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尚且如此,作为当事人的杜云溪更是一脸骇色,瞳孔里放出又惊又惧的光芒,薄薄的嘴唇不断哆嗦着,像是听见了什么耸人听闻的消息。纤瘦的身子像是支撑不起浑身的重量一般,轻轻颤动起来。难以想象,刚才还待自己疼爱有加的安采辰说翻脸就翻脸,还说什么只能做他的妾,难道在他心里,她不配做他的妻子?
杜流芳则一脸看好戏地瞧着这屋子中几位主角,安采辰的绝情是她早已就料中了的。不然前世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了。前世自己不懂察言观色,其实安采辰对她哪里像是旁人所说的宠爱有加。她隐隐觉得,安采辰是跟杜云溪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且她们本是姐妹,长相本就有几分相似,现在想来,安采辰只是将她当做杜云溪的替身而已。安采辰向来放荡不羁,哪里受得大夫人的约束。她越是逼迫,安采辰就越是会把杜云溪往石头缝里面踩。
“我们杜府也是堂堂学士府,嫡女怎么可能去做小?侯爷真是会说笑话!”良久,大夫人才缓过神来,一脸冷冷地说着。
一旁的杜云溪脸色惨白若纸,银牙不停打颤,眼前这个男子竟然是如此的绝情,她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去招惹他!
面对两个女人既是悲伤又是憎恨的眼神,安采辰倒是无比淡然。他的薄唇微微一动,绝情地吐出几个字来,“如此残花败柳,莫非还想要当延远侯府上的正妻不成?也不看当不当得起!”
杜云溪闻言,如遭重雷一击,她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自己这清白女儿家的身子,到了这人嘴里竟然就成了残花败柳?那一刻,杜云溪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样一闹,那人如今又不肯娶她,就算她活着,也只会遭众人嫌弃,嫁不出去……
“你……”大夫人的眼里也是火光直冒,勃然大怒。眼前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当着众人的面,他竟然这样诋毁她女儿的名誉!“侯爷不要血口喷人,我家阿溪可是清白女儿家,并且还是家中嫡女,岂是外头那些莺莺燕燕,由得侯爷你这样说的!”大夫人简直气急败坏,面前这个男人也太狂妄自大了点儿吧。如若不是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她何必费尽心思要将阿溪嫁给这种有名无实权的府门之地?
安采辰还是一脸冷色,大夫人字字珠玑,到了安采辰这里确实丝毫不起作用。他勾了勾唇角,反唇相讥,“夜深人静,邀请陌生男子进入她的房间,这就是正经女儿家做的事情么?”安采辰记得,刚刚进屋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淡幽幽的香味,颇似兰香,是以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隐约记得自己闻了那香气,周身血脉膨胀,欲望窜上心间。紧接着发生的事情,他竟然印象有些模糊。接着就是杜夫人推门而入,当场捉奸。又观这二人费尽心力,想要自己娶杜二小姐为妻。将这一切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圈套。而下这圈套之人,没准儿就是面前这一对母女!如若不然,一个正经闺阁小姐,会这样大胆邀请刚认识的男子进她房间?
杜云溪快被这男子气得直不起腰来,难道她在他眼中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本身就处于弱势,现在眼前这个男子还将一切的罪责往她身上推!杜云溪越想越发觉得心寒,这男子实在是半点儿担当都没有!
杜流芳只见他们像是在踢球一样将麻烦踢来踢去,顿时有些无语。杜流芳心头既是希望安采辰能娶杜云溪却又不想。想安采辰娶杜云溪是因为安采辰经过这件事之后决计不会希望杜云溪,那她日后的日子也肯定不好过。不想是因为此后杜云溪便会声名狼藉,想要嫁人,怕是乏人问津了。于是乎,她一直在纠结,是娶呢还是不娶呢?
