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你最讨厌的人却长着一张你最爱人的脸。”玉帝苦笑间又自酌了一杯，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与我听。
“我明知看见的是那张和云儿相似的容颜，却依旧忍不住自欺欺人。”
“玉帝……”我终还是忍不住想安慰，可一刚开口就已哽咽在喉，毕竟我懂不得人间情爱亦不知如何安慰。
我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玉帝带我下凡游玩，在湖边树林，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亦云回过头只浅浅一笑，却似就只一笑，便让玉帝如此沉沦。
玉帝为接近亦云，博他一笑，不惜自毁形象，幻做凡人模样，更将仙术做戏法。
我不解，他贵为玉帝，三界之神，几千万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呢。
而亦云一介凡人，天地蜉蝣，一瞬生命。究竟是怎样让玉帝如此自甘堕落，全然不顾作为神的尊严和荣耀。
有亦云的日子，玉帝有着我千万年从未见过的笑容和生命力。而亦云在看着玉帝时也有着相同的眉眼。
那时候他们所到之处笑语绵延三千里，蝶在花间舞，我也在人间乐得流连忘返。
可突然有一天，笑声不见了，我还记得那天。
亦云带着浅浅的忧伤对玉帝说：“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玉儿，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不要来找我啊。”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亦云。其实偶尔我也会想起那个叫亦云的凡人，因为他的笑容很美，他对我也很好。
亦云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玉帝真的从未再踏入凡间，也真没有去找寻。
我也只能每日呆在天上，只是玉帝却和之前不一样了，终日不言不语，没有喜怒。
不知过了多久，玉帝又开始出入凡尘。
有一次整整几天未归，我开始有些担心了，这是亦云走后从未有过的事。
当我在凡间找到玉帝时，他正被囚禁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却一直趴在窗边望着外面咧嘴微笑。
我顺着玉帝的眼光看了过去，又看见了亦云。
可我只一眼便看出那人除了模样，没有一处和亦云神似，玉帝怎会看不出来。
我想那人便是玉帝未回天庭的原因吧。
只是那人回予的似乎却是层层侮辱与伤害，甚至牢狱不断。
我不记得有多少次想要出手教训那人，却都被玉帝所阻。
即使那个人那么可恶可憎，但因着那张像极了亦云的脸，玉帝都不许我或旁人伤他分毫。
我幻做飞蛾，那人正笙歌宴饮，阴晦的地牢里玉帝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难道他真打算这样死在那人手里吗？
我转身幻为亦云模样，自知瞒不过玉帝法眼却又知只有亦云才能让玉帝束手无策。
“你还在这里，是想死吗？”化作亦云模样的我打开地牢大门，学着亦云的样子笑着缓缓走过去。
我看见玉帝抬眸瞬间眼中绽放的光芒。当我伸出手向玉帝时，他竟也笑着向我伸出了手掌。
逃到湖边时，玉帝突然停了下来。
“玉儿，怎么了？”我回头凝望。
“还记得我和云儿初遇便是在这……”
“玉帝…我…”哽咽间我化回本来面目。
“麋鹿，谢谢你，是你又一次让我看见云儿的笑容。这是最后一次，我会遵守和云儿的约定，从今始不再寻他亦不在踏入凡间半步。”
“玉帝…”我想告诉玉帝，在亦云离开的前几天阎王来过，我看见亦云忧伤复杂的神情，我想阎王定把一切都告知了亦云。我终究没有说，我想亦云是希望我如此的。
“麋鹿，我们回去吧。”玉帝在闭眼沉默许久之后说道。我点头现出真身，匍匐在玉帝跟前。
在我起身奔向天庭那瞬，我分明感受到一滴泪从他脸颊滑落滴在我的背上，是滚烫的，却又带着些点冰凉。
他是天却无法改天换命，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超越生死，对着自然对着亦云却依旧无能为力。
或许真如玉帝所说：
或许我也只能像多数凡人一样，要靠着回忆度过余生。即使我的一生何其漫长，即使我是众神之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