道:“今日你也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宁正色道:“马儿突然发怒,确实是我们没看顾好太子殿下,才致殿下被发怒的马儿给甩下来。”
楚王挑眉问道:“马儿为什么会突然发怒?”
初宁道:“当时天布黑云,我等恐骤雨将至,便劝太子殿下先行回宫,可是殿下正在兴头上,不肯离去,抓着马鬃不肯放手,故而马儿突然发怒。但也是我们的错,没有及时解救殿下于驽马之上,请王上责罚!”
李夫人情急道:“悍儿年幼,能有多大力气?抓住马鬃就能让马受惊发怒吗?”她跪在楚王面前,“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缘故!指不定是有人故意要谋害我们的悍儿!王上明鉴啊!万不能让我们的悍儿白白遭受这番痛楚,他还那么小…”说着,李夫人便哭倒在楚王怀里。
楚王思虑片刻,“此事确实还有些疑点。”他转头对颜司宫道:“便由你和庆卫队长去严查此事,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颜司宫立即领命。
楚王看着初宁道:“好了,你们也淋了雨,先回去休息吧。”
“诺。”
三人走出永乐台,“霹雳啪啦”的骤雨已经停了。雨后万物更添情趣,微风凉凉的,还带来淡淡的自然清香,这本应该是夏季里的惬意时光,但宫中此刻却因为这场坠马事故而夹杂着丝丝悸恐。
云容有些疑惑。“这其中还有疑点吗?我们当时都是亲眼看见的呀!”
初宁道:“我们是亲眼看见马儿发怒把太子殿下摔下了马,可要是在此之前,有人偷偷对小马驹动过手脚也未可知啊。”
云容惊讶地伸手捂住了嘴。安越君道:“你们也不必担心,太子坠马受伤不是小事,自然是要深入调查一番的,如此也好证明我们的清白。”
初宁看着稍显狼狈但依旧目如朗星,胸有成竹的安越君,心中有些奇怪,她们三人之中要谁说有嫌疑,也是安越君有嫌疑,要证明也是证明他的清白,怎么他却连带把自己和云容也给架上了?便随口应承着告辞了
安越君拂了拂衣袖,取下腰间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对随从道:“香草被雨水浸润也失了药效,重新换一个吧。”
初宁和云容在临仙台宫门处遇见来回徘徊的蒙恬,他一见初宁,便急匆匆走过来:“听说太子坠马了?你…们没事吧?”
初宁嘟着嘴道:“蒙大哥这个时候知道出现了?”
云容解释道:“我们无碍,蒙少将不必担心。”
初宁安慰似地拍拍蒙恬的肩膀,便大步跨进屋内。她们刚进屋,紫莲便端上姜汤,蒙恬道:“你们也淋了雨,先喝些以免湿寒侵体。”
初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点雨,早就干了!”
云容想要劝她,却突然打了个喷嚏,初宁赶紧道:“姐姐许是着凉了,快去叫个医师来瞧瞧。”
云容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休息休息也就好了。但是妹妹你也要服用,我才能放心。”
无奈,初宁只得乖乖喝下她讨厌的姜汤。
颜司宫和庆卫队长行动迅速,他们立即到马场开展调查。庆卫队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了小马驹,没有在马身上发现任何外伤。颜司宫认真询问了马场的圉人和奴仆,也没有特别的情况。因为小马驹是安越君带来的,于是他们还前往安越君府上的马厩调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终只能得出结论,确实是场马儿发怒的意外,两人便立即回宫汇报。
安越君送两人出府,他卑陬失色道:“此事虽是意外,但马儿是我找的,也是我陪着殿下学骑马,太子殿下身受重伤,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难辞其咎。还请两位替我向父王传达我的愧疚之情。我定当悔改并和拙荆一道为殿下祈福,希望殿下早日痊愈。至于那匹劣马怒伤太子实在可恶,应当处死以宽太子!”
永心台内,楚王听完颜司宫和庆卫队长的汇报,皱着眉头深思良久,才幽幽地说道:“他还真是决绝!那就这么办吧。”
李夫人问讯赶来,听闻确实是意外,不由得又潸然泪下。
楚王扶起李夫人,“爱妃爱子心切,寡人又何尝不是?只是学习骑马本就危险,意外难料。”他沉下脸严肃道:“马场上那么多的圉人奴仆连匹马都看不住!实在是可恨!全部仗着五十!逐出宫去!”
李夫人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
楚王安慰道:“好了,悍儿的性格寡人也知道,他要是拧起来,他们几个哪里劝得住?还不是你平日里太过娇惯的缘故,以后也得好好约束才是。”
入夜,云容早早的休息了,初宁和蒙恬来院子凉亭小憩。那一方漆黑的夜空中,皓月当头繁星生辉。白天里那场骤雨,让今晚格外凉爽,徐徐夜风吹来,清幽的玉簪花在柔和的月光下摇曳生姿。
初宁问道:“蒙大哥这些时日有什么收获?”
蒙恬看着初宁,“正如我们所料,现在楚国朝堂之上的人,大部分都不满春申君独揽朝政贪图享乐。倒是对李园颇为赞赏,只是春申君还骄傲自满而浑然不觉。”
初宁秀眉舒展,望着亭下的玉簪疏影陷入沉思,春申君或许有所觉察,所以才一心想再如当年那般助自己父亲归国,故而重揽大权。父亲若归国继位也是名正言顺,只是如此一来不知就挡了多少人的路。
蒙恬见初宁有些出神,遂问道:“你还觉得今日之事有蹊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