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随着尚天恒嘴唇轻轻一碰，马靖双手高举的红旗用力向前使劲一挥，只听得一片嗡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梭枪带着呼啸声凌空飞出。
若是过去，这样密集型的远程打击一定会造成敌军巨大的伤亡，几乎直接影响对战的胜负。
但现在这个时候，效果却并没有那么明显。
远程武器在雨水的侵蚀下，哪怕就是远角射击，射程和力度都也没能平日的一半，让自卫军的指挥官和操作的官兵们心中暗暗摇头。
就算这样，还是让进攻势头凶猛的敌人吃了一惊。
无数梭枪从天而降落在了范泽攻击集团的正前方，顿时让原本如洪流般的攻势嘎然而止。
眼前到处铺满了被射杀的尸体，耳畔不绝被梭枪刺中的军士不断的哀嚎和尖叫，顿时打乱了诸侯联军的进攻节奏。
看到眼前这一幕，范泽急火攻心，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两下。
原本他认为自己如此迅猛率部平推过去，尚天恒根本无法抵抗的，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
可即将取得胜利的时刻，被对手突如其来的弩枪打断了自己的节奏。
范泽平日是个沉默少言的人，他的生平也没有颇为骄傲的地方，这几乎是所有侍卫武士出身军官的特征。
他特别突出之处，在于他能得到上司的赏识，也就是能被信任的那种。
东荒姜氏内部争权，诸侯之间也是互相倾诉轧，范泽这种能力一般却比较适合作为心腹的人很受欢迎，他也由此官运亨通，收集了成为姜国手握实权中最耀眼的人物之一。
如今姜氏和径氏不和，范泽也成为受株连之类。
他是径老国相提拔的人，和径家交情太深，也因此受到姜焕的猜忌。
直接把他拿下或是弃用当然不可能，眼下姜焕和姜樾在东荒分别组成了首丘和姑幕两大联军，总数超过七十万的部队需要人协调指挥。
这样的情况下，姜焕委任他率领十万首丘联军合围独立兵团。
对范泽来说，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胜利了未必能捞到多大好处，一旦失利足以被万劫不复。
眼前的战局让范泽十分担心，如果任由手下恐慌蔓延，届时他将要面对潮水般溃退的是大军，这就是灭顶之灾。
“冲，给我冲，给我冲上去。”
此刻范泽认为不能被敌人迟滞了自己的进攻节奏，周围双方的将士还在混战，只要摧毁了敌方那座指挥楼台，不管是否能擒杀尚天恒，也都锁定了战争的胜利。
范泽此刻丝毫不再考虑部下的伤亡和情绪，只要坚持平推过这最后不足百丈的距离，占据心理优势的己方怎么打都是胜利。
摧毁敌军的指挥楼车，造成敌军将士们情绪上的异常和恐慌，甚至不排除会直接导致他们丧失斗志。
由于指挥旗帜被摧毁导致军队溃败，这在战场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也是范泽最后的机会。
抽出空箭匣，换上新箭匣，再射，毫无新意三轮远角射击过后，视野里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立的敌人。
虽说效果大打折扣，自卫军的弩箭、弩枪还是不停的射了出去。
远程射击方阵的军士们各自在紧张忙碌着，楼车上尚天恒和马靖正密切的注视着刚刚那波攻击的效果。
看到范泽还在试图重新组织进攻，尚天恒扭头看了范泽一眼。
范泽会意应了一声，“我去干掉他！”
“甲队在左，乙队在右，丙队跟我冲，丁队跟上连弩警戒。”
下了楼车，马靖翻身上了坐骑，不停气的冲着自己的亲卫队发布命令。
尚天恒不知道对面的敌军将领是谁，但他知道此刻这个人似乎是这一战的关键。
可以看到，随着此人的带队反击，原本有些后移甚至崩溃的敌军阵营又似乎在负隅顽抗。
马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轻轻挥动了一下，找到了昔日熟悉的感觉。
他两腿用力夹紧，然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御风飞翔一样，眼睛盯住刚刚楼车上记住的方位直冲过去。
范泽身边几名迟疑的军士刚刚被他抡剑砍翻，在他的亲卫呵斥威胁下，周围的官兵强鼓起勇气继续朝着楼车进攻。
看到范泽挥剑时周围官兵眼中的恨意，他的亲卫互相使了个眼色，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跟随着范泽压着部队继续冲锋。
马靖的马就停在范泽的身边，范泽的服饰十分好辨认，暗黑铠甲中唯一的大红。
卫士们不断地将周围的联军官兵的尸体拨弄着挪到一边，马靖在马背上低头的视线恰好直射范泽的脸。
范泽毫无表情的茫然睁着双眼，眼睛空洞无神呆望着天空，胸前数处不停的鲜血涌出。
卫士首领提着刀走到马靖的面前，报告打扫战场的情况。
马靖其实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敌军主将死的太容易了。
自己刚刚冲了过来，双方还没有交手，范泽就被倒在地上的几名联军官兵偷袭了。
战场上官兵冲突下黑手的不是没有，可是堂堂大将就这么窝囊的被杀死还是少见。
马靖看到范泽的亲卫们突然一哄而散，那一刻他内心对这个倒霉蛋充满了同情。
“司令，咱们干掉的这个是条大鱼，首丘军的上将范泽，合围咱们的联军首领。”
亲卫首领从敌人活口里弄清对方的身份，兴冲冲向马靖报告。
马靖的亲卫们没想到原本以为要血拼的战斗如此轻松，没等交手，这一片的敌人不是逃走就是全部死了。
没有死的也不敢救了，敌军主将的死太让人震撼。
亲卫们刚才还用刀捅了好几个试图装死的敌人，小心无大错，马靖此刻最想回应他的是这一句话。
“司令，周围敌军好像开始败退了，我军已经开始追击了，您看我们怎么办？”
刚刚经过这么场厮杀的地方还是不要久留，这是亲卫首领心里没有说出的话。
范泽躺在地上，失神的眼睛看着天空，他已经发不出如何声音，他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动作。
范泽朦胧中似乎仰视到敌军将领巨大的身躯，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世界，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
瞬间功夫，他几乎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从年轻时力争上游，到中年的苦心经营，这一刻范泽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不值得，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一名军士过来向马靖说什么，范泽一点也听不到，只是看到军士手中的剑尖还在滴着鲜红的血。
范泽心里在叹气，如果自己的部队攻击的再猛烈一点，如果自己的决心再坚定一点，如果刚才那波弩枪弩箭能再偏些。。。
这一切的如果假如有一些实现，那么现在一定是他们看着自己手中滴血的剑尖，可是又能如何呢？
想到姜焕阴郁的眼神，径旷诡异的笑容还有径昭那副嘴脸，范泽带着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留下的不尽的懊悔和遗憾。
马靖冷冷扫了一眼范泽的身体，转头招呼了一声手下：“咱们回去向总司令复命！”
