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天恒抬头看了季旦一眼，心中感慨权利诱惑之大，这位周公还是没有死心。
他果断的摇了摇头，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不能，这要是开了兄终弟及的先例，你想想你父亲膝下孩子甚多，你要上位又置他们何地？真要如此，这天下势必大乱，不过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实至名不归，就当是效伊尹旧事。”
听了这话，季旦脸上的光彩昏暗了许多，不过也只片刻功夫，他又目光炯炯的看着尚天恒。
季氏子孙枝繁叶茂，光是季旦这一辈同父同母的兄弟就有十人。
母亲太姒和父亲感情不错，一直深的宠爱。
多子是不是多福不好说，至少季旦觉得这也未必就是好事。
“那些降将叛臣怎么办？”
季旦沉吟了片刻，斟酌着问了句。
“归附周公者，可用之，否则当令其征战沙场，西凤军东征也算是立国之战，哪有不死人的，就算满门死绝那也是一段忠义佳话，永载史书千古流芳！”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让天下寒心？”
“寒心？怎么会？交战双方死了这么多人，很正常嘛，无论是敌是友，只要封个神位，给个名号，运作得好天下必然归心！”
季旦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天，才喏喏的追问了一句。
尚天恒没有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上次自己所说的，还有让禽桓带给对方的口信并没有起作用。
“就这么封神，真的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季氏崛起万象始新，规矩自然你们定，难道还真的打算把玄狄帝国子氏的祖宗供着吗？
季旦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封神这事，早在上次桃花村夜谈时，尚天恒就提过。
而后禽桓带回来的口信，自己也一直没当回事。
在他心里，所谓封神不过是尚天恒为了让自己助他剿灭神教下的套。
当他地位稳固之后，黒凤社对于神教的剿杀自然松懈下来。
何况姜尚当政，多少还是要给他的师门一点面子。
现在看来，尚天恒建议封神还真的和神教那点恩怨关系不大。
少了这层猜忌，季旦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
帝国神教系出同宗，都是开国年间由一元神教所演化而来。
尚天恒的话说的很直白，直接道出了神教的本质。
按照一元神教的教义所说，天命玄鸟，降而生玄狄。
作为天神的帝室先祖帝喾怜惜世人，降旨让子氏在人世建立一元神教。
作为帝国国教，一元神教宣扬历代玄狄帝国玄帝承袭三皇五帝的正统，宣称玄帝奉元始玄尊法旨，承继上意天命，是上苍在世间唯一的合法代表。
就冲这一条，旧的神教就不能完全保留。
一元神教的教义和季氏掀翻国统治的大业背道而驰，这属于势不两立的矛盾。
这一元神教是玄狄帝国的护国神教，既然季氏已经打算掀翻帝国，捣毁神教势在必行。
神教教化百姓服从帝国，引导百姓忠于君上，这种做法是季旦看中的。
不过神教祭祀的祖先是玄帝的祖先，所宣扬的效忠对象是帝国和玄帝，不但和季氏无关，甚至和西凤城的利益直接冲突。
这点虽然尚天恒多次提及，季旦也有所认识，可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封神是招好棋。
季旦不得不承认尚天恒说的有道理，和自己季氏无关。
他记得当时尚天恒就建议自己建一座高台作为封神台，书写文书作为封神榜，焚香祭天敬拜，用一道青烟就能完成这场伟大的壮举。
至于告慰亡灵，安抚那些归附的文武不过是顺带所为，这真的算是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吗？
季旦还是有所顾虑，不过他没有开口。
“只要你愿意，如今连神台都不用再建了，封神很容易的。”
“连神台都不用再建了？”
看着季旦疑惑不解的表情，尚天恒淡淡的一笑。
他轻描淡写的给季旦讲述了西凤城修建灵台，季发和姜尚拜天祭祀的事情早就被黑鹰西卫详细报告过来。
等听到说季奭在灵台颂表祭祀的时候，季旦的眼神里一丝寒光闪过。
“总司令醍醐灌顶，季旦受教！我西凤城季氏誓灭这一元神教！”
很快季旦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语气恢复如常。
他的手在宽袖中捏紧了拳头，就连尚天恒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西凤城偏安一隅，帝国大军兵强马壮，我们如何能让天下诸侯信服？”
季旦继续着他的问题，在他看来这种机会今后不多了，甚至以后也许就没有了。
一旦季氏出兵，败了自然无须再说。
真要是侥幸胜了，那个时候大家的立场不同，有些问题就不好再说了，所以季旦打算抓住机会尽可能的解除自己的困惑。
“称王不称帝，尊王攘夷号令各方，与诸侯共治天下。”
季旦低头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尚天恒建议季氏不称帝，这种举措可以最大限度的拉拢八方诸侯。
要知道孟津观兵时，看到帝国那边连天的旗帜，源源不断的军民，不少西域诸侯吓破了胆。
就连季发也感叹，帝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恐惧和畏缩的表情直接就堆在脸上。
如果季氏不称帝，只是做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这样难度会小很多。
至于称王还是称帝，这并不重要。
子氏给自己找了为神帝作为祖先才自称帝君，季氏总不能也认个祖宗吧！
“如果届时，季氏控制不住骄兵悍将该怎么办？”
想想自己就是手里没有兵权，这个关键时刻才不得屈居人下，季旦对于将领们拥兵自重就有些担心。
真要是这样，哪怕自己手握中枢，姜尚、黄飞虎、季虢、季鲜包括季发的亲信季高雄这些人谁造次起来，都是麻烦。
何况扳倒了帝国，到时候还有东荒姜氏、南疆鄂氏、北方崇氏还有武庚这样率领帝国残部的势力，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至于面前的尚天恒，他却丝毫没有奢望过。
和自卫军作战，这个除了实力，更需要勇气。
到了那一步，大家坐下来慢慢商量，不管如何季氏都会比现在困在西凤城强。
“这个简单，分封天下。”
“分封？”
“怎么，不舍得，你刚刚那种拿出天下和我平分的气魄到哪里去了？”
“总司令见笑。”
“周公，我这可不是说笑话。”
看到尚天恒十分严肃的面孔，季旦正色起来。
“把那些西凤城的功臣分封到东荒来，把你们季氏诸子也封出来，西凤城周围留下亲信，至于帝国残余和季氏诸子混杂在一起，他们自己就够折腾的，你这里不就安静了。”
“嗯，好主意，多谢总司令。”
“总司令，我季氏为帝国之臣，以下犯上，众口悠悠，后世会如何评价？”
“这个问题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晚了？”
看到季旦被自己说的有些狼狈，尚天恒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笑声响彻整座军帐。
“我不知道什么以臣弑君，不过是武王诛杀了独夫民贼而已，至于百姓们怎么说，这个你在行。”
季旦抬头看了尚天恒一眼，见他没有丝毫调侃自己的意思，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他一直掌控黑衣社，从宣扬父亲仁义之名，到杜绝帝国在西凤城的影响，确实攒下了不少经验。
真正让季旦担心，还是史书记载和后人传颂，尚天恒一番话点拨了他。
没等他开口，尚天恒突然面露古怪，压低声音说道：“正好就借此说是上天托梦，你们武王是上天之子，按天意替天行道而已，从此你们季氏之王也可以称为天子，如何？”
“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