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成为皇上的心腹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但近几个月里皇上龙体欠安,林简趁机总览朝政。这次的和亲也是林简主动提出的,不到半个月就定下来了。
“我知这样对不起你,但慧儿还在京城。”定王妃歉疚地说。
提起慕容慧,君铃心头一片柔软。她转头去找传达旨意的韩文护。
韩文护就在定王府的客房里。他屏退下人,动情地说:“林简不会放过定王府的,留在这里你迟早会受牵连。和亲远嫁虽然离开故土,但至少可以活下来。”
君铃气乐了:“这么说还是为了我好?”
“我知道千羽一事之后,你定是恨透了我,但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会上场。”韩文护显得有点紧张,十指交错,希望君铃能懂,“我从来不想与你为敌。”
君铃只觉得可笑:“你现在就在与我为敌。”
韩文护重重呼出一口气,急切地说:“我想救你!”
“放弃那些虚伪的话吧。”君铃冷笑道:“各为其主,各司其职。我很好奇,除了慕容慧以外,你们还用了什么让母亲同意我和亲?”
韩文护很受挫地沉默一阵,抛开心中复杂的情绪说:“如果你抗旨,这样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断掉西境的粮饷。”
“你说什么?”君铃不可置信地说,“扣发粮饷是会引起军队哗变的,怎么能拿边疆士兵和百姓的命开玩笑!”
韩文护脸色微凝:“如果你不耍花样,皇上就不会拿边疆士兵和百姓的命开玩笑。”
君铃怒极而笑:“怪不得,我这是非嫁不可了?”
“慕容雅已死,没有人再为你挡枪了。”韩文护做出送客的手势,“你……好自为之吧。”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回到探薇苑后,君铃看着当初做给慕容慧玩的小飞镖发呆。
云寄书比君铃还急,骂不绝口:“反了吧反了吧,这样憋屈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西境叛乱虽然未平,但定王廉政爱民,已经具有很高的声望。此时起兵,胜可入主中原,败可退居西境。”苏瑾竹画了个简易的地图,比划着说,“不赔。”
寄玉弱弱地说:“可是小公子还在京城做人质。”
云寄书一拍脑袋:“啧,我怎么忘了这茬。这下完了,收拾收拾逃跑吧。”
苏瑾竹又在地图上比划道:“若要逃走,最安全的一条是取道西境,然后向北直接进入羌古部境内。如果怕连累定王,则可以向东走水路,武林世家最重情义,穆凤枝不会不帮你。然后向西经过皎国,南下或者北上都可以。”
相同的问题摆在面前,君铃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那慧儿怎么办?西境边疆的将士和百姓怎么办?若是部队哗变父王又该怎么办?”
云寄书听得头大,崩溃地说:“君铃,你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什么时候需要肩负起这么多条命了?我就不信,林简敢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怎么不敢?”苏瑾竹摸着脸上的伤疤,眼中充满恨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却三番五次地置我和家人于死地,不过是为了保护一个他的秘密。”
君铃敏感起来:“什么秘密?”
“推测而已,不说也罢。”苏瑾竹撇开这个话题不谈,“他心狠手辣说到做到。他要除掉定王,让你和亲不过是其中一步而已——你还是决定要去?”
君铃左手食指在发梢绕卷,绕着绕着竟不经意拽掉了几根。她丢掉断发,纠结说:“不能给林简对付王府的借口。”
苏瑾竹按着地图边的手指微微弓起,她迅速收起地图,沉声道:“好,我支持你的决定。”
“支持什么?”云寄书翻开随身携带的,用来记录君铃身体状况的小本子,翻开其中一页给君铃看,“丑话说在前头。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皋国的严寒,撑死也就能活三年。”
和军队哗变相比,君铃觉得自己的寿命不是什么大问题:“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人都会死,说得好像我不去皋国就能长命百岁似的。”
“行,你不在乎你自己,总得在乎一下我们仨吧?”云寄书指着苏瑾竹说,“她,还在被通缉。”
又指着寄玉说,“她,把你视作唯一的主子。”
最后指着自己说,“我,你更清楚,全靠你庇佑才能活到现在。现在你跟我们说随时死掉也无所谓,那我们怎么办?”
君铃突然从焦虑中平静下来:“离开霜国,你们就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可以自由了。”
其实这才是最理想的结果不是么?当初她没能保住君兰,但眼前的三个人她可以保住。
云寄书和苏瑾竹都被触动,寄玉先红着眼眶表态:“奴婢永远不会离开主子的。”
“她死了你也跟她去死?”云寄书被寄玉坚定的目光震慑住,也红了眼眶,摆摆手说,“你爱死磕就死磕去,别指望我跟你一样,愚忠。”
“可是,他怎么办?”苏瑾竹指着君铃怀中,露出一个角的书信说。
这一问正好戳中君铃的软处,她沉默许久说:“听说羌古部内乱已经平息,执锋很得重用……与我何干呢?”
夜晚静悄悄的。君铃光着脚下床,点燃一支烛火后又回到床上。借着微弱的光翻开枕边的匣子,一边又一边地翻读里面的信件。
那些期盼和快乐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把她夹在中间。
早知道兜兜转转逃不过和亲,又何必折腾这两年呢?君铃突然眼底一湿,抱着膝盖呜咽。
一双手把滑落在地上的书信捡起来,苏瑾竹轻拍君铃的肩膀:“明日入京,你真的不走么?”
君铃止不住哽咽,又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在哭,索性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起来。
苏瑾竹将拾起的信件放回原位,轻叹道:“你与他团聚已经指日可待。”
君铃闷闷地说,“可是又不能放任慧儿不管,他还那么小。”
“你啊,就是太容易心软,总是委屈自己。”苏瑾竹收拾好信件放回匣子里,“早点休息,我不想看到你明天眼睛是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