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伙食紧张起来,君铃每天和寄玉一起替别人牧羊,顺便采点野菜和药草补贴家用。
背篓捡满之后,君铃倚着石头休息,问:“我昏迷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寄玉唤回跑远的小黄,望向蓝天与绿草的交界处,轻声说:“二皇子登基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得到风声,在回到权归城之前逃到了东边的母族,好像叫戎……。”
“戎支族。”君铃又问:“瑾竹和寄书呢?”
寄玉目光沉了沉:“寄书成了二皇子妃的婢女,瑾竹下落不明。”
大家都自顾不暇,谁也帮不了谁。君铃拍拍寄玉的肩膀:“会好起来的。”
汪!汪!小黄又跑开,兴奋地摇着尾巴回来,在寄玉面前又蹦又跳。
君铃从石头上跳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小黄:“怎么了?”
“大嫂——小姐姐——”姜泉和姜河远远地跑过来,姜泉拿着弓箭,姜河的衣摆上挂着半截草叶。在她身后,姜海倒提着一只野兔,健步走来,紧皱的眉头在看见寄玉的一瞬间松开:“你在这一带放羊?”
寄玉看向他手中的野兔,反问:“有收获么?”
姜泉提了提野兔,无奈道:“折腾一上午,还不够塞牙缝的。”姜海独臂,无法拉弓,兔子只能是他指导姜泉和姜河打的。
很快,寄玉和姜泉自顾自说话去了。君铃百无聊赖地拿了根草茎逗小黄玩,可小黄只顾着在姜泉身边转圈,完全不理她。
姜泉突然好奇地问:“小姐姐,你会用弓箭么?”
小黄被君铃逗得烦了,一扭头跑去找大黄,君铃受到深深的挫败感,坐在草地上:“没试过。”
姜泉立刻把弓递给君铃,紫葡萄似的眼睛眨啊眨:“试试嘛?”
姜河也来凑热闹,把君铃拉起来,殷切地盼望说:“试试嘛……”
君铃幼时以暗杀为主,多用飞镖或者丝线,进了定王府后又养尊处优,更不需要接触弓箭一类的物件。她接过弓,在弦上轻轻弹了一下,摸了摸鼻头:“我……不一定能拉开。”
“一定可以的。”姜河比了一个拉弓的手势,“右手拉弦,就像这样。”
君铃依照姿势做了,轻而易举地将弓拉满,在姜河姜泉震惊的目光下问:“然后呢?”
“然后上箭。”姜河从姜泉背的箭篓里拿出一根箭,按在君铃的拇指上。君铃听见他小声跟姜泉说:“姐姐的力气和大哥一样,好厉害。”
“这样么啊——”君铃把箭按在弦上,一不留神箭被弹出去,射到远处的大石头下。
一支羽箭很贵呢。
“快看快看。”姜河最先跑过去,兴冲冲地叫她们。在石块边的杂草中,有一团黑绒绒的小东西,君铃定睛一看,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尖耳。
它受伤不轻,毛发胡乱地粘成一团,半张脸都肿起来,嘴角还有凝固的褐色血块。
君铃心生怜悯,将小尖耳抱起来,温柔地说:“这就是那天唤醒我的小狗。”
姜泉吓了一跳:“快放下,这不是狗,是狼崽!”
“狼?怪不得没见它翘过尾巴。”君铃不觉得这团小东西有什么危害,掏出小刀来为它清创,敷了草药,然后纠结放在哪。
姜泉认真地将每一味要都记下来,然后提醒道:“你不会把它带回去吧?那可是狼,会被母亲剁了吃掉的。”说着,她折草编织成圆饼状,“不如给它搭个窝。”
姜河撅着屁股在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前观摩了许久,扬声说:“姐姐你看,这有个老鼠洞。”
君铃大喜,立刻编了个捕鼠的套子,打赌说:“如果明天能套到东西,我们就养它,怎么样?”
“好!”姜泉和姜河都没有意见。
三人搭了半天窝,又给小尖耳喂了水,忽然听见姜海的呼喊声。姜河紧张地说:“糟了,大哥一定不会让我们养它的。”
“那就不告诉他。”姜泉开心地拉着君铃说,“小姐姐,这是我们的秘密,谁也不许告诉,好不好?”
“好。”又遇小尖耳,君铃总觉得是一种缘分。
不远处有个集市,每三天开一次。姜海就把姜夫人制作的毡子,君铃配制的草药等物拿去售卖。
尽管如此,日子依旧入不敷出。一个月后,家里的羊只剩一半。
姜夫人越发暴躁,就连看向大黄和二黄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气。吓得大黄二黄不敢从她门前经过,天天守在姜海的门前,围着寄玉打转。
赶集回来后,姜海沉着脸,直到晚饭的时候提议:“我们搬走吧。”
姜夫人正盛了汤喂小姜湖喝,对姜海的提议毫不惊讶,甚至可以说漫不经心地问:“去哪?”
“羌古部。右贤王订婚发布告示:凡是在半年内抵达羌古部地界的,都可以登记成为羌古部的臣民。”姜海看向所有人,抿了抿唇说,“一户赏银十两。”
“十两,省着点够吃半年!”姜夫人心动了。
“但是,”姜海脸上没有喜色,他看向姜河,低声说,“每户至少要出一个健康男子充当兵丁,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
健康男子,断臂的姜海显然不够资格。
“那不正好,我去。”姜河兴奋地说,“听说羌古部西边的商人很多,大哥你正好可以找份事情做,我再去当兵,挣的钱一定比现在多。”男孩都会上战场,只不过他们这些小部族大多是以雇佣兵的身份,去留自由,日子很没保障。
大多数人在壮年战死,像姜海这样缺胳膊断腿的也不少、尽管他身手依旧不错,但还是逃不掉被部队抛弃的命运,回家后又被人歧视,几乎失去了谋生的能力。
相比之下,伤残还会有补贴的士兵已经是个不错的选择。姜河虽然只有十二岁,但身强体壮,谎报也不是不可能。
姜海看着一腔热血的弟弟,神色复杂地补充道:“一旦当了兵,六十岁之前不得退役。”
姜夫人舍不得儿子这么小就出去受苦,半天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