只是这件事情由不得她的意志,见那安采辰一脸决绝,半点儿怜惜之意都无,看样子是决计不会让杜云溪做他正妻的。但是杜云溪心高气傲,又怎肯伏低做小,给人家当小妾?于是,这场面就这样僵起来。
大夫人进门之前就派了个手脚利索的婆子回城通知杜伟,这会儿几个人在屋中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杜伟终于风尘仆仆赶到。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微微泛着一丝亮光。
“老爷,您要为阿溪做主啊!”大夫人一见杜伟进屋,赶紧屁颠屁颠凑上前去,早已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杜伟走进屋中,气都还来不及喘上一口,就被大夫人给拉上了。他来时也听那婆子说了个梗概,但并不是非常清楚,板着一张冷脸,杜伟低声苛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大夫人一抹眼泪,指了指一旁神色阴冷的安采辰,絮絮叨叨说来:“就是这位侯爷,他毁了我们阿溪的清白。现在还想不认账,这下我们阿溪该怎么活!”大夫人叫得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惨,字字带着哭音,将自己心里憋着的委屈抒发得淋漓尽致。
恶人先告状,安采辰心头冷冷一哼,丝毫没有将杜府一家放在眼中,今日就算是这一家之主来了又如何?这家人这样算计他,他还能纳杜云溪为妾就算是不错的了!
杜云溪此时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一双丹凤眼因为哭泣肿的跟核桃眼儿似的。她由一个婆子扶着,到了杜伟跟前,如泣如诉地唤:“父亲……请父亲为女儿做主啊?”
额,这对母女真是够厚脸皮的,杜流芳在心里重重地鄙视了一下子。
杜伟低眼一瞧杜云溪衣衫不整地跪在自己面前,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心道自己杜学士府的名声早晚要毁在她的手中,此时,他哪里还错,哪里还似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想起前些日子他还答应许老夫人早些让她回府,但是如今看来,他倒希望宁愿她一辈子都呆在着水月庵!
有半点的怜惜之情,一张脸登时气得铁青,“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们杜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这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连犯杜云溪在父亲面前讨不到好,反而得了一句这样重的骂语,心中早已是忐忑不安,面色凄惶而又紧张。转眼瞪向杜流芳,一口气说道:“父亲,是杜流芳要陷害我,她一直看我不顺眼,一直想害我,父亲,请您相信我啊,这一切都是杜流芳的阴谋诡计!”
杜伟闻言,面色更是青紫交加,他恨不得一脚踢开这不知廉耻,自己做错了事还要冤枉到别人身上去的女儿。一双老眼瞪若铜铃,声大如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反省。还要将罪责往你妹妹身上推。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娃,能做什么!”杜伟自然不相信杜云溪是被杜流芳给陷害的,只当是杜云溪大祸临头,满口胡言乱语罢了。
杜流芳神情无比惊讶和委屈,朝前窜了一步,“二姐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陷害于你?今晚我很早就歇下了,又没有外出过,庵堂里的师太们都可以作证,我怎么去陷害你啊?”
“是你,一定就是你……”杜云溪咬住杜流芳就不放,银牙死死咬住双唇,一副不拖杜流芳下水誓不罢休的模样。此时她的鬓发紊乱、衣带乱开,脸色因为勃然大怒带着潮红,起伏不定的胸口间波涛汹涌。俨然一副泼妇骂街模样。记得自己回到房间,像是闻见了一股子香味。只是那时候她并未在意,后来与安采辰纠缠在一起,她压根儿没有半点儿记忆。现在想来,问题就出在那香味上。可是现在她又细细一闻,屋子里压根就没有那股味道了。她的小姐脾气虽然到了庵堂里还没改掉,但就算得罪过人她们也不敢对她心生报复。唯有杜流芳,今日她一来就出事了,她能脱得了干系么?“父亲,前些日子都没事,就这次杜流芳一来,就出事了。女儿是着了她的道啊!”
“二姐这话说来好笑,莫非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强迫你们二人厮混在一起。青天白日下,你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这是庵堂里的师太都可以作证的事实。再说,今日来庵堂的又不单是我一个人,还有侯爷呢。”怪只怪她自己不安于室,才会招来这样的无妄之灾。
杜伟此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了,杜云溪你有完没完!你外祖母前些日子特意嘱咐于我,让我早已过来接你,没想到你到了水月庵里,还是这副德行,你简直无可救药!”
安采辰饶有趣味地瞧着这一家子人的内斗,冰冷的眸子泛出淡淡的冷意。看来这杜云溪是事先就犯了错,才会被罚进这庵堂里面。
大夫人见杜伟的怒意遏不可耐,道:“老爷,这件事不能全怪阿溪啊,一个巴掌拍不响,安侯爷也脱不了干系。现在阿溪的清白毁在这人手中,老爷一定要为阿溪做主啊!”大夫人既是可气又是心疼地瞧着杜云溪,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要为她谋取最大利益,为她的前途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