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怎……你你你醒了?”执锋一激动打翻了毛笔。毛笔在他的衣袖上留下一道黑,戳在茶杯里,沾着药汁骨碌到木质地板上。“苍天啊,你可终于醒了!”他弯腰捡起毛笔丢在梳妆台上,又溅出一片污渍。
“嗯。”君铃心里默念: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污渍,看不见盆里堆的那摞衣服,看不见矮凳上几盒杂物,看不到杂物上那串亮晶晶的葡萄……等等,葡萄?君铃咽了咽口水:“你洗了没?”
“还没,刚买回来。”执锋抬脚去拿葡萄,没留意就要踩在污渍上。
“停!别落脚。”君铃及时拯救了他的鞋子,补充道,“不急,不急,你先把污迹擦了,然后把衣服洗了,最后再说葡萄的事儿。”
“额,好。”他嘴上应着,还是先洗了葡萄放到她枕边,拾起一粒饶有兴趣地逗她,“需要喂么?”
“……滚!”
“滚就滚。不过这些衣服都是洗好的,刚收回来。”执锋撇撇嘴,从衣服堆里翻翻找找,寻出一件皱巴巴的女款长衫来,问:“这件衣服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剪了,正好忘买抹布。”这是君铃之前穿的衣裳,上面划出不少口子,还有洗不掉的泛黄血迹,完全不像能穿的样子。
随着衣服被抖开,一条浅粉色的肚兜滚落出来。执锋愣了一下,把肚兜捡起来团团塞回盆里,不自然地咳两声:“这个应该还是要的。”
“执——锋——!”君铃脸黑得不能再黑,要不是起不来,她真像把枕头扔过去。但是等等,她的手在被子里摸两下,咬牙切齿:“你剪了我穿什么?”
“我买了新的。”他抽出杂物最底下的扁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君铃看,“比量着你旧衣服买的,应该不会差,等你好了穿来试试。”
青衣白裙,配银色腰带,袖口微扩,大约只到小臂长度。花纹不算精巧,简单大方,符合君铃的审美,不过——“怎么看着和你身上穿得这件有点像?”
“打折嘛,一套买下来可以打七折。”执锋目光躲躲闪闪,支开话题,“我还买了配套的小首饰,等你病好了试试看。”
“也是打折?”君铃哭笑不得,心想执锋窘迫的模样真是难得的可爱。
“我还买了不打折的。”执锋想为自己争辩一下,看君铃笑个不停,心想还是不争辩的好,“不喜欢可以穿那件,这件留着换洗也行。”说着他又去翻另一个盒子。
银色高领,袖口和衣摆如浪花般翻起。外套紫色轻纱到手肘,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银色图样。质地丝滑,精致玲珑,君铃记着这是皎国有钱人家未出嫁姑娘的流行款式,不禁问:“你从哪买的?”
“集市,走两条街就到了。”执锋看出她感兴趣,把紫衣铺在君铃被子上。
君铃刚想拽葡萄的手又缩了回来:“拿走拿走,一会弄脏了。”不得不承认,躺着看别人干活是件很爽的事。君铃一边揪葡萄往嘴里送,一边欣赏执锋干活。“我睡了多久?”
执锋沾湿抹布,三下两下就擦净了,拾起丢在梳妆台上的书:“让我看看啊。”书页翻得哗啦啦响,“从坠崖那天算起,有小半月了。”
“哈?那么久。”君铃被葡萄汁呛到,一阵猛咳,“那我们现在在哪?”
“别江岸。”执锋说着把葡萄从君铃身边撤走,放在梳妆台上,从中拎起肥嘟嘟一串咬着吃。
“都到这了……哎你干嘛拿走,我才吃两个!”托盘瞬间空了一半,君铃的心都在滴血。
执锋吃完半串,拎着剩下半串在君铃眼前转了个半圆又挪开:“不给,你都咳嗽了,快好好躺回去。”
在绝对的力量差值面前,君铃抗议无效,被塞回被子里,裹得跟蚕蛹一样,赌气地转身面对墙壁。
“小孩儿似的,蠢丫头。”她听见执锋轻笑,脚步声渐渐远去。等着等着,没把执锋等回来,她自己却睡着了。
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尝不出味来,胃口也始终不见好。执锋把葡萄剥了皮混在粥里,盼着她能多吃点东西。君铃心下感动,尽管食欲不佳,还是都吃了。
在执锋又细心又欺负的照顾下,君铃身体好了许多,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执锋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她感觉房间空荡荡的,格外无趣。梳妆台上执锋日常看的那本书就放在一边,好奇之下君铃垫脚下床,拿了书又迅速窜回被窝。尽管执锋不在,她还是有种做贼的心虚和刺激感。
翻开一看,君铃才发现它不是书,而是空白的本子。前半本好像是执锋的日记,最初一页的日期是落水第三天,最后一页日期是她醒来的那天。
吱呀——执锋回来了。君铃“噌”地把书藏到被窝里,藏完又后悔。明明只是看了一眼日期,有什么可心虚的呢?这下好了,就算说出天花来,他也定不相信我没看过内容。
正在纠结和自我忏悔的时候,执锋把东西倚墙放着,走过来摸她的头:“你脸怎么看起来这么拧巴,是不是发烧烧坏了……”
“走开,你脸才拧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该指望他说什么好话。君铃脸一扭,拿书拍掉他的手,“喏,它掉了,我帮你捡起来而已。”
执锋噗嗤笑出来:“好端端怎么会掉,怕不是地震了?”
“我,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捡起来而已,才不会偷看你日记。”
“看了也没关系。”执锋接过本子嘻嘻偷笑,“你觉得我像是会记日记的人么?”
“不是日记为什么有日期?”君铃说完直想打自己嘴巴,这不是间接承认她偷看了么,“我只看了日期,别的都没看。”
“行,你没看。不过是个备忘录而已,还有一些因为无聊画的小东西,瞧你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执锋敲她脑门,笑道,“不过你看归看,看完可不许打我。”
“为什么?”肯定是没写好话。
“打伤我谁给你做饭去。”
“我哪有那么凶。”君铃小声嘟囔,懒洋洋地看他忙来忙去,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