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泉追他们不上,转头发现君铃只带了简单的医疗包却没带药箱,于是也翻身上马。
小尖耳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边搜索气味边给姜泉带路。
一路上君铃被颠得七荤八素,也从赫真处了解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
大军得胜班师回朝之际,斜刺里窜出一股杂牌军,又快又准地截断了执锋所在的阵营,乱射一通之后被其他部队包了饺子。
部队损失不算惨重,但是敌人来得蹊跷。自断后路,破釜沉舟,不是刺客就是死士。
更蹊跷的是,俘虏的敌人中有不少是从遇城逃走的犯人。这些人大多是书生贵族,要么瘦弱干枯,要么肥头大耳,没什么战斗力。
与其说是行刺,不如说是被抓上来分散注意力或者充数的,真是想不通他们。
到达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执锋的帐子却还亮着。
在门口,受了伤但坚持守门的姜海站得笔直,把他们拦下:“赫将军正在与右贤王议事。”
“让开,他不会怪罪你的。”赫真推开姜海,拉着君铃就进到帐子里,看到灯影下两个人正在沙盘上推演后面的路。
见到君铃,执锋脸一沉,怒视赫真:“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看伤!”赫真回答得理直气壮。
执锋越发怒了:“伤我已经处理过,你赶快把她送回去!”
这样吵起来没完。
左右没有别人,君铃径直把执锋渗血的衣袖扯开,看着发青的左臂,狠狠地戳下去,冷声道:“把我送回去,你就等着截肢吧。”
执锋疼得直抽凉气,瞬间没了脾气,小声反驳说:“哪有那么严重。”
君铃又去扯他伤口上缠绕的布条,扯了几下没扯开,又急又气:“这谁缠的,什么玩意!”
赫战急忙那刀尖将布条挑掉。
伤口弹出来,又红又肿,皮肉外翻,还往外流清水样的东西。
君铃脸色凝重起来,用银针挑起清水样的东西,闻了闻,银针黑得彻底。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又翻出随身携带的药包,银针在上面抹了两下。
药包渗出红色,如同血一样。
包了银针,君铃心底一凉,冷声问:“伤口上的药是谁洒的?”
执锋看她表情,预料的情况不太好,弱弱地说:“我自己洒的,金疮药。”
君铃差点没打他,气得声音发颤:“本来毒性浮于表面,这下可好,随着药物渗透到肌肤,进入到骨髓!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啊?”
执锋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小声狡辩道:“我哪知道会这样嘛,也不怎么疼……”
“肉都烂了,疼才怪!”君铃深吸一口气,吩咐赫战,“热水,盆,棉布……快去拿来!”
赫真大惊:“这是要截肢?”
执锋没心没肺似的,一边看着君铃忙活,一边安慰赫真说:“没事,少了一条胳膊我还是右贤王嘛。”
“你倒真想得开。”君铃冷冷嘲讽道,掏出医用的小刀,“截肢不至于,刮骨疗毒就行。”
执锋的脸僵了僵:“关公那个?”
君铃用火燎过的小刀反着篝火的光芒:“就是关公那个。还有,不许任何人进来。”
说着,她在药包里翻来翻去,恍然想起要找的草药在大药箱中,没带过来,急忙画了个图让赫真叫人去找:“这种草药,多生长在背阴面,闻起来有些苦涩。”
广袤无垠的大草滩子,哪来的背阴面?赫真神色凝重:“什么时候要?”
君铃把执锋的胳膊扎起来,准备划开:“最晚两个时辰后。”
“遇城往返一趟最快也要六个时辰。”赫战心急,但很快冷静下来,叫上了大半士兵一起找。
执锋看着在火上燎过的刀尖,弱弱地提醒道:“是不是应该先弄点麻药什么的?”
君铃摇头:“用了怕你醒不过来。”
“那还不如截肢呢。”执锋闭上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可真到切肤割肉的时候,他无比配合。不仅配合,还极为投入地看着刀尖在里面挑,就像切的不是他胳膊,而是一块毫不相干的猪肉一样。
如果不是出血,君铃都怀疑她切的是不是假肢。
许多年以后,当君铃躺在执锋的臂弯里再提起这件事,称赞他能忍的时候,执锋说,那时他心里想的是:不能动,否则君铃可能会割到自己的手。
听到这话的君铃忍不住翻白眼,那么容易就割到自己,她十几年的医术白学了?
不管怎么说,肉割完了,骨也刮完了,东方开始泛白了。
赫战不断地拿草药过来,却都不对。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帐外传来马的嘶鸣声。
姜泉抱着药箱进来,接过赫真递来的水袋,吨吨吨喝了几大口,气喘吁吁地说:“你们的,马,也,太快,了吧。”
君铃大喜,立刻从药箱里找出草药,给执锋包扎。
刚包扎好,执锋就脸色苍白地对赫真下达命令:“把她们送回去。”
君铃跳起来,瞪着执锋:“想死你尽管赶我走!”
执锋沉声道:“这是战场!”
“你是病人!”
“你不安全,随时可能有下一波敌人来袭!”
“你更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醒不过来!”
“你……”
“你什么你,给我躺下,休养!”君铃急红了眼睛,“赫真,铺床!”
赫真一愣,真的开始着手铺床。
执锋深吸一口气,不得不退步,说:“只有回去才是安全的。”
君铃这才作罢,补充道:“你要坐轿。”
执锋被她逗笑了:“战场上哪有轿子?”
对哦。君铃拍拍脑壳说:“反正你不能骑马了。”
“我知道我知道,”执锋抬了抬伤胳膊,“我都这样了,还骑什么马。赫战,给我准备一辆车,我们休整一天,明日启程。”
“是。”
赫真看着手中的被褥,脑子一时没跟上,蠢萌蠢萌地问,“那床还铺不铺?”
执锋忍不住笑骂:“铺你个头,快给她俩找个住处休息!”
君铃叹了口气说:“小泉,你跑了一晚